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好天气，山上山下都开始准备。

“苏少爷，可以出发了。”

“兰姑娘，可以出发了。”

临行前，凌川给了兰舟一把匕首，既是让她防身，也是信物。

虽然他不赞同兰舟昨晚的提议，不过看兰舟如此坚持，也只好答应让她一人进城。

兰舟出了山洞，远远瞄了一眼城门口，如她所料，转头拐小路走了另一个方向。

半躺在洞口休养的老毛看到后有些奇怪：那条路不是上山的路吗？

同一时刻紫石城内，傅先生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去教书，刚打开门就被一圈人围住：“别动。”

苏昀中走在队伍最前面，白色的狐皮披风衬得他身形修长笔直，低垂的眉眼预示心情不佳。

小兵跟他汇报，苏昀中点点头也没接茬，陆景明打趣：“昨天那个姑娘到底干什么的，下次见面肯定要问清楚。”

苏昀中拢拢披风：“还不一定能碰到呢。”

然而他才走到山腰，一抹蓝窜了出来，陆景明立马闪身挡在苏昀中前面，刚准备掏枪又被他按住。

“兰姑娘。”苏昀中声音有些惊讶。

陆景明生气道：“喂，从昨天到现在你已经出现三次了，每次都这么巧？昀中哥，你这次可不能再纵容她胡来了，昨天要不是我拦……”陆景明被苏昀中一脚踩上来，痛到失声。

兰舟没空理会陆景明，这孩子现实世界就是太莽撞被害死了，现在看到他就头疼。

“这位少爷，你们是不是要进城啊？看在我俩这么有缘的份儿上。”兰舟仰起头小声说，“你能不能带我进城去找大夫啊？昨天淋雨有点着凉，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城内戒备森严，我害怕……”

旁边的陆景明伸手制止了后面军队的议论，冷不丁听见这句，没好气地说：“不行。”

兰舟不服：“为什么？”

“我们也要去找人！”

“我就找个大夫！”

“不行！”

“我没问你！”

陆景明拽着他左胳膊：“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兰舟拽着他右袖子：“男人都是坏心眼！”

苏昀中犹豫了一会儿，选择抛弃挚友。

哪怕他深知对方来路不明，也还是想跟这位出现突兀的女孩在一起。

他让兰舟走在自己身侧，询问道：“你要去找哪找大夫？”

陆景明脸都绿了，扔下一句见色忘友，被气去了队尾。

三月清晨冷风刺骨，衣服单薄的兰舟鼻涕都下来了。

“暂时没有头绪。”兰舟看着他身上的披风，故意咳嗽一声，“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

系统吓一跳：“宿主你没事吧？”

“笨蛋！不是我咳的！”兰舟这么说着，眼神看向苏昀中。

后者脸色煞白，咳的比她还厉害。

“……您把披风裹紧点，别还没走到就把肺咳出来了。”

陆景明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你这个女人别得寸进尺！说话放尊重点！不然我一剑唔唔！”

旁边的小兵很有眼力见地一把捂住陆景明的嘴，已经听见的兰舟差点被他气吐血。

有了苏昀中，进城无比顺利，只要告诉守卫自己是苏坤的军队就被恭恭敬敬迎了进去。

忽略陆景明吃人的目光，兰舟恋恋不舍地跟苏昀中告别，等看不到军队影子，才根据系统指的路抄小道走。

十分钟后，几人在傅家门口大眼瞪小眼。

“兰姑娘，你要找的大夫原来就是傅先生啊。”

兰舟尴尬地点点头：“嗯。”

我靠，没人告诉我这么巧啊！

陆景明没好脸色：“傅先生是教书的！你还说不是偷偷跟着我们？你这个老赖！”

兰舟后退两步，轻轻摇摇头：“不是的，我听过傅先生的课，因此相识。听闻他和昭和堂的大夫熟识，这次是想请他帮忙找个大夫，现下正逢乱战，医馆坐地起价，我也是不得已。”

因为昨夜淋雨吹风的缘故兰舟脸色不好，浅蓝色的衣衫衬得更加孱弱。

这副模样配上轻咳，别说苏昀中不忍心，陆景明都觉得自己说重了。

“额，对不起。”

陆景明道歉得坦然，为了赔礼拿了件厚披风给她。

兰舟暗自松口气，裹紧披风，跟系统诉苦：“才三月份！我一件衣服又淋雨又逃命的，居然没死！”

系统幽幽道：“宿主，与其说这个，你不如推开门看看。”

兰舟被说的好奇起来，门就在她右手边，她抬手猛地一推。

“卧槽！”

一屋子的青蓝小兵，最上座旁边的那个，就是兰舟昨天暴揍的大胡子。

兰舟急中生智改成诗朗诵：“卧槽应不起，顾主遂长辞！”

苏昀中和陆景明没看到屋子里的情形，一脸懵，陆景明探头刚准备看，兰舟啪地把门拉上了，还附带一句：“对不起走错了！”

兰舟说完都想咬舌自尽，陆景明嘟囔一句什么鬼，上来又啪地一声打开门，顿时浑身一颤：“妈呀！”

“好丑！”

苏昀中见两人的反应，突然明白过来，一把推开他们，对上正中间那人的视线：“……宋御史？”

宋檀没有大胡子，反而称得上俊朗，坐在最上面撑着头，面上笑吟吟的，但兰舟一眼过去就觉得很不好对付。

“宿主，这个人叫宋檀，是朝廷下来的御史，旁边那个叫宋良，是他弟弟，你昨天揍的就是他，现在你就庆幸他没认出你吧。”系统幸灾乐祸。

兰舟的心比天气还凉，看苏昀中走进去，下意识跟上去，陆景明随后跟在另一边。

“苏少爷，好久不见。”

苏昀中对他自来熟的态度不太舒服：“我们只见过一次，而且没说过话。”

在苏昀中这里，打个招呼不算说过话，但在别人那里就不好说了。

宋檀不生气，微微眯着眼笑：“知道，苏少爷我可没想找事，我只是久仰傅先生大名，前来拜访而已。”

陆景明没苏昀中那么淡定。

他斜眼看了眼做作的宋檀，又以俯视的姿态扫了一圈屋里的人，最后笑了：“啧，你这真是够好笑的，拜访就是把人家家给占了？所以你们把南漠国屠了算拜访？”

宋檀倒是没想到苏昀中身边的人如此直截了当，当然他也不是吃素的，宋良率先拔剑。

一行人脸色都变了，尤其是兰舟，她现在确实是不舒服，实在是不想打架啊！

而且苏昀中这体格，能打吗？

“宋御史，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昀中没有什么情绪，稀松平常的像在问他吃没吃饭。

宋檀虽然厉害，但也忌惮苏坤在五省的势力，自然不会妄动苏昀中，干笑一声：“找傅先生聊点学术，已经聊完了，准备离开，没想到苏少爷亲自上门，我们马上就走。”

兰舟在一旁表情凝重，脑子里却在跟系统嗑瓜子：“这个宋没良心长的是真倒胃口，居然还鼓励屠城，还有能不能换张帅点的脸来对峙？这样才有看点哎！”

系统也摇摇头表示无奈：“叫宋良这个名字，他爹妈也不怕遭雷劈。”

苏昀中客气一笑：“有劳宋御史。”

傅先生很快被带上来，神情轻松，苏昀中一扫没看到什么伤口，点点头就准备走。

宋良在哪都一直横着走，没想到被一个病秧子压一头，心里的火憋不住。

他一下攥住要转身的苏昀中，力气大到可以看见苏昀中的手腕边缘瞬间泛白，勒出红印。

陆景明急了要上手扒拉，兰舟警惕地摸上衣服里的匕首。

宋檀眼神瞥见了，示意弟弟放开苏昀中后，嘴唇动了动，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足够所有人都听见：“苏坤的势力圣上准备收回了。”

苏坤性子高傲张扬，早就惹得上头不满。

在场闻之色变，他们都是苏坤的人。

苏昀中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眼神示意他继续。

“想不想知道南漠为什么被屠城？我直接说吧，为了津门关，只有拿下南漠，我国疆土才能开拓到卫海！不屠城，南漠人怎么知道他们真的已经无力回天了？”宋檀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表情变幻，“你看，南漠国主果断自缢了，反正也没有办法。”

“都说桑楚国强弩之末，连开国大将的后代都主张不打仗不杀人。”

这句话是说给苏昀中听的，兰舟看到他的嘴动了动，却没出声。

“害怕了吗？害怕就对了。”

哪怕挑衅意味十足，苏昀中只说了句知道了。

陆景明就没那么好了，脸色铁青，用力握拳，恨不得活撕了宋檀。

津门关是南漠的边疆地，过了津门关就是卫海，意味着这片地带包括海洋都归属于桑楚国。

兰舟暗暗一惊，她知道为什么苏昀中这批人不打南漠的原因了。

南漠早就附庸于卫海另一边的齐阳国，齐阳国比桑楚国大上一倍不止，桑楚国灭了南漠，相当于向齐阳国下了战书。

兰舟唇角一点一点上扬，终是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这声笑宛如平地惊雷，众人齐刷刷看向她。

兰舟正正脸色：“宋御史，你让自己人怕干嘛？你得让齐阳国的兵马怕才行啊。”

陆景明嗤笑一声，苏昀中没出声，但偏了偏头，兰舟瞄到一抹笑意。

宋檀不屑于跟一个小丫头吵，宋良没那么好的脾气，伸手要抓兰舟的脖子，那架势，兰舟的脖子能当场断裂。

眼见来不及躲避，兰舟硬生生准备抗下，谁知一阵风声传来，堪堪止住在她的面前。

苏昀中的手腕还像刚刚那样白净，现在却一根一根暴起了青筋，宋良一时之间竟挣脱不开。

他稍稍用力，把宋良拽到自己面前，一字一顿地冷声问：“你、想、干、什、么？”

《有小白马乘驭多时奉使东行至稠桑驿溘然而毙…题二十韵》白居易

能骤复能驰，翩翩白马儿。

毛寒一团雪，鬃薄万条丝。

皂盖春行日，骊驹晓从时。

双旌前独步，五马内偏骑。

芳草承蹄叶，垂杨拂顶枝。

跨将迎好客，惜不换妖姬。

慢鞚游萧寺，闲驱醉习池。

睡来乘作梦，兴发倚成诗。

鞭为驯难下，鞍缘稳不离。

北归还共到，东使亦相随。

赭白何曾变，玄黄岂得知。

嘶风觉声急，踏雪怪行迟。

昨夜犹刍秣，今朝尚絷维。

卧槽应不起，顾主遂长辞。

尘灭駸駸迹，霜留皎皎姿。

度关形未改，过隙影难追。

念倍燕求骏，情深项别骓。

银收钩臆带，金卸络头羁。

何处埋奇骨，谁家觅弊帷。

稠桑驿门外，吟罢涕双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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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朝廷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