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锐的连予战果然发现了源域的小动作，他一声不吭地脱下自己的外套，继而随意地扔到了源域头上，但眼睛并不看源域。

他像是要解释，道：“里面真的是太闷了，脱衣服透透气，你要是冷的话可以先穿上。”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尖尖微红。

但迟钝的源域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样，她抱着从天而降的衣服有些不知所措，但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外套上还残留着的主人的体温，正透过手指传递过来。

曹志看了看自家老大，又看了看待在原地的源域，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这情感来的猛烈，来的迅速，让他的心像是被从云端上重重地摔了下了，碎成了无数的碎片，又像是被人紧紧地攥住，让他无法呼吸。

“啊嘞，我这是怎么了？心脏好闷又好痛。”，曹志忍不住在心底发问。

片刻后，连予战不自然地扭头看向源域，发现她仍然没有将外套穿上，原本高兴的情绪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为什么不穿呢，是嫌弃衣服有味道吗？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虽然他是一个糙汉，但他也很爱干净的，衣服是绝对不会有汗味的！

他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她身旁，拧着眉毛，下意识道：“穿上！”

语气说不上严厉，但绝对不温和，甚至有些命令的意味在里面。

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了，他只是看源域在风中冻的颤抖，把衣服给她，想让她穿上衣服抵御冷风罢了，现在怎么感觉在欺负她一样啊。

源域听完微微愣住，但很快就神态自然的回应，道：“好的，谢谢。”

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更加的奇怪了，源域低头穿着虽然宽大但足够温暖的外套，连予战则站在一旁看着她穿上。

曹志觉得这一幕刺眼极了，连带着源域身上那本属于老大的外套也不顺眼极了。

他想，那外套太大了，穿在她身上十分的不搭配，明明自己的体型和她更接近一些，她要穿也应该穿自己的啊，明明自己的外套更适合她。

随即曹志倏然一惊，此时的他，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他有些苦涩，知道了又怎样，有些事情注定了要无疾而终。

待源域穿好衣服后，连予战移开目光，干咳了两声，向曹志问道：“咱们怎么去她家？”

站在路边灯光下的曹志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但落在他身上的灯光却晕染出绚烂而又朦胧的色彩，整个人无比的出尘，好似天上的仙人。

连予战的出声将他从梦中的世界惊醒，他好像是笑了，又好像是哭了，最终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了微笑上，只不过那笑意不达眼底。

“我们步行过去吧。”曹志的语气温和有礼，似乎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但连予战却直觉地感觉不对劲，好像曹志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然无息地改变了。

曹志对他而言并不是部下，而是他为数不多的战友，不，应该说是挚友。

挚友之间肯定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况且连予战向来爽朗，他们之间有什么想法的话，从来都会及时的说开，从不给这段友情留下任何可能破裂的机会。

但此时，源域还在这里。

他想，等把源域送回去再说吧。

“为什么要走回去，不是有车子吗？”

有更好的出行方式为什么偏要选择一个最费力的呢，源域搞不懂，所以她直接发问了。警局离家虽然不远，但步行回家的话确实也是要至少花上个把小时的。

“而且我已经到桐城了，为什么不联系我的家人，告诉她我回来了呢？”，源域歪了歪头，不解的问道。

本来这些问题都是无关紧要的，她都已经回到这里了，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生让她回不了家吗？但是曹志的异常却引起了她的注意，这让她不得不防。

“因为这个车子不是我们的车子，我担心上面不太干净。”曹志缓慢而又坚定地从灯光下向源域走来，带着笑意回答着她的问题。

他渐渐脱离了灯光笼罩，光源从他身上消失，源域也逐渐看清了他的神色。

显然，他在笑，整个人显得温和而无害，和往日的他大不相同。

但具体要说哪里不同，源域只能说他似乎收起了浑身坚硬的刺，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消失了，平白无故对她的敌意也消失了，这让源域更加警惕他的靠近。

“毕竟”，源域心想，“咬人的狗不叫。”

“至于为什么不打车”

曹志突然贴近源域，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她的眼睛，笑着说道：“当然是我们和你同行了这么久，跟你有感情了，舍不得和你这么快分开呀！”

因为早有提防，所以源域对于他的突然贴近并不意外，反而平静的与他对视。

对于他的话，源域一个字都不相信，他们同行才几天，哪来的什么感情，他居然还能够睁着眼睛说瞎话说的这么的理直气壮。

很快，曹志的一张大脸就与源域拉开了距离。

“你吓到人家了。”

连予战就闪到曹志身后，一把拎住他的衣领，边训斥曹志，边替他向源域道歉。

“抱歉，他没有恶意。”

源域轻‘嗯’了一声，双眼却一直警惕地看着曹志。

曹志站定后，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即认真说道：“不能打车的主要原因我并不能告诉你，希望你能够理解。”

源域点了点头，这才正常嘛，肯定是什么不能说的原因，什么有感情了，这种低级的谎言，源域想，她才不会上当。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你的家人”

曹志停顿了一下，用手推了推眼睛，继续道：“之前主要是并不知道你能不能顺利回来。宋占不必多说，他能松口放你回来就已经是令人难以置信了，万一中途他又反悔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然后就是回来路上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毕竟”

他再次停下了，压低嗓音道：“现在你可能对现状的认知不太清晰。”

曹志的语气轻飘飘的，却让源域猝然一惊，有一股思绪在她脑海中快速划过，源域再想抓住它时，这股思绪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强装镇定道：“你什么意思，什么现状？”

“呵呵”，曹志胸腔震动，发出两声闷笑。“原来你真的不知道啊！你……”

“够了！”，曹志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连予战蛮横地拽着领带打断。

“不要说和任务无关的事！”他的目光似鹰般锐利，直直的盯着对方。

曹志随意地举起双手，后退几步，笑嘻嘻地对自家老大说道：“我只是吓吓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啦，放心吧。”

连予战似乎有些狐疑，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但出于对曹志的信任，他还是慢慢松开了拽着领带的手。

“好啦，已经很晚了，我们还是赶快出发吧。”曹志一点都不感觉到尴尬，继续笑嘻嘻地对两人说话。

“对了，你知道回家的路吗？”，曹志向源域问道。

源域有些迟疑，但还是摇了摇头。

这是真话，虽然她是和妈妈在这里住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但是她平时要上学，放学后妈妈又不可能带她一起出来逛街，故而源域只是知道现在租的房子的地址，但对具体的路线并不清楚。

曹志接着说道：“我和老大虽然是第二次来这里了，但是第一次就是单纯的执行任务，根本没有好好逛这里，所以我们也不识路。”

然后就是漫长的沉默，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哈哈哈！”

曹志突然的大笑，驱散了尴尬，但同时也吓到了另外的两人。

“你……“，连予战举着颤抖的手，指向曹志，颤抖着发问：”没事吧？”

曹志有些诧异于自家老大的幼稚问题，再次摆了摆手道：“我没事啊。”

“那你……”，连予战忍了又忍，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问道：“那你刚才是在发疯吗？”

曹志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对于跳脱的老大，他感觉自己辛苦维持的完美笑容都要从中间裂开了。

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将刚刚老大的话充耳不闻，僵硬着笑道：“没关系，咱们问路，慢慢走过去，也是蛮有意境的，不是吗？”

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边问路边走。

他们穿过人群涌动的夜市，不知何时源域手上就多了几串刚烤好的、散发着浓烈香气的烤串；然后他们穿过繁华的步行街，同样不知何时，她的手里又多出了两个小小的饰品，一副耳钉和一个头绳。

源域盯着手上的东西沉默不语，黑色的头绳是连予战送的，上面还带着一个可爱的毛绒绒的小兔子。

“刚刚吃烤串的时候，我看你的头发有些碍事，所以下次你可以先把头发绑住再吃。”连予战说这话时脸色有些发红，源域心想，他可能是太热了吧。

可能这被曹志瞅见了，于是他便消失了片刻，再次时出现手里便拿着耳钉，形状是代表幸运的四叶草，样式十分简单低调，看起来却贵气逼人。

源域下意识的推迟、想要拒绝，曹志却抢先开口，道：“拿着吧，不值钱的小玩意，算是我的道歉礼物。”

源域还在迟疑，曹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居然还知道道歉了，她有点担心曹志肚子里时不时又在酝酿什么坏水。

曹志却不管这些，他站在离源域两步的距离，轻轻一抛，盒子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源域手忙脚乱的接住，正欲说些什么，只见曹志轻笑一声，不再关注源域，径直从连予战和源域的中间穿过。

三人走走停停，很快就来到了那个出租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