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习惯了单行线

就算打开盖子,她估计自己也不好意思在人群熙攘的环堤公园对瓶吹。

她的酒量不过一碗,再多就会有些晕乎了,在这方面有自知之明的她还是选择了回家。

下堤的路口,风呼啸而过,音源抬头望天,刚才的霞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了,天阴沉一片。

堤上的人群渐渐开始流向各个堤口,当雨滴落下时,已不见了人群,只剩下几个匆匆奔走的身影。

音源仰头,任雨水打在脸上,雨滴是温热的。

雨点渐渐大了,环堤公园上路过几个打伞的人,他们只是匆匆瞥了眼这个被雨水冲刷的姑娘一眼,就远去了。

此时,环堤公园的凉亭处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宽肩阔背,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他径直走到已经被雨水打湿的她身边,默默地注视着她,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雨滴变得又大又急,他粗黑的眉毛上挂满了水珠,雨水糊住了他的视线。

他长臂一伸,握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就把人往凉亭里拉。

音源被突来的触碰给吓了一跳,不会是碰到色狼了吧?

她急忙挣脱,脸都被吓青了。

“音源,是我!”

雨声夹杂着熟悉的声音,又是梦幻的感觉,音源速速抹去脸上的雨水,戒备的盯着跟前的人。

当四目相对,她愣住了,任凭雨水从头到脚倾倒下来。

“跟我走!”他松开她的胳膊,大手自然的落在她滚满雨珠的细手上,握紧,迈出坚定的步伐。

音源顺从地跟着他走,直到隔绝了雨水的凉亭。

“你……”音源惊异,望着眼前的人就犹如望着一个上古神兽,多么遥远又缥缈虚无的感觉呀!

“音源,这六年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吗?”

他微蹙着眉,视线锁在她滚满雨珠的脸上。

“盛煦,你……怎么在这里?”应该是巧合吧,音源心里却希望不是。

“为什么淋雨?亭子又不远,为什么不躲?”

他几不可闻的轻叹后,是一连串的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她为什么不躲?

可能是自从父母离世后,除了亲哥的庇护外,她就再也没有地方可以躲藏了吧。

又或许是,与他分别的这六年里,许多事情她根本就躲不过去。

就如同此刻,她面对着从梦幻中走出来的他一样,即便大雨倾盆,她又能躲在谁的伞下?

“习惯了!”她偏过头,不再看他被雨水湿润的眼睛。

因为再多看他一眼,她就再也退不到属于自己的“平静”生活区了。

既然不能有所交集,那还不如拉开距离。

盛煦犹豫着松开她的手,一滴晶莹的水珠从他的睫毛下滴落在地,他张张嘴,最后化为无声的轻叹。

“我该走了!”音源转向他,逼自己抿嘴微笑。

面对她刻意的疏离,他自觉后退一步,声音里有着被雨水浸透过的沉重与无奈,“我……送你!”

他那像是做了艰难决定在话,滴落在音源耳朵里,刺痛了耳膜,他应该不是一个人了吧,不然怎么可能连我送你三个字都说的这般坎坷?

音源的心开始泛起酸涩的涟漪,这个她六年来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再次相遇之时,就连送她回家都要深思熟虑了吗?

心猛的抽了一下。

雨水淋透的衣服像是寒冰紧紧贴在她的皮肤上,冷的她打个寒颤。

她低头,他脚上的黑色运动鞋被雨水润的明亮。

她记得他之前喜欢穿白色运动鞋的。

这六年,活在过去的就只有她自己……

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掐住。

她突然就想放声大笑,在哗哗的雨声里,纵情一次。

但她没有,六年的单行线上她真的累了。

应该放下了,彻底放下,她暗暗在心底对自己说,一遍又一遍。

“不用了,谢谢!”

她冷淡的声音混进雨滴,被又急又大的雨拍散开去。

大雨瓢泼,伴随着呼啸的风,盛煦听不真切。

不大的凉亭被倾斜而下的雨水冲刷着,没有一处干燥的地面。

音源站在亭子边缘,黑裤子很快被斜漫来的雨水打湿。

湿哒哒的上衣,再加上渐渐失去干爽的裤子和暗淡了的白色运动鞋,以及强势钻进脚底的雨水,都让她感到冰凉刺骨。

盛煦的手,下意识的伸向她,厚大的手在她的衣袖前顿住,她发丝上晶莹的水珠给了他触碰她的勇气。

他不再犹豫迟疑,坚定握住她的胳膊往他跟前拉,直到将她拉到亭子的中央。

她眸光里的冷漠,迫使他不得不松开握住她胳膊的手。

“站中间好一点。”他垂下空落落的手,为刚才的亲昵举动做了说明。

音源不领情,快速抬头盯着那隔着两千多天的刚毅脸庞,故作无谓,“已经淋湿了,回家换一身就好了。”

贪恋着他阳刚的气息,又理智的拉开距离,她长呼一口气,冲出亭外。

“音源,你最近好吗?”当她的身影被雨水包裹住时,他追出去,挡住她的去路,绷紧嘴唇,终于问出一句俗套的久别再见的话。

最近好吗?你说呢?

她挤出涩涩又傲娇的笑容,“好!”

他也跟着笑了,笑容像是打了腊,丝滑的不漏痕迹,“那就好!”

“再见!”

是时候再见了,她快要压制不住想要拥抱他的冲动,她必须得逃走了。

“我们才刚见面,就算是老同学,不也得叙叙旧吗?”盛煦皱眉,雨水冰红了他的眼眶。

“好啊,等改天我休班的时候吧!”音源绕开她,迎着风雨越走越远。

她一直往前走,没有往后回头,直到拐角处,她才停下灌满雨水的鞋,频频后望。

她身后,除了拐角的墙,什么都没有。

胡乱抹一把额前湿漉漉的头发,她神情恍恍惚惚的回家,三下两下洗个热水澡后,一头趴在床上,一夜无眠。

第二天,她不出意外的感冒了,且高烧刚退,低烧又起,冒火的嗓子,酸疼的四肢,昏沉的脑袋,她爬不起来去上班了。

病毒感冒比普通感冒威力大了不止七八倍,身子慵慵懒懒,喉咙咳咳痒痒,两个星期后,还有些轻咳,因病休假,她找莎莎替的班。

莎莎盼星星盼月亮的盼来音源,一看见她就歪着脑袋颓废地趴在她肩膀上,有气无力,“音源,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以书为棺了!”

“要整个书店的书都为你陪葬,那可不行,我可不想失业喝东南西北风。”音源轻叹,随即从浅蓝帆布包里掏出一个木色纸盒。

“给我的?”莎莎直起脑袋,顿时来了精神,一把夺过音源手中的盒子,迫不及待的打开,一只粉色卡通猪就跳了出来。

莎莎端在手里,垂下眼角,再次跟音源确认,“这玩意,真是给我的?”

“当然是啊,你替班辛苦了,所以送你个卡通小猪陪你睡觉,睡他个地老天荒,猪年猪月的!”音源笑嘻嘻的说着,莎莎眼底已经聚集了怒气。

“好你个音源,你故意送猪来笑话我的是不是?”

“莎莎,我是希望你比猪睡的还香嘛!你看,这是个多么可爱的小猪呀!”音源一口气说完,连忙后退数步躲在书架后,探头看莎莎的反应。

“音源,我强烈要求外加一顿大餐,还有……”莎莎手绞着柔顺的黑发,脑速飞转,她似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双掌一拍,“下个月十六号你陪我去打球。”

音源闪身出来,手上已经多了几本书,“莎莎,你这是在讹诈!我有权提出抗议,并起诉你!”她可不想陪她练习羽毛球。

不是因为她不喜欢,而是莎莎的球技,真是一言难尽。

莎莎掐腰,幸灾乐祸的追着音源走向书架,“抗议无效,起诉无门,小姑娘,你还是乖乖从了我吧!”

日风夜幕,十六号在音源的抗拒中还是来了。

昨日下了一场夜雨的缘故,今日的温度倒很适宜。

风很给莎莎面子,撇去了温热,送来丝丝凉爽。

睡梦中的音源,一早五点就被莎莎一个接一个的电话铃声给吵醒了。

困意绵绵的她从公交车上下来,睡意朦胧的双眼看到一个街边座椅就恨不能躺在上面大睡一觉。

她沉重下垂的屁股刚挨到座椅就被人一把给揪住胳膊。

这熟悉的力度和角度,不用猜她就知道是谁。

“莎莎,扰人清梦,罪大恶极!”眼睛没醒,声音打开了,音源控诉着莎莎的罪行。

头顶传来莎莎报复般的大笑,“音源,替班一周,罪不可恕!”

哎!谁让她感冒了呢,“啊,苍天,救命啊!”音源欲哭无泪。

清晨,体育馆的人不多不少,刚好有一个闲置的羽毛球场地。

当朝阳撒照在大地时,音源筋疲力尽的摊坐在一旁的休息座椅上。

她有气无力的盯着莎莎这个罪魁祸首,“莎莎,咱都练了几个月了,你的羽毛球也该从幼儿园毕业了吧?”

眼前闪过莎莎的羽毛球拍,音源揉揉疼痛的脑袋。

莎莎混不在意,“行啊,那以后下班,你天天陪我练球。”

莎莎属于那种越搓越勇幸的,即便是二十个球能接住四五个,她都开心的像个孩子。

“不行,我要休息!”音源抗议,天天陪个“孩子”练球,还不如给她来个痛快。

提着球拍的莎莎,笑嘻嘻的坐在她旁边,“音源,咱们一个月就休两天班,根本就不够我练球的,更何况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呢!”

是啊,一个月休息两天能够干什么的,音源也希望多休息几天,可这又不是她说了算。

“不如,咱俩一起换个工作?”

根据音源以往的经验,只要莎莎嘴里说的是疑问句,那就代表她的犹豫不决,甚至只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提一嘴就不了了之了。

“好啊,我这就陪你去找。”音源爽快答应。

莎莎不接话,良久叹气道:“可换啥工作好呢?咱俩又什么都不会,还是算了吧。”

她就知道莎莎每次都只是过过嘴瘾而已。

在疫情之后,工作就愈发难找了,要想换个合心合意的工作那简直更是难上加难。

“行,听你的!”音源目前的收入好歹能养活自己,如果突然换工作,没了收入来源,那她就要“啃”哥嫂了。

这怎么可能!

哥嫂维持一个家,还要养两个孩子,还车贷房贷,已经是勉强应对了,她怎么可以再增加他们的负担呢?

必须不能!

“工作换不了,球可以接着打,音源,再来一局!”莎莎深吸一口气,硬将音源拽起来。

十二点的闹铃在烈阳高照下姗姗来迟。

浑身被汗水浸透的音源终于熬来了解放。

她长舒一口气,准备买个冰淇淋庆祝自己重获自由,不料莎莎一个快步挡在她和冰淇淋机器之间。

莎莎摊开双手,理直气壮,“说好的请客呢?”

“陪你打球,我请客?这还有没有天理?”这莎莎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些猪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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