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千华习惯午休，在黎迦的客厅里睡了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三点。黎迦穿着休闲的居家服，在书房里办公，千华来了便让他拿张椅子坐在桌子旁。

跟在公司里差不多。

“坐我旁边。”黎迦盯着电脑屏幕，像在处理很关键的问题，千华坐下后发现他在检索文献，“知道我们参会的目的吗？”

“谈生意。”

“没错，我们去不是为了探讨，而是为了‘挑人’——那我们应该干什么？”黎迦看着千华，循循善诱。

千华顺着他的思路：“弄清楚每个人的能力、专长，符不符合我们的需要，以及能不能合作。”

“会议介绍里有邀请的专家名单，他们的研究方向、项目成果、业内评价、教育资源、性格、价值观，这些都要了解。我们要找的是满足项目需要、认同我们所做的事、扛得起并信得过的人。专业性不是首要的考量，重点在于‘合适’。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也就是说，某些人可能不是这个方向，或者不是顶尖人才，但通过投入资源和学习，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是这样吗？”千华的眼眸一点点亮起来。

黎迦不知不觉露出了微笑：“没错，重点考察的是‘能力’——把这件事完成的可能性。接着考虑怎么让他加入我们。”

“你有目标了？”千华突然抬头，正好对上黎迦的双眼。

黎迦错开视线：“嗯。”

“需要我做什么？”千华也看向别处。

“做这件事的不止我们一家。如果竞争对手知道我们也在做，可能会攻击系统、窃取机密、制造负面舆论、切断供应链——你的任务是迷惑他们，让他们猜不到我们在做什么。”

“那我……看些医疗方面的文献？”

黎迦又看着他：“你对哪方面感兴趣？”

“物理。”千华不假思索，话一出口愣了一下。

黎迦也很意外，转头看电脑，“你喜欢物理？”

千华硬着头皮：“对物理机制感兴趣。”

“有关神经的物理学研究很少，大部分是化学和生物学，不能一蹴而就。心理学比较适合你。”

“心理学研究什么？”千华进入了好学生的学习状态。

“人为什么会有七情六欲？性格是怎么形成的？记忆为什么有偏差？潜意识是什么？为什么爱意会影响契合度？为什么契合度会影响后代的等级？心理状态怎么影响腺体发育？”黎迦调出相关的论文。

“都要看吗？”千华扫了眼论文数量。

“选你最感兴趣的。”黎迦把鼠标交给千华，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

千华犹豫了一下：“为什么爱意会影响契合度。”

黎迦往旁边挪了挪，让千华正对电脑屏幕。

“什么是偏度？”

“回归分析是什么？”

“结构方程模型看不懂。”

……

黎迦事无巨细，详细解答了千华的所有问题。两人看得入迷，回过神才发现天色已黑，早已过了饭点。千华煮了小半袋馄饨，在花生酱里加入香油、生抽、盐，搅拌均匀后浇在沥干水的馄饨上。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旁。

“有什么感想？”饭吃到一半，黎迦问起千华的“功课”，这回千华没有放下勺子。

“都是假设检验，从结果倒推原因，感觉不靠谱。”千华眉眼低垂，不怎么开心，“要么就是归纳总结。”

“心理学研究现象，需要尊重事实。理论只是解释现象的工具。”黎迦若无其事地吃馄饨，“物理、化学也是这样。”

“数学呢？”千华偷偷观察黎迦的表情。

黎迦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数学是逻辑推演，用一套规则推测可能发生的现象。仿真就是基于数学的应用学。”

“研究这些，有意思吗？”千华小心翼翼地问。

“有人觉得有意思。他们享受探索真理的过程。是对是错不重要。”黎迦吃了几个馄饨，“有人利用万有引力定律造出了火箭和卫星，后来又有了卫星通讯和卫星导航。虽然这个定律不能解释所有物理现象，却让人们生活得更好。不能因为它不完美就否定它的意义。”

千华细品他的话：“心理学呢？知道怎么提高契合度，就能更爱人了吗？”

“起码指明了方向。当人们遭遇挫折，会知道事出有因，而不是彷徨无助。”黎迦吃完最后一个馄饨，起身倒了杯水。

千华也吃完了，将盘子放进洗碗机清洗。

休息了半小时，千华又回到书房里看文献，看到了十一点半。黎迦提出送千华回去。两人在路上又讨论了文献里的一些观点。

“明天还来吗？”黎迦站在台阶下看千华进屋。

千华已经知道怎么看文献，按理说不该再打扰黎迦，但话到嘴边却改了口：“来。”

“那我等你。”黎迦双手插在裤兜里，酷酷地转身走了。千华呆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人影还一动不动，一阵冷风吹过才如梦初醒。

他好像……和黎迦过于亲近了。

一起工作，一起吃饭，一起学习。

仿佛可以无话不谈。

正常的下属和老板之间会这样吗？

千华进了屋，受到安安和齐齐的热情迎接，暂时把这点疑惑抛到了脑后。

第二天，千华早早来到黎迦的别墅门口，却看见一名肤白貌美的omega从别墅里出来，吓得他慌忙躲进附近的灌木丛里。

“以后我能经常来吗？”omega的声音很温柔，一听就是大家闺秀。

“随时欢迎。”黎迦沉稳地回应。

“那我走了，你记得好好休息。”omega朝黎迦挥了挥手，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不到两百米的路走了十五分钟。

黎迦在门口站了一会，转身进了屋子。千华从灌木丛里出来，胳膊上被划了几道口子，心情也格外低落，便给黎迦发消息说“今天不来了”，快步走了回去。

关上门，急促的心跳才逐渐平复。

千华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可看到那个omega的那一刻，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看都不想看黎迦一眼。

“砰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