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眠看着偌大的府邸，心底泛起一阵对未知的恐惧。事情发展至今，早已脱离她的计划。未来等着她的会是什么？她有那么多还没完成的事，难道就要被困在这儿吗？做一只关在金笼中的雀儿，一举一动都受人掌控，然后渐渐遗忘自我，变成一个傀儡……她不愿意！她不甘心！

她想起了阁主养的那只雀儿，虽然吃的是上好的饲料，平日里有专人照顾，可它终究逃离不了牢笼。关在笼中不得自由，连脚都拴着链子。那只雀儿，注定只是玩物。

她不想成为那只雀儿！她还有许多不得不做的事，还有魂牵梦绕想要见到的人，还有许多她想要完成的心愿……

曾经，她为了留在涣羽，流了多少血多少汗。即使遍体鳞伤、皮开肉绽，也甘之如饴。留在涣羽，是她计划的第一步。如今，涣羽的任务尚未完成，答应阁主的事情还未办到，与哥哥的心结尚未解开，江家一案的真相还未查清。而她，却已经偏离了计划的轨道。

她怎么甘心？如果真的要被困在祁衡卿身边，她宁愿殊死一搏，拼尽所有让一切回到正轨。

祁衡卿是想象不到方才片刻的时间，她对他的恨意加深了几分。他也不会知道，身旁之人几次三番心底涌起的杀意。

江云眠在心底告诉自己，要冷静。现在她如果贸然行事必输无疑。不妨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等到探清他的底细后再从长计议。降低他的戒心，然后攻其不备。

祁衡卿应该不只是那家茶楼的老板，连他身边的人都身手不错，何况他自己的武功那么高强。他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他在桃清的势力应当不小……如果要杀他的话，可不说自己胜算不大，即便殊死一搏侥幸取胜，他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桃清定然会掀起不小的风雨……这是江云眠不想看到的——她不愿搅了桃清的安宁，而且，牵连太深，后患无穷。这样冒险太过于鲁莽。

江云眠无意识地冷笑了一声，她真是……无能啊。恨一个人，却只能瞻前顾后，动不了他一根汗毛。真是好讨厌……无能为力的自己。

祁衡卿被江云眠的冷笑声吸引了注意，回过头有些好奇地看她。江云眠见自己与他的眼神对上，连忙收回目光，抬头看天。

是看错了吗？他方才的脸上好像闪过一丝丝歉疚与不忍？ 江云眠啊江云眠，你多可笑啊。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会觉得他是个好人吗？别这样把他想的太好，不然，你就真的太可悲了。

江云眠随祁衡卿走进了府里的园子。园子里修了一个凉亭，连着走廊。周围种着几棵树。紫薇开的正好，桂花也开了。可更多的黄叶，有几片叶子簌簌落地，院子里的落叶却有几分落寞之感。

穿过园子，眼前就是一处院落。祁衡卿对江云眠说：“日后江姑娘就住在这儿。这里清净，江姑娘应当会喜欢的。”

江云眠到屋里放好行李。祁衡卿还在院子里，似乎没有走的意思。江云眠不屑一笑。他还想干嘛？

忽然，她抬眼看见了几个人藏在院子周围的角落里。院子的入口，似乎也守着几个人。这是……监视她？怕她跑了？祁衡卿啊祁衡卿，你真是………

江云眠走到祁衡卿眼前，掩饰自己的愠色，开口道：“祁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江云眠指着几个看守的人，“当真是世事无常啊。几个月前祁公子是我府上的宾客，而今，我却成了祁公子府上的——阶下囚！”江云眠在说阶下囚几个字时，特意压重了声音。

祁衡卿却面不改色，好像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似的，故作温柔地说：“江姑娘，我只是想保证你的安全。”

可是最大的危险不是你祁衡卿吗？江云眠无语，顺着他的话说：“好啊，既然他们只是为了保证我的安全，那我可以自由行动吗？”

祁衡卿点点头：“当然，这是江姑娘的自由，我不会干涉。”

“包括随意出去？”

“那是自然。”祁衡卿好像还想说什么，纠结一会儿又作罢。片刻后，缓缓开口：“江姑娘，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说完，祁衡卿就走了。

江云眠觉得脑子里糊糊的。她都要怀疑祁衡卿是不是一个正常人了。他的举止未免也太奇怪了一些。在巷子里放狠话，用婆婆的性命威胁她留下的人是他，方才温柔冷静的也是他。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一面不择手段要她留在他身边，即使被她厌恶甚至憎恨他也在所不惜；一面又很有分寸感地顺着她……让江云眠原本积聚起的恨意与杀意无处可安置。但江云眠没有蠢到原谅他，没有傻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祁衡卿，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江云眠想起她还没有用过晚膳。她想趁着这个机会，探一探院子大门和四周角落里守着的人。江云眠装出要出府的样子，来试探一下守卫会不会拦住自己或者跟踪自己。

毫无阻拦，她顺利地出了院子的大门——看来祁衡卿没有骗她，他的确没打算囚住她。那为什么在巷子里的时候，他像疯狗一样，一副要不死不休纠缠的模样，好像想要时时刻刻把她锁在他身边似的？她猜不透。

走出祁府，江云眠想去糕点铺子买点儿吃的。祁衡卿府上的桂花开了，熟悉的香味又让她想吃桂花糕了。碰巧的是，附近有家糕点铺还开着。江云眠看着琳琅满目的糕点，冲动之下，不同种类的糕啊饼啊酥啊……买了一堆。

等江云眠回到祁府，穿过小园子，远远看见院子里有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庭院的石灯不太亮，微弱的光映照下增添了一丝恐怖。那人看起来很高，看身形，倒是与祁衡卿相仿。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好像很焦急似的，又好像可以克制脚步，没有一点声响。

江云眠警惕地向前走几步。原来是祁衡卿。

见江云眠回来了，他好像松了一口气般，整个人看上去轻松不少。

“祁衡卿，你在这做什么？”江云眠开口询问。

“江姑娘，我有话想对你说。”不知为何，祁衡卿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

“你说。”江云眠你想听他说完再进屋去，但天色昏暗，院子里养的花花草草多，蚊虫也多。嗡嗡嗡吵的人有些头疼，江云眠的手上似乎被蚊子叮了几个包，手抓以后破了皮，又痒又痛。江云眠觉得有什么话还是进屋说比较好。

点了灯，江云眠和祁衡卿围着茶几坐下。江云眠静静地看着茶几上的木纹，等祁衡卿开口。点了灯之后，房间里亮堂堂的。江云眠余光瞥见祁衡卿脸颊上的微红，耳根似乎也透着红，看着有些醉醺醺的。或许他喝酒时屋内恰好也焚着香吧。江云眠没有闻到什么酒气，反而是他一种熟悉的香味，古朴中又几分宁静。这么形容香好像有点奇怪，但江云眠觉得挺贴切的。

“江姑娘，我想……我想和你道个歉。对不起。”是真的醉了啊，说话也有些吞吐含糊。

他接着说：“之前那么威胁你，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的。我……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江云眠，我之前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对不起……“祁衡卿醉得不轻，说话像孩子呢喃一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倒是有些语无伦次了。

不过，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更好的方法？他想做什么？但的道歉，倒是显得很真诚。江云眠，别动摇啊。你怎么知道他此刻说的就是实话？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了解吗?

不要掉以轻心啊，江云眠。

此时醉醺醺的祁衡卿当然不知道江云眠内心的种种想法，只是吞吞吐吐接着说：“江云眠，我不是故意要来纠缠你的。之前你说我们两个此后不要再见了，我答应你了的。可是……我食言了。我以为我与你再也不会有交集了，我以为以后就见不到你了……你知道吗？在茶楼在遇见你，我很意外，也很惊喜。我本来没敢打扰你，可是我知道你在盯着说书人以后，我就担心……江云眠，这背后很复杂，会很危险的。我猜你救说书先生肯定不只是因为想听书，但听到你说你受人之托之后，我就更担心了……”

江云眠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祁衡卿，我该相信你吗？她在心里提醒自己，江云眠，理智一点，清醒一点。

仔细想一想，他话里有没有什么漏洞？对了，今天在巷子里他说的那番狠话——用无辜的人的性命威胁她，要她陪在他身边。如果他方才说的是真的，那为什么那时他要说这么残忍的话？江云眠，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要轻易相信他。

她没想到祁衡卿就像是有读心术似的，他接着说：“哦，还有啊，对不起……在巷子里我不是故意说这么残忍的……当时他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不能露馅，不能被他抓到把柄。我知道你和那位婆婆感情好我也不想牵连她的。其实，我本来也不想牵连你的……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人暗中保护婆婆的安全了。没事的啊，你别担心。”

江云眠听到这里其实已经有一丝丝相信他了。在巷子里与他对峙时，她恨死了他，甚至起了杀心……但她那时也觉得有一点奇怪。的确，她不了解祁衡卿，不知道他的本性。但威胁她时的祁衡卿真的与她一直接触的他不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初见时，她是佩服他的——她知道他身手很好，对他是对强者的敬意。只是当时，刀抵着她脖子，她还是有几分害怕的。他答应与她合作，他也信守承诺了。甚至，他在一些时候，倒显得周到体贴。可她不会随意相信一个人，也不敢随意相信一个危险的人。

今日他这番话让她有些动摇。按他的说法，到解释的通。

只是，他对自己又是什么态度呢？为什么一定要她搬到祁府？还有，盯着祁衡卿的那个他是谁？她还并没有很相信他。他背后不简单，这浑水，她是不想踏的。只是，既然都住在祁府了，有些话还是要问清楚的。

1.“谙尽孤眠滋味”选自范仲淹《御街行·秋日怀旧》，在这里作为标题是想写男主的心声，他一定程度上孤独而凄苦。

2.其实可以看出来，小江是很难有安全感的人，小祁是很坦诚的人，有话好好说。

3.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更新，从今天起恢复更新啦。今天挑战二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谙尽孤眠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