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千秋冻得瑟瑟发抖，把自己蜷成一个团。十米外有个火堆，一个壮汉坐在火堆旁，右手边放着一把两米长的大刀。跳跃的火光把壮汉的面容映照得更加狰狞。因为千秋不听话，他已经动过两次手，第二次把千秋打得短暂失明，所以千秋不敢再触怒他。

爷爷出门后，他和羊驼在院子里玩耍，这个人突然出现，说能带他去找爸爸，还说爸爸快死了，去晚了就见不到了。他便急匆匆地跟这个人走。走到太阳下山还没见到爸爸，他哇哇大哭起来，被这个人扇了两巴掌。后来他企图跳车，被这个人揍出了血，现在脸还是肿的，他这才意识到这个人不是好人。

他还没有“绑架”的概念，但他知道这个人不是善类，本能地想远离。可他只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连电话号码都记不住，离开这个人怕是会更危险。恐惧与依赖交织，令他十分痛苦。身心的双重折磨下，他不堪疲惫地睡了过去。

“千秋，千秋……”

有人叫他的名字，不是爷爷也不是奶奶。是爸爸吗？千秋揉了揉双眼，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爸爸？”

“我不是你爸爸。你可以叫我吴叔叔。”

“吴叔叔？”千秋眨巴着眼睛，努力想看清吴叔叔的样子。

“千秋，你现在可能还听不懂，但以后会懂的。记住我说的话。”

什么话？千秋心想。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你不会成为顶级alpha，但能救你爸爸和弟弟，你愿意吗？”

什么意思？千秋听不懂。

“就是说，我要拿走你的一些东西，去救你爸爸和弟弟。你愿不愿给？”

“愿意。”千秋不假思索。

吴叔叔笑了，摸了摸千秋的头，“好孩子。乖乖在这里等警察叔叔，你会没事的。”

吴叔叔走了，带走了那个男人。千秋想和他一起，但吴叔叔让他等在原地，他就听话地一动不动。

不知等了多久，当火堆里的火快要熄灭的时候，救援队赶到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特警从四面八方出现，确认只有千秋一个人，立即带他上了直升机。

几天后，千秋对这件事最深的印象就是挨了两次打，以及和吴叔叔的对话。

警方通过多方取证，把这起案件定性为“拐骗”。本来想定性为“绑架”，但歹徒没有勒索钱财，入室行凶不是为了财物，所以他们认为歹徒想要的是千秋这个孩子，但尚不知道原因。

楚月然伤得不重，休养了两周就出院，回家后几乎成了千秋的定位器，不让千秋离开自己的视线。千缙买了两台格斗机器人，为了改善性能日夜钻研，不久后还申请了两项专利。

千秋也发现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他非常招动物喜欢，小猫小狗、小鸟小鱼都会自发地靠近他，他从不感到孤独。现在只有羊驼和他亲近，小鸟躲着他，小鱼也害怕他。

以前他有超强的理解力和记忆力，能轻松察觉大人言行举止的细微差异，判断大人的真实意图。可现在他连爷爷两天前说过的话也会忘记。

以前他有出类拔萃的运动天赋，骑在羊驼背上怎么都掉不下来，现在连坐都坐不直。

上天似乎把对他的宠爱收走了。

千秋在深夜里偷偷哭过，缅怀那个他曾触碰过的美好世界。他不想告诉爷爷奶奶，因为他们理解不了，也帮不上忙。他学会了努力——为了骑好羊驼，努力保持平衡；为了亲近动物，努力去付出；为了学习说话，努力去练习……两个月后，他在家里碰见了吴叔叔。当时他吓了一跳，随后被吴叔叔手里的猫吸引，“它叫什么？”

吴垠把猫放到地上：“它叫齐齐。你还记得我吗，千秋？”

“记得。”千秋跪下来，上半身慢慢着地，“喵~喵~”

“喵——”齐齐翘着尾巴，蹭了蹭千秋的脸颊。

“你爸爸出国前委托我照顾宠物。因为出了点事，没法继续照顾，所以把它们带来给你。还有一条狗，栓在院子里。”吴垠蹲下来，看千秋和猫互动。

千秋把猫抱进怀里：“爸爸？”

“嗯。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吴垠站起来，“我们去房间里说吧。”

“跟我来。”千秋在前面领路，把他带进了粉蓝色的儿童房。

这是一个大约十二平米的卧室。门的左侧是婴儿床，墙上挂满布偶和铃铛，地上整齐地摆放着玩具。东面和南面各有一扇格子窗，窗帘上绘有金粉图案，夜里会发出柔和的光。千秋一进门，八音盒自动开始播放古典乐，音量很小，不仔细听甚至听不到。

角落里有一张折叠床，是大人陪睡用的。木地板擦得很干净。千秋从玩具堆里翻出一个圆滚滚的玩偶，把猫放上去；又翻出一个鸭子抱枕给吴垠垫屁股。自己直接坐在了地板上。

如果吴垠不会“读心”，会认为千秋真有礼貌。可他会，所以知道千秋是怕他弄脏地板，玩具脏了倒无所谓。

不喜欢玩具，但喜欢地板，真有意思。

“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解释一下，上次你为什么会被绑架。”吴垠盘腿而坐，居高临下地看着千秋，让千秋轻轻皱了皱眉。“为什么？”

“这么多天了，你应该发现你的身体不如以前好用。”吴垠直直盯着他。

千秋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那个人绑架你，是想和你换命。”

“换……命？”千秋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嗯。这里的命不是性命，而是命数，你可以理解成运气。”

“运气……”这也是个新词，但千秋能理解它的含义。

“你能做到一些事，一半取决于你自身的努力，一半取决于运气。努力是自己决定，运气则是由上天决定，在每个人出生时就分配好了，但不是一成不变的。有些人做了坏事，上天会收走他的运气，他就想抢别人的运气，俗称‘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