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阴绵绵的细雨下了一整日,屋子里闷得慌。

裴茵气若游丝的躺在病榻上,只觉得五脏六腑有一股蚀骨的痛在牵扯着她,仿佛要把她拽离这个世界。

她挣扎着伸手想去够那瓶师傅留给她的丹药,不料一只宽大的手掌伸了过来,将她枯枝瘦臂给拍下,将药给夺了去。

“裴茵,你命可真够长的,裴家人都死绝了,六叔也因你而死,你怎么就心安理得的活着呢?”

面前的男子是她的夫君程毓,素有京城第一公子美誉,如今的君侯府掌舵人。

他用一张风华绝代的脸,说着最噬骨人心的话

“程毓……你…”裴茵满脸惊愕望着他,却是形若枯槁说不出一个字来,

程毓手缓缓抬手,将那瓶药拿高,再松开,药瓶从他手中落下,哐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程毓满脸冷笑及鄙夷,

“裴茵,你早该死了,好给君如腾位置!”

“君如?什么意思?”

她话音一落,见她打小的手帕交郁君如扶着肚子满脸轻蔑的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堆丫鬟婆子,一副当家主母的气派。

裴茵满目震惊。

“茵茵啊,我与七郎相知多年,若不是为了利用你牵制程明懿,还能让你进程家大门?”

“我把七郎让给你这么久,你是不是也该为我着想,我现在怀着身孕,若是被人发现肯定被人唾弃,你看在我照顾你的份上,成全我们好吗?”郁君如面容无害的眨着美目,

裴茵却是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怎么都没法相信,一直以照顾她为由,住在君侯府的手帕交,居然早与她丈夫暗度陈仓!

她怒火攻心,黑血从她唇边溢了出来,她嗜血的目光死死瞪着郁君如。

“你们…可耻,恶心…..”

程毓在这个时候扶住了郁君如的身子,目光冰冷盯着她,

“你骂我们恶心?到底是谁恶心?裴茵,我问你,你跟六叔之间是怎么回事?为何六叔处处维护你,还愿意为了你而死!你是不是背着我做出有损伦理的事来!”

“胡说!”

“没有的事!”

裴茵满口血喷出,只觉得无边的窒息感朝她压迫而来。

怎么可能?

她与六爷之间清清白白,程毓怎可这样污蔑他们,怎可污蔑六叔。

程毓的声音跟恶鬼一样在她耳边游荡,

“裴茵,你知道吗?六叔死的时候,我就在他跟前,我告诉他,他的女人被我夺走,他的权利被我夺走,我享受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你是不知道他当时的眼神,哈哈哈,裴茵,我这辈子活在他的阴影下活够了,现在,整个君侯府,整个大晋,都轮到我来做主!”

“我等这一天等太久了,谢谢你呀裴茵,没有你,六叔不会被我算计,没有你,六叔不会这么照顾我!”

“哦,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与你打小有婚约的其实是六叔,不是我…. 而你和他就去地府当夫妻吧!哈哈哈,哈哈哈!”

程毓狰狞的笑着,搂着郁君如的腰肢渐行渐远。

裴茵听到最后一句话,整个人募地僵住,眼珠子霎时失了神采,身子彻底栽倒在床上,再也动弹不得。

怎么会呢?

原来如此!

难怪六爷一直不顾生死照料她!

她总算是明白了。

自始至终与她定亲的不是程毓,而是六爷程明懿。

她的祖父乃前朝太傅,幼时,程毓与她一块随从祖父读书,是为青梅竹马,祖父临终前说是给她定了亲,给了她一个雕了“程”字的玉佩,她一直以为是程毓。

十五岁那年,裴家二叔忽然下狱,她与弟弟跟着母亲王氏寄居到了外祖家以求庇护。

舅母逼着她嫁给长孙璘,意图给王家换取利益。

她被迫拿着玉佩去寻程毓,程毓瞅着那玉佩两眼冒光,他并没有否认,而是承诺她一定兑现诺言,还扬言要帮她二叔洗脱污名。

哪知道裴家最终没能躲过祸事,弟弟被没入宫中为奴,母亲病死王家,她则被下蝶充入官奴。

而这个时候,她所谓的未婚夫,君侯府程家的七公子程毓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是六爷,闻讯从沧州赶回来,连夜将她救走,把她带去了边关。

两年后,六爷立了显赫军功带兵回京,帮着裴家翻了案,派人将她接到了京城。

而这个时候,她再次见到了程毓,程毓满脸关切跟她述说当初被家族逼走的苦衷,说他一直在等她,还想与她再续前缘,她天真的信了。

如今细想,没准是程毓拿着那玉佩做了文章,六爷见自己身犯沉疴,以为她对程毓情根深种,便默默守护,成全她跟程毓。

而程毓呢,娶她并非是真的爱她,而是见位高权重的六爷维护她,想利用她得到六爷的看护。

再后来,他羽翼渐丰,设计一出将她掳走的好戏,六爷为了她亲自带人前往川蜀救她,不料半路发病遇袭而死。

没多久,她被六爷的属下长孙璘给送了回来,而他却成为了君侯府的掌舵人,将六爷麾下的将士全部收于帐中。

是她,识人不明,被年少的爱慕迷了双眼,才导致六爷为她丧命。

她该死!

无边的痛恨和懊悔将她整个人给淹没。

裴茵目光呆滞,如蒙了一层灰,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身体变得很轻,很轻。

视线里他们二人交叠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她缓缓闭上眼,再也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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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晨曦微亮,一抹青白的光芒射在王家半月轩西厢房的窗棂上。

裴茵在朦胧的光线里缓缓睁开了眼。

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梦里那股撕心裂肺的窒息感依旧笼罩着她,让她完全透不过气来。

她抓着胸前的衣裳,手心里全部是汗,月白寝衣湿漉漉的贴在后背上,冷热交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子微微颤抖着。

这是哪里?

入目的是一张黄梨木挂着葛布蚊帐的拔步床,床边上摆着一张普通的梳妆台,台上零星有些许首饰,可瞧着并不算珍贵,屋子里的摆设简单而朴素,陌生又透着一股子熟悉感。

难道这是回到了十五岁寄居在外祖家的那年?

裴茵茫然的望着朦胧的屋子,还处在前世那股悲伤懊悔的情绪中缓不过来。

她原以为的青梅竹马,却是包藏祸心的狼心狗肺,为了权力,对自己的亲六叔也毫不手软。

这一世,换她对他不要手软!

泪水不知不觉滑落,湿了前襟。

前世的种种如热浪在心头滚过,灼的她心口酸涩胀痛。

屋子里炭火烧的旺,又非是上好的银屑炭,而是普通的黑炭,烧的屋子里呛得慌。

裴茵捂着胸口细细咳了几声,惊动了屏风外守夜的丫头木夏。

“姑娘,您醒啦?”

木夏轻手轻脚披着衣裳进来,掀开床帘看到裴茵坐在榻上,一双眸子清幽幽的,跟水洗过似的透亮,哪里像个刚醒的人。

木夏吓了一跳,连忙坐了下来,用被子包裹住裴茵,

“我的大姑娘诶,您没睡好吗?”再一摸裴茵身上,发现汗湿透了衣裳,登时吓了一跳,赶忙唤来小丫头,温炉子烧水,取衣裳,待准备妥当,木夏又亲自用温水给裴茵细细擦拭了一番,等到重新换好衣裳,天已大亮。

裴茵穿戴好,刚坐在榻上喝粥。

便见母亲王氏身边的柳嬷嬷打帘进来了,柳嬷嬷满脸的忧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嬷嬷,怎么了?”

故去的身影一个个鲜活的在眼前,失而复得的欢喜在心中点点充滞,裴茵声音也跟着柔了不少。

柳嬷嬷望了一眼裴茵,

她今日穿着一件雪青色绣竹节纹短袄,一条月白色的挑线裙,早春的寒风从窗户缝里钻了进来,微微吹拂了她耳鬓的发丝,衬得她越发清丽无双。

这么娇美的小姐却要去给人做继室,柳嬷嬷心底一万个不乐意。

“舅夫人刚刚派人来过,说是长孙家的二少爷要与您议亲,姑娘,那长孙二少爷恶名在外,先妻便是被他所杀,府中奴婢死在他手里的不知凡几,老奴瞧着,王家二少爷如今在长孙都督账下当差,舅夫人怕是想拿你送给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当继室,您可别答应!”

木夏也在一旁接话,

“姑娘,王家口口声声说您嫁给长孙璘,便可为咱们二爷的事提供助力,怕是为他们自个儿谋利,您可得擦亮了眼睛,别被蒙骗过去了!”

裴茵闻言竟是神色微微一亮,明悟了过来。

前世就是今天,大舅母带着她去灵花寺上香,目的便是与长孙璘相看,而她不想嫁给长孙璘,却偷偷派人去给程毓送信约他一见。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把定亲的玉佩落到了程毓手里,成为了他后来算计六爷的资本。

裴茵一想起前世程毓的所作所为,白皙的面容便浮现层层怒气,她目光沉静,一字一句道: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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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程娇儿家族获罪,她被发配到太傅萧家为奴。

程娇儿人如其名,容色娇艳,身段婀娜,程家上下觊觎她的不少。

偏偏一日她被人下了药,不小心与人有了夫妻之实。

她糊里糊涂逃走,转日便知昨夜与她共度**的是当今宰相,年过三十无子的萧翎。

程娇儿吓得魂飞魄散,一心想躲,不料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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