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几乎要窒息，下意识地想要偏头躲开时，萧尘却先一步松开了她。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克制的、戛然而止的意味，只是额头依旧紧紧抵着她的，呼吸粗重而滚烫，悉数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黑暗中，他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着未退的情潮、酒后失控的懊恼，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她吸进去的脆弱与深情。
“年年……”他又唤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质感，“别离开我……求你。”
这声“求你”，像一根最锋利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年华心中那层由七年伤痛和自我保护筑起的坚硬外壳。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萧尘，褪去了所有商界精英的冷静自持，褪去了青梅竹马的温和可靠，像一个迷失在暴风雨中、紧紧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孩子，将他最深的不安和恐惧，**裸地摊开在她面前。
是为了沈陌吗？他就这么害怕沈陌的出现，会让她离开？
这个认知，连同唇上残留的、属于他的温度和触感，让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猛地冲上年华的心头。有震惊，有无措，有面对强烈情感的本能慌乱，但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心疼和……悸动。
她一直以为，萧尘提出结婚，是基于多年的友情、家族的壓力，以及那份“合作协议”。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照顾和庇护，将他视为最信任的盟友和亲人，却从未深思过他眼神里偶尔流露的、超出界限的温柔代表着什么。
直到此刻。
直到这个带着酒意、恐慌和不容错辨占有欲的吻。
直到他用这种近乎卑微的语气，乞求她不要离开。
萧尘看着近在咫尺的她，那双漂亮的眼眸因震惊而睁得很大，里面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狼狈而失控的模样。酒意稍稍退散，理智回笼，巨大的懊悔和忐忑瞬间淹没了他。他是不是吓到她了？他是不是……搞砸了一切？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道歉，想找回平日里那个冷静克制的自己，来掩饰此刻汹涌澎湃、无处遁形的真心。
然而，就在他身体微动的刹那，年华却忽然伸出手，轻轻抓住了他微敞的衬衫前襟。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萧尘浑身猛地一僵，所有试图撤退的念头在瞬间灰飞烟灭。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那只白皙纤巧、正微微用力攥着他衣料的手，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骤然停跳，随即又以更疯狂的速度跳动起来。
年华没有看他，垂着眼睫，长而密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泄露了她内心同样不平静的波澜。她的脸颊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萧尘……你之前说的喜欢我……不是假的，对不对？”
她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不是在协议结婚之前他那种半真半假的试探，也不是婚后他体贴入微却始终保持着某种分寸的关怀，而是在此刻，在这个充满了酒意、失控和脆弱坦诚的夜晚，她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萧尘凝视着她，看着她因羞涩和紧张而微微咬住的下唇，看着她抓住他衣襟的、指节微微发白的手，心中那片因恐惧而冰封的湖面，仿佛在瞬间春暖花开，激荡起汹涌的波涛。
他抬起手，指腹带着无尽的珍视，轻轻抚过她刚刚被他吻过、略显红肿的唇瓣，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他的目光锁住她，不再有任何掩饰，那里面是沉淀了多年、厚重而滚烫的深情。
“假的？”他低低地重复，唇角勾起一抹带着苦涩和无比认真的弧度，“年年，我认识你二十多年，从我懂得什么叫喜欢开始，眼里就只看得到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最沉重的誓言，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年华的心上。
“以前不说，是怕吓跑你，是觉得……能像朋友一样守在你身边也很好。后来你和沈陌在一起……我告诉自己，只要你开心，我就可以永远只是‘萧狗’。”
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清晰的痛楚，不知是为了自己多年的隐忍，还是为了她曾为别人受的伤。
“可是年年，当我看到你为他伤心，当你决定要忘记他，当你……同意嫁给我，哪怕只是协议，我都无法再继续隐藏了。我害怕沈陌回来，不是因为不信任你，而是我太害怕失去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可以名正言顺站在你身边的机会。”
他捧起她的脸，迫使她抬起眼眸，与他对视，那深邃的眼底仿佛有星辰坠落，有大海翻涌。
“年华，我爱你。不是青梅竹马的喜欢，不是合作伙伴的照顾，是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的那种，想要占有、想要守护、想要共度余生的爱。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了。”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两人交织的、并不平稳的呼吸声。窗外疏漏的月光勾勒着彼此朦胧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酒意、悸动和一种一触即发的张力。
年华怔怔地望着他，望着这个她熟悉到骨子里的男人，听着他这番毫无保留的告白，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被彻底颠覆了。心底那道因沈陌归来而再次裂开的旧伤，似乎被另一种更汹涌、更陌生的情感暂时覆盖、冲刷。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萧尘，在说完积压心底多年的话后，看着她震惊而迷茫的眼神，那颗高悬的心，在无尽的忐忑中，竟也奇异地感受到了一丝解脱。
无论她的答案是什么，至少，他不再是一个躲在“朋友”和“协议”背后的，胆怯的爱人。
他俯身，这一次，吻得极轻，像羽毛拂过，带着无尽的试探和珍惜，落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对不起，今晚吓到你了。”他低声说，声音恢复了部分往日的沉稳，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好好休息。”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心底，然后缓缓松开了她，转身，步伐依旧带着些许酒后的虚浮，轻轻带上了房门。
留下年华一个人，呆立在房间中央，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仿佛还残留着他温度和气息的唇瓣与额头，心跳如鼓，久久无法平息。
萧尘的爱，原来，早已深入骨髓，悄无声息地，织成了一张她从未察觉，却早已深陷其中的，温柔的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