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平镇的夜晚依旧在平静中透着热闹。

嗡嗡嗡~

兴奋的蚊虫缠绕着路边的灯泡旋转飞舞，商量着去哪里可以饱食一顿然后被拍死。它们运气很好，大半夜的竟然有个神智恍惚的老人在晃荡。

哗啦啦~

虫鸣声在沙土溪流间回荡，年轻的少年站在水溪边上，优哉游哉地拉上裤拉链，嘴上吹着口哨，眼睛却满不在意地瞄着水面上荡起的波澜，似乎有什么东西刚沉下去，将追逐飞来的蚊子苍蝇都甩到身后。

哐当~

坐在大排档外头的光膀子大哥随手将空啤酒罐丢在地上，他单脚踩在凳子上，每回跟坐在对面的兄弟对呛时都有唾沫喷出。聊得好好的，远处跑来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孩，想都不想就夺过桌面上的啤酒仰头灌。

咕噜噜~

急于奔赴自由的空啤酒罐顺着石板子铺成的人行道一路滚向了马路，可惜马路边为了方便排水，路面是向内倾斜的，于是啤酒罐可怜兮兮地被卡在了人行道及马路的转角处，底下压着小小的透明碎颗粒。

啪嗒~

不远处的居民楼上传来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嗷声，声声突破天际。其中一家的客厅灯大亮，随即从阳台后飞出来一片棉布。棉布自由落体砸在了一楼纹身店的门口，差点砸在了准备关门的老板头上。

老板定眼瞧见棉布中央散发出恶臭的褐色浓稠物，顿时气地朝天大骂。

可楼上的老妇人比老板还凶，双手扒拉在脏兮兮的栏杆上，探出头骂了回去，句句带□□官，且不到几分钟，饱满的黑袋子又被砸了下来，混夹着烂菜叶和鲜红碎肉的废料倾倒出来了一些。

应该是厨房垃圾。

老板气地直喘，却只能喊来自己家的小孩把门口打扫一下，垃圾都扔到不远处的环保垃圾桶里。

嘀嗒~

散发着骚臭味的洗手间里，并未被关紧的水龙头嘀嗒嘀嗒地滴着水，湿漉漉的洗手池边上缓慢地凝聚着水珠，顺着光滑的陶瓷璧滴落，落在了同样湿漉漉的地面上。

嘀嗒~

水与水彻底融化，随即……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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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公鸡报复式的长啸唤醒了沉睡的太阳，阳光洒落在干燥的地面上，将带着晨露的阴寒彻底驱散。远在乡间的农屋陆陆续续开了门，全都是手肘上挂着菜篮子的妇女。她们相互打了招呼，笑盈盈地走向了菜市场。

孩子们则是自觉地从床榻上爬起来，从冰箱中取出装着馒头的不锈钢碟，撕开上面的保鲜膜拿去隔水清蒸，随即摇摇晃晃地回到洗手间里刷牙洗脸。

刷了牙，用破洞的毛巾洗了把脸，最后换上校服、凭感觉绑好马尾辫，穿上了灰扑扑的运动鞋。

方子依家目前只有她一个人，母亲刚出去买菜没有这么快回来，所以她自己安静地将馒头装进塑料袋里，熄了火、锁上门、背着书包就离开了家。

她得去上学。

乡村距离学校远，大多数孩子除了个别家里有电瓶车或自行车的会晚点出门，其余少部分贫穷人家如方子依的，都会选择这时候出门，因为她们不想迟到。

乖巧的孩子们会选择结伴而行，尤其是女孩子，当然如果有熟悉的男孩子会更好。一路上偶尔会遇到宿醉在路边的叔叔，或者压根儿没回家蹲在路边吸烟的不良少年。

不过少年们对干瘪瘪身材不好的女孩没什么兴趣，连吹口哨的冲动都没有，女孩子们只是本能的会害怕。

方子依低垂着头，厚实的刘海几乎将长长的睫毛彻底掩盖。

她似乎并不爱说话，偶尔哼唧两声算是作为同伴询问的回复。

琼平镇初中和高中是一体的，同学之间并不存在隔阂，偶尔会有些小打小闹，但基本日子都还算平和。少有的大事件，大概也就如今天这般……

“子依，”同桌凑过头来，胳膊肘完全没有客气地入侵了方子依的区域，“今天别去左边那个厕所知道吗，听说那边有人把镜子给打碎了，老师怕扎到我们正叫人打扫呢。”

方子依转头，点头笑了笑：“好的，谢谢。”

“客气~”同桌得意地一扭头，又找后桌聊天去了。

洗手间内，校工正在清理剩下的墙面镜，墙面镜用的不是钢化玻璃，他用切割机将碎裂的那边镜子切下来，留下完好的，随即开始清扫地面。

他动作很快，完事儿后让老师检查过没问题了，就施施然的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嘎啦~

运动鞋似乎踩中了什么硬物，他掰过自己的腿瞧了瞧，原来有块很小的碎玻璃扎在了鞋底上。碎玻璃边上略有些红，急得他赶紧脱下鞋检查，却发现自己的脚完好无损。

“啧啧啧~”他摇摇头，将碎玻璃丢进了垃圾桶里，“闹大了吧，这下破伤风都废不少钱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