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的话音落下，茶室内陷入长久的寂静。年华怔怔地坐在原地，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只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

原来，这就是他口中无法言说的“苦衷”。

不是背叛，不是不爱，而是在家族斗争的漩涡中，一个年轻男人在能力有限的情况下，所能做出的、最笨拙也最决绝的保护。

“他太傻了......”许久，年华才喃喃出声，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难以置信的心疼，“沈陌这个傻子......”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苏晴，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混杂着心痛、愤怒和深深无力的复杂情感：“他难道忘记了我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吗？忘记了我爸爸和哥哥是做什么的吗？年家虽然不是富可敌国，但在军界的根基，难道会轻易让人威胁到我的安全吗？我妈妈……她也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普通妇人啊！”

想到沈陌独自一人在英国那错综复杂的家族斗争中挣扎，以为用最残忍的方式推开她就能保她平安，年华的心就像被无数细针同时刺穿，密密麻麻地疼。

“我讨厌他……”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带着压抑多年的委屈和愤怒，“我讨厌他当年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为什么不把这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面对的！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用最伤人的方式，把我推开，然后一个人去承受所有……”

这七年的寻找、怨恨、自我怀疑，此刻都化作了对那个“自作主张”的男人的心疼与责备。她气他的不信任，更心疼他独自背负的沉重。

苏晴安静地听着年华的宣泄，没有打断。她知道，这些情绪积压了太久，需要释放。

等到年华的情绪稍微平复，苏晴才轻声开口，眼神温和而带着一丝恳求：“年华，我说出这一切，并不是想为谁开脱，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真相。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毕竟伤害已经造成。但我希望……未来我们至少可以不再是敌人。如果可以，我甚至奢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年华看着苏晴真诚而带着歉意的眼睛，没有说话。恨吗？在得知这一切后，那份针对苏晴的恨意，似乎确实失去了坚实的根基。她也是一个被卷入局中的可怜人，甚至同样承受了多年的内心煎熬。

这时，苏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唇角泛起一丝带着复杂情绪的浅笑：“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可能有点多余，但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她顿了顿，说道：“我后来问过沈陌，他成立的公司，为什么叫SN。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很轻地说……因为S是沈，N是年。”苏晴的目光落在年华骤然怔住的脸上，“他说，这个念头，其实在大学和你在一起的第一个月就有了，那时候他就在想，以后如果成立公司，名字一定要和你有关系。”

年华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猛地涌上鼻尖。SN……沈，年。原来早在那么早之前，在那个他们还在憧憬未来的年纪，他就已经将她规划进了他漫长的人生蓝图里。这个认知，比任何解释和道歉都更具冲击力，让她筑起的所有心防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

看着年华眼中翻涌的剧烈情绪，苏晴知道，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她站起身，拿起自己的手包，姿态依旧优雅得体。

“年华，谢谢你今天愿意来听我说这些。”她真诚地说道，“我说想和你成为朋友，是真心话。但我也明白，这需要时间，更需要你的意愿。无论如何，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说完，苏晴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茶室，轻轻带上了门，将一片需要独自消化巨大信息量的寂静空间，留给了年华。

包厢内，年华独自坐着，窗外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鼓噪。真相的重量，沈陌沉默而深沉的爱意，苏晴恳切的歉意，还有那横亘了七年、如今却显得如此苍白的怨恨……所有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窒息。

她该怎么办？

那个自以为是的“傻子”，那个把她刻进公司名字里的男人，那个在异国他乡的腥风血雨中挣扎求生却始终关注着她梦想的沈陌……

她还能……继续“恨”下去吗？

答案，似乎早已在心疼如潮水般涌来的那一刻，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