梦里朦胧迷糊，霍择又梦到那片雪。

白茫茫一片，让人看不到未来的刺眼。

在那种情景下，怕是谁都看不见活着的希望吧。

反正霍择当时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狂风，刮着脸，冰丝就藏在雪里，刮破皮肤表层，流出的血不过一瞬就结成血痂，留下道道怖痕。

眼睛越来越看不清，分不出时间分不出地点。

冷，冷到发热，最后霍择能清晰地感知到体温的流逝。

说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也不为过。

霍择又惊醒了，在莫倾轩不算美妙的眼神里。

梦里冲突太大，让他无法理清现状。

“……莫倾轩？”霍择抬手抵在太阳穴轻按。

“我在。”莫倾轩在他睁眼时就起身挪过来了，这会儿直接坐下凑到他边上直视他。

霍择笑了，想到自己当年在意识消散的前一秒还想着自己要是真的死了，遗产要不要留给眼前这个人。

那他收到上亿的资产时，会是什么想法？

应该也不至于多惊异？

毕竟这人一次世巡都够他毕生资产的好几倍了。

霍择暗自笑笑，伸手理理自己的碎发，倒也没看他。

莫倾轩安静地坐在边上，霍择不开口，莫倾轩也就没动静。

最后霍择吹吹刘海，才对上莫倾轩直白的视线。

“还呆着吗？还是去市里？”霍择问，语气算得上温和。

“……市里”莫倾轩轻轻摇头，跟着他起身。

再骑上车的时候，霍择已经从梦里完全脱离出来，他半坐在车垫上，长腿蹬地，往远处看。

莫倾轩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顺眼看过去，看见的也不过是蓝天。

他没有开口问霍择在看什么，霍择也没有要说的意思。

他就在原地等着，直到霍择回过神来，冲他勾唇笑笑。

风吹的他轮廓温柔。

想变成他的发丝。

莫倾轩不切实际地想。

——

等到雨城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太阳混着雨水，把整个城市都映地湿润。

霍择跟着莫倾轩在路边等着，看他抬手接电话，不知道跟人说些什么。

莫倾轩平静地听着，倒也看不出喜悲，但霍择直觉里告诉他，莫倾轩心情应该不算太差。

霍择移开眼，看着来来往往的迁越舱，任刘海被过路迅疾的车辆带起的风吹地凌乱。

他们在站台时就把通讯设备拿回来了，但霍择也没有打开的打算。

他有两个主设备，一个工作用，一个管生活朋友。

霍择想不出会有谁联系他，但信息推送肯定大半都跟拾荒者暴乱有关。

这是毋庸置疑的，偏偏霍择不感兴趣。

那边莫倾轩看起来是聊完了，一手插在雨衣兜里，一手拿着通讯器还在捣鼓。

宽大透明的帽兜拢着他清冷的脸，被疾迅的来往车辆带起的风吹的摇摆不定，漏了些许发丝在空中飘摇，阳光浑浑噩噩地照着，看着又添了柔软的影子。

莫倾轩最后把通讯器收起来，刚好走到他面前来。

霍择没问他是什么电话，他从来没有干扰过莫倾轩的离家生活，这次也不例外。

他只冲他勾唇笑笑，也没说多的话。

但这次莫倾轩难得地歪头看着他，眼里闪着某些不明意味的光。

霍择感到莫名，犹豫片刻，还是对上他在细雨里显得柔和的眼。

其实霍择察觉到莫倾轩情绪里细微的转变。

霍择还在思考，这种情况下，自己要不要先发地去问他。

毕竟莫倾轩看起来兴致不算低。

只是不知道在他眼里，哪种态度最被需要。

是一味地询问，还是等待他自己开口。

但莫倾轩明显也不是有意为难他，最后匆匆漏了点笑意，又偏头看向驶来的车辆。

“走吧。”莫倾轩抬腿往车辆靠了点。

霍择抬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是辆银白色的磁悬浮飞车——目前最适合城市内使用的私用交通工具之一。

现在车辆款式太多，霍择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只从降音声效上判断出其价值不菲。

至少比他自个儿买的小代步要贵的多。

霍择没过多猜测，看出这应该是莫倾轩的私有财产之后就没再多管，踩着悬浮栏垫上了车。

莫倾轩就跟在他身后上的车，淡淡的香裹着风，在霍择周身绕着。

坐下后莫倾轩就在中控板上输入行程信息，霍择也闲着没事，细细看了眼内饰。

很普通的素风，跟莫倾轩之前的审美也大差不差。

只是隐隐散出的气息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独特情怀。

家里好像买过这种味道的香薰？

霍择窝进座椅里，神色淡淡地看着窗外发散思维。

下一秒，车辆缓缓升起，霍择收回视&线，却突然撞进莫倾轩的眼里。

靠得实在太近，霍择下意识皱眉往后靠了些，但幅度都很小，要不是莫倾轩眼尖，怕是也发现不了。

“喝水吗？”莫倾轩静静看着霍择恢复常态冲他挑眉，最后移开眼问道。

霍择顺着他目光看去，没回话，但往莫倾轩那靠了些，给他腾了位置好拿水。

莫倾轩以一个半拢着他的姿势伸手拿他身后舱边柜的水，细细香气又开始缠着霍择往他脑子里钻。

比起舱内，莫倾轩自己身上的味道跟他没多大差，都是家里存的货。

莫倾轩很快拿好，又后撤一步坐回原位，然后再开中板烧水倒水。

味道很快散了，但又没散透，反倒有种跟霍择身上的味道纠缠的感觉。

霍择面无表情地拉起衣领扇了扇，又垂手忽的掐住莫倾轩的脸。

莫倾轩本来还在捣鼓水壶，这会儿被迫被他掐地抬头对视。

一切都在一瞬被改变，看似和平的氛围变得剑拔弩张。

虽然只是霍择单方面露出敌意。

这种情况在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莫倾轩只能当做他对自己逾矩的试探行为感到反胃。

霍择强大的压迫感挤压着车内的空间，把莫倾轩逼得无所遁形。

莫倾轩总感觉霍择眼里喷涌着警告意味，尽管霍择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他眼底好黑。

莫倾轩心里默想，心跳像要藏不住似的，下一秒就要顺着血管冲破颈脖。

他感到呼吸不畅。

他不明所以，只能坚定对视。

可他忘了，毫无反应才惹人多想。

霍择最后嗤笑一声，手指一勾掐上他的脸，狠狠掐了下才松开。

紧张又莫名的气氛一下消散，就像发起者那样随意，来去自如。

莫倾轩转头，手附上脆弱的颈部，毫无顾忌地狂咳，用生理性的眼泪掩饰心底的失落和惶恐。

霍择就静静看着，背靠半柜翘上二郎腿，意味不明地盯着莫倾轩脆弱颤抖的后背。

霍择一支手搭上中台，食指规律地轻敲，另一只手半撑着眼尾，姿势施予的力把眼线拉地狭长又刻薄。

整体却不失风采，甚至能算得上轻松。

只莫倾轩一人承受着他凌厉的扫视，后背都要被看得灼烧发烫。

他不是没见过霍择这副模样，他也知道霍择从来都不是看上去散漫又柔和的存在。

他只是从来没想过霍择会对他露出这副凌迟者的姿态。

还是……只因为自己对他动了歪心思。

莫倾轩咳到最后只剩苦涩。

他以为他有身份的傍身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没想到他只露出马脚就被这副姿态审视。

像个笑话。

他说得对，莫倾轩控不住住泪，温热的触感顺着脸颊滑下，把霍择掐住的地方烫地刺人。

他说的对，他没理由回来。

他不该回来的。

莫倾轩最后撑着椅座大口呼吸，情绪像被卷入黑洞，吞噬着他的恶劣心思。

他不该回来的。

身体忽的被扯住，他被迫在车内以可谓诡异的姿势扭过上半身跟霍择对视。

霍择依旧是面无表情，那双常弯的桃花眼此时不含任何笑意，甚至有些嘲讽意味。

他看着莫倾轩失态地疯狂呼吸，只轻微皱眉又挑开。

像发现什么似的，霍择好听的声音传进莫倾轩耳里。

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可话却是问他怎么回事。

莫倾轩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全脸涨粉泪痕满面的样子不算狼狈，却让人看的心纠。

霍择看他没有回应，只能松开他，再用力把莫倾轩摆正对着他，“你怎么回事？”

莫倾轩这下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但他也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抱歉和恐慌。

他不说，霍择只能松开他任他喘气缓解。

他很有耐心地等莫倾轩缓过气，恢复那副清冷百毒不侵的样子。

他也在想莫倾轩会跟他坦白什么。

可莫倾轩开口只是低哑着嗓子跟他说没事。

霍择轻微皱眉，感觉心里躁动的暴虐因子快要呼之欲出。

他讨厌不受控的东西。

他也很久没体会过这种情绪。

这不像他。

他也不可能让这像他。

霍择强压着怒火，换上戏谑的神色，“你没事？”

这次换莫倾轩无语，他静静地，低着头，不语。

霍择静着，没有逼他。

久到莫倾轩也不知过了多久，霍择有了动作。

他抬手——

附上自己的头。

莫倾轩愣了，缓慢地抬头，又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

霍择没有过多的动作，只在他头上轻呆一瞬又移开，就像平常地佛开落在他头上的东西。

很轻。

莫倾轩却像得到了鼓励。

霍择看他还有反应，就收回手看着他无措的眼。

挺好看的。

霍择好笑地想。

可他不开口，就只能自己逼问。

霍择在莫倾轩激烈的身体反应和他想知道的事上选了后者。

他很轻地看着莫倾轩，再次问出他问过多遍的问题。

“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什么 。”

跟雪地的意外有没有关系。

这不怪霍择多虑，他在雪地被陷害遇难的后遗症今年才好，而他近几年来身边出现奇怪的人也只有莫倾轩。

莫倾轩哪哪都奇怪。

也不像之前的他。

霍择知道莫倾轩不会对自己下手，但他的奇怪打破自己持以平衡的界限。

莫倾轩不在他的怀疑范围内。

但不代表他不可疑。

更不代表他可以留着这种可疑的亲近的人在身边。

所以不怪他质问。

霍择耐心地等他开口，却在他开口前提醒他不要甩花招。

莫倾轩一滞，最后还是缓慢开口，声线暗淡，还有不可忽视的失落后怕，“几年前，你在雅玛克斯特雪山带遇难，近一月搜救无果后，民调局的人联系上我，他们要我做好准备，办理丧事。 ”

霍择心里一颤，确实跟那场雪难有关——可莫倾轩的动机似乎并不牵扯阴谋论。

他没有打断，只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我当时还在斯塔威尔顿准备当年最后一场星际巡演。”

“外界都不会理解，按理说我可以等那场巡演完再去现场，”莫倾轩自嘲笑笑，清冷不减，又多了脆弱。

“但我接受不了。”莫倾轩像要抬眼，却很快低下，没有说话。

这霍择倒是有点印象，毕竟他住院那会儿媒体炒作地沸沸扬扬，大小板块新闻都在报道这件事，热度一个多月才慢慢消退。

关于莫倾轩的绯闻好像就是那时候被爆料的。

“我去了之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被迫签署大小协议，上面写着‘请家属确认死亡’……”

霍择眉头一跳，霎时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所有人都默认你死了，就连霍昀崇都要我节哀，理智接受遗产转移。”

“没有人理会我的要求，也没有人在乎你的下落……”莫倾轩终究还是对上霍择的眼，被他眼里稀碎可查的情绪裹得痛苦又满足。

“我自那以后一直都以为你真的走了，我……”莫倾轩似乎渴求着什么，他抬手，靠近霍择，最终却落在中板的茶杯上，手指用力攥紧，以至于指尖都泛白。

霍择不做评价，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手，最终也没有伸手握住 。

莫倾轩又说了些话，绕来绕去都不过是雪难后霍择失联，他没法接受的事。

虽然莫倾轩本人的话偶尔委婉偶尔直白，让人琢磨不透。

但霍择是理顺了。

可着跟他回来并没有直接关系。

且不说雪难距今也有个几年。

霍择眯着眼看莫倾轩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到另一件事。

雪难当时情况紧急，但他还是跟霍昀崇取得联系，让他直接签署死亡单。

照理说民调局只用跟霍昀崇确认死亡即可，那他签署后也不会牵扯到莫倾轩。

莫倾轩当时跟他也断联了十几年，户口本上标记也是领养关系，民调局不会连这都都混淆。

所以莫倾轩能出现并签署所谓“死亡确认单”，不可能没有霍昀崇的推波助澜。

可霍昀崇宁可冒着被莫倾轩申责导致无法确认死亡的风险也要把还在巡演的莫倾轩拉出来……

霍择很轻地眨眼，看着莫倾轩渐渐松开杯子的手。

倒是又想到些什么。

唉发烧了，感觉脑子不清醒[合十]明天还要考试OMG。。。但是最近不懒，能动笔[点赞]争取多更几章[青心]（已经开始进主线了，虽然这本就是辅佐拾荒者，也不会透露太多哈[合十][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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