腺体是个奇妙的器官。它具有特定的生物结构，却能合成独一无二的化学物质，内部的复杂性堪比大脑。众多生物学者企图破译基因表达的密码，仿佛面对一堵看不见的墙。有人猜测是某种人类无法感知的东西起了重要作用，但几十年来都没找到证据。

千华的腺体让这些学者看到了希望。

人体是一个精密的系统。通过基因编码合成化学物质，通过器官运行维持物质循环，相同的场景能产生不同的意识，情绪能左右激素分泌，对伴侣的忠爱决定了契合度。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人类，审判着人们的因果。

那是造物主制定的规则。

学者们的使命，便是将这些规则一一列出，从而脱离造物主的掌控，获得真正的自由。

极致的自愈速度里可能藏着永生之门的钥匙；

稳定的高契合度可以提高优质后代的出生率；

广泛的药物抵抗性可以缓解患者的药物过敏；

……

任何一个课题都可能让人类文明前进一大步。

但在现实中，理论研究总向应用需求让步。

S 级omega的使命是孕育SS级alpha，不能放在显微镜下观察，更不能冒险实验。

即使如此，学者们依然尽最大努力延长观察对象的驻留时间，康复期定了足足一个月。

康复第一周，千华被允许下楼走动。

康复第二周，千华在病房里见到了傅问心和吴垠。

北方已经入秋，每天的最高温不到10℃。傅问心穿着驼色的牛皮夹克套装，头发用发胶弄成了刺猬造型，一副大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双耳戴着一对吊坠耳环，像个踩在叛逆期尾巴上的大学生。吴垠穿着高领毛衣和棉裤，身板不再那么单薄，看来傅问心把他照顾得很好。

千华穿着病号服，身上没有导尿管，能体面地和他们交谈。

“你们这安保做得真不错，连水果都不让带进来。我都怀疑他们要我裸奔。”傅问心摘下眼镜，对着千华吐槽。明白人都知道他想抱怨的对象是赵君临。

千华把床头柜上赵君临刚切好的水果拼盘递给傅问心：“来的路上顺不顺利？”

吴垠接过果盘，直接用手抓水果。傅问心一把抢过，命令他先洗干净手。

“到处都戒严，进来费了些功夫。这几天可能要住在遥城。正好带吴垠逛逛。”傅问心把果盘放回床头柜上，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你还不能出院？”

千华看向赵君临。赵君临说道：“上午、下午都要检查。”

傅问心点点头，表示理解：“没事，反正这里很安全。等你好了再去。”

吴垠从厕所出来，双手还滴着水。傅问心抽了几张吸水纸给他擦干。吴垠抓了满满一把水果塞进嘴里。

监控室里，二三十人围在屏幕前，紧紧盯着里面人的一举一动。

“这就是那个疑似SS级的孩子？”

“卧槽，这要是装的那可太像了。”

“肯定是装的。你看他的手，指尖特别灵活，智力缺陷做不到。”

……

这几十人里只有一人坐着，是个留板寸头、头发花白的中年人。他坐在屏幕正中，在逐渐嘈杂的议论声中抬起右手，监控室里立即落针可闻。

“杨教授，说说你的看法。”中年人十指交叉握在鼻梁前。

一名戴眼镜的清俊alpha挤到最前面，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根据目前对SS级alpha的了解，他们的认知速度是普通人的百万倍，八岁孩子相当于七八十岁的老人。我们要分析的是他们对世界的看法和立场。”

“很明显，这名SS知道自己位于生物链顶端，他的目的不是融入人类社会，而是寻求建立深层次的情感链接。目前尚未有SS生育子女的案例，我们不知道这是不是出于进化的本能需求。”

“至于他选择的对象，我认为这名alpha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选择扮演弱势群体就是为了唤起alpha的保护欲。鉴于AA生殖技术已进入临床阶段，不排除求偶的可能。”

“SS级抛弃了化学进化方向，转而寻求物理突破。沈所长有什么见解？”

一名皮肤白皙、面容温润的alpha走上前来：“从神学的角度，我认为这是造物主对人类的审判。如果真像我们推测的，他的能力是电场和磁场，人类的任何罪恶都无从遁形。反之，这也是契机，通过他的能力让人类更进一步，前提是他愿意配合。”

沈庭深是全世界顶尖物理学家，他都用神学解释了，说明以现在的理论确实解释不了。

“上面对他是什么态度？”一个痞气很重、脸上有疤的alpha摸着下巴说道。

其他人也很关心这个问题。

中年人双臂抱胸，靠在椅背上，“不巴结，不讨好，不得罪。”

众人自行领悟了一阵。疤脸alpha问道：“具体要怎么做？”

“当他是个普通的智残儿童。”

“‘不得罪’怎么做？万一他身边的人犯法了，罚还是不罚？”

“我倒是想邀请他到实验室做客，听听他对电磁领域的理解。”

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中年人再次抬起右手，这次安静得慢了一些，他等完全没声音了才说：“公事公办。除了S 级omega不能给他，其他事都有转圜余地。”

沈庭深松了口气。

史上有过SS级alpha以一己之力灭国的先例。

那个SS能操控核力场，灭国时相当于引爆数枚原子弹，国境内无人幸免。

从那以后，各国就有了一条不成文的协议：任何国家不得将SS级alpha纳入国籍。

他们不属于任何国家，而是属于全世界。

各国政府希望他们一碗水端平。

这条协议是不能触碰的红线，哪个国家要是违反，就会受到其他国家的联合施压。

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操作空间。

比方说：父母、伴侣、朋友。

常人很难理解SS的想法，因为他们洞悉常人的每个意图。他们的喜好没有规律可循。

如今天赐良机，一名SS居然对A国人感兴趣，怎能不叫人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