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4楚吟？”

“是。”

“A31队，去一号，往静潭。”行刑官多看了他两眼，指了指车列前方。

楚吟拔腿就走，松了一口气。今天早上他突然有了编号，还没人知道这事，可能是系统故障了，不然就是闻槊安排的。后者可能性较大，因为刚才行刑官当面确认了编号，没指出不对。

004，以前经常用。

是闻槊随手安给他的，还是他真的有这么多实力……楚吟苦笑，用头发丝想想都知道他如今排不到这么靠前。

他登上装甲车，还没抬头，就感觉到几道视线探照灯似的聚集过来，其中一道尤甚，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是宋霁。

开什么玩笑啊大哥……

楚吟垂下眼帘，装作若无其事地靠边落座，一句话都没说，开始闭目养神。也不管对方是不是瞪大了眼睛，因被这位“老朋友”无视而气急，面容僵硬地抽搐了几下，忽然滋出一生冷笑。

罗琦和张箐囿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莫名其妙地在两个人之间环视一圈。

“怎么了……”搭档之一拍了拍宋霁的肩膀，身体前倾，友好地向楚吟伸出手，“你好，我叫张箐囿，编号U-027，认识一下吧。”

楚吟懒洋洋地睁开眼，对上了一双柔和的眼睛。

“楚吟。”简洁明了。

“你是不是……哦，我是不是见过你？”罗琦觉得楚吟眼熟，但上次在实战训练场的一面之缘愣是想不起一星半点，“我叫罗琦，编号U-013。你的编号呢？你怎么一个人，你搭档呢？”

这个人就差没把“我话多”三个字写在脸上。楚吟觉得脑袋周围瞬间冒出四个喇叭对着他滴滴答，但是不回答又对不起对方的热情：“你好啊。我一个人……没有搭档。”

其实他记得罗琦，上次和宋霁站一起的。看来这三个人是搭档，或者说罗琦和张箐囿是，而宋霁则是后面临时加入的那个。

“一个？怎么会一个人呢？你怎么训练啊？”罗琦疑惑。张箐囿一同投来询问的目光，这回连宋霁的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

楚吟原本是随口扯谎脸不红心不跳的，但是这招好像只对陌生人管用，他被宋霁眼神一扫，居然打了个磕吧：“我不、呃，行刑官同意的，这种没问题，就业面窄一点而已，以后只能跟队行动。”

旁边传来一声冷笑。

“编号不会是最后一个吧，分配不到人了？”宋霁斜着眼梢打量他。

楚吟回以礼貌的微笑：“我是U-004。”

车厢内一片静默。

“啊？”罗琦率先打破局面，大喊一声，随即意识到自己太夸张又压低了声音，“你是004？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我记得004不是朱雀吗？”

张箐囿也狐疑起来：“我也记得是朱雀，被刷了？那她现在是多少号？”

“你是004？”宋霁眯起眼睛，讽刺几乎从眼里满溢出来，“你也配这个排名？”

喂喂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张箐囿拽了一把这个从刚才起就莫名其妙像吃了枪药一样的搭档，对楚吟歉意地一笑：“这是我们组长，宋霁。他说话可能冲了点，其实人很好的，他是U-001……”

“介绍什么，他都004了，榜前20个人应该都认识。”

“我不认识……”罗琦在角落小声说。

宋霁冷冷地横了他一眼。

“其实很眼熟来着。”罗琦改口。

索性宋霁一直没有说破他们原本就认识，或者曾经是搭档、楚吟“死掉了又复活了”之类的话，恐怕也是怕自己的面子挂不住。

楚吟就差把坐立难安四个字刻在身上。

就在这时，车厢再一次打开了，一男一女站在底下往里观望，和几个剑拔弩张的人对上视线，所有负面氛围顿时收敛了七八，互相之间都礼貌地颔了颔首。

“你们好。”

女孩坐到楚吟对面，怯生生的，白白净净眉眼纤细，扎着高马尾，小脸埋在训练服竖起的领子里，目光在每个人身上只沾一秒就移开，估计是没想到这队里只有她一个女生，连安放在腿上的双手都攥成了拳状。

“我是陈葶苈，U-237。”她看上去比在坐的所有人都年纪小，说话柔柔弱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动刀，完全不像囹源培养的预备队员。

瘦高的男生紧随其后，顺便帮她把箱子也提上来，转身说：“U-206，方翊如。”

这两个人编号都不是很靠前，看来实力相对差一些。

这么一来，A31队的人全部到齐了。

楚吟不知道是所有组都这样还是只是个巧合，他们这一组的实力分配很均衡，宋霁一干人实力较强，所以找了两个稍微落后的来配平。那自己在其中又起到什么作用呢，中和作用吗？

有女孩在场，宋霁也自觉收敛了戾气，身为001怎么也得表现出一些领导气概，总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吵起来。

六人沉默地对坐了片刻，车门第三次从外面打开，一位行刑官把一只做工精致的皮箱推进来，然后点了一遍人：“A31全队到齐，准备出发，目的地静潭市分部，预期65分钟后到达。刀全在这儿。”

然后用力扣上了车门。

车门闭合前一瞬，楚吟透过缝隙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闻槊一身执行部正装站在远处，手里握着刀，似乎也准备出发了。他的头发还是束着，正在和人谈论什么，只留下一个朦胧不清的侧脸。楚吟想再看清楚一些，然而车门已经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这声重响在楚吟心里一撞，他没来由地发冷，身子一点点躬了起来。

回到执行庭后，那种失去什么的空洞感偶尔会向火山喷发那样不可控制地冒出来，比以前更加强烈，让人想起早些年独自搬去静潭的时候去入居所做登记，原来普通人的社会那么麻烦，对于一个孩子更是难乎其难。

手机没电，记不清周围的路，腿上还缠着绷带走不快。初春的天黑一下子黑透了，只有抱紧装有各种证明文件的背包尽最快的速度在巷子里一瘸一拐地奔走，见到巡逻的行刑官或警卫才能松一口气。

那时候大概也是这种感觉。

—

“这个……要打开吗？”

陈葶苈注意到楚吟看上去状态不佳，而气氛也再一次降回到冰点，装甲车已经行驶了至少十分钟，还没有人说话。

即使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窗玻璃洒进车厢内，也无法融化这一车诡异的沉默。

张箐囿是不知道说什么，罗琦是纯犯困，宋霁闭眼摆着张臭脸，还有一个根本不会聊天的方翊如。

她把目光投向对面唯一……半死不活的别组选手，征求对方的意见。

“啊，”楚吟意识到陈葶苈在跟自己说话，从颓废的状态抽离出来，“当然，刀可以各自拿着。”

让女生动手不好，他离门口最近，起身把足有十几公斤的箱子往里拖了拖，然后打开了锁扣。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摞刀，囹源佩刀统一黑鞘，楚吟那把刻着暗纹的刀混在里面不是很明显。

“谢谢了。”见状，张箐囿也过来帮了一把，把组里另外两个人的一起取走了。

宋霁本来也没睡着，眼看楚吟挑出自己的刀，就多留意了几眼。

注意到他探究的目光，楚吟大大方方回视：“怎么了？”

宋霁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不自在地撇开目光。

见他不说话，楚吟挑了挑眉，刀往怀里一抱，又以佝偻的姿态继续缩回座位上，并不是胃痛或者伤心过度……只是怕有人注意到他这把跟一众预备队员格格不入的刀而已。

—

下午两点，准时到达。

由于上次来的时候是被救护车抬回来昏迷不醒，离开的时候和闻槊一起走地表通道，所以这还是楚吟第一次看清地下入口的全貌，奇绝的景象让他和其他人一样震惊。

没有问候，没有掌声，从登车的那一刻，就该按照行刑官的规矩办事了。

无人关心他们是谁，中央厅里一切都照常有序进行。每一个人都脚步生风，每一个人都有事做，不可能让你闲情逸致到处晃悠。也是在这里，哪怕抱着高过头顶的文件倒走也不会和任何人撞上，每个人似乎都有固定的行进轨迹，这些轨迹完美地错开和规避。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二级行刑官，姓张，81A2-075，一头干练的短发，目光经过他们的时候就像在看一排尸体——楚吟冷不丁哆嗦了一下。

不过她还算好说话，至少额外关照了他们这队唯一的女生，先把陈葶苈领去单独的宿舍才来安排剩下的人。

“食堂在一楼，你们住十四楼。”张淼一边带路一边说。“地下一二三层是医检部，没事别过去。三到十层是病房和行刑官宿舍，没事别过去。二十四层档案室，没事别过去。二十五到三十层禁止进入。”

她报菜名似的报了一连串，几个人听了连连点头，也不知道记住了几个。

“十二楼和十三楼有训练室，随便用，但我不建议你们使用。”

“是！”罗琦大嗓门地应了声。

“五个小时自由活动，晚上七点整准时去二十一楼03会议室开会，其他事项你们的指挥官和副指挥会跟你们说的。”张淼点亮腕屏看了一眼时间。

楚吟注意到分部的行刑官好像都戴这种东西，那是一块柔软的可弯曲屏幕，贴着衣物附在手腕上，可以点触操控。

电梯到十四楼了。

一行人经过廊道，外侧的墙体完全透明，可楚吟明明记得上次抬头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幢通体灰黑的楼，除了病房区有窗户，其他的楼层就像被水泥糊严实了一样，恐怕这种玻璃是经过单面处理的。

“就这儿，三组人，住N17、N18、N19……”她一扇门一扇门点过去，指到最后一扇门的时候她这才正式注意到楚吟，“你一个人？”

“是的。”楚吟说。

“单人成组啊……呵，”张淼感兴趣地打量着他，点了点头，“行，期待你们的表现，一个人的注意别死了。”

她忽然又想起什么，抬起左手晃了晃，说：“还有这个腕屏，已经在你们房间里了，自己换上。后面出任务不准带手机，交流靠这个，枪、战术喉麦还有耳机出发前会分发给你们。”

“明白。”“是！”众人纷纷行礼。

“是。”楚吟也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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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Chapter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