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建文不以为耻,反而高傲地抬起下巴:“他们都是没用的平凡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我警告过她们很多次,就是不相信。尤其是那个叫方子依的穷光蛋,本来我都劝好大家别去那个厕所找死的,她偏要去,还带着朋友一起去,我就是要看看她怎么死!”
“呵~”青年忽然冷笑出声,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坨屎,嫌弃又觉得恶心,“很不幸,这群人里恐怕她是最安全的。”
“我知道,可我想不明白。”方建文皱眉,“她明明挑衅了女鬼这么多次,为什么女鬼要一次次地放过她!”
青年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也不回答他。
方建文咬咬牙,满脸不甘心地跟了上去。
这回青年去的是女洗手间,进去时地面是干的,桌面上的蜡烛也已经被清理干净。只剩下半块的镜子毅然耸立在墙面上,见他盯着镜子瞧,身后的方建文急忙喊了句:“这里怨气很重!她就在镜子里面!”
青年依旧没理他,抬手轻轻按压在镜面上,半响,皱眉哑声道:“不对,她跑了。”
*****
嗞~嗞~嗞——
镇上的某小区内,窦文文正在镜子前面刷牙洗脸,忽然间洗手间的灯闪烁了几下,窦文文惊恐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每次当灯光黯淡下去,镜子里的人都会化成血淋淋的女生,死死地盯着她看。
噗咚!噗咚!噗咚!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流,她不敢动,更不敢离开,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像是一种警告,又像是场无声的求救。
终于,电灯终于支撑不住,啪一声…熄灭。
镜子中缓缓亮起幽光,头破血流的女生出现在里面,她双目溃散空洞,额头上有一个大大的窟窿,鲜红色的血流正在窟窿中流淌,划过那精致漂亮的脸颊,滴落在残破的校服上,逐渐将青春的蓝色染成暗色的红。
窦文文顾不上满嘴的泡沫,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直到后背碰触到冰冷的瓷砖墙壁,唯有握紧了毛巾架,才不至于让弯曲的双腿当场跪下去。
“对、对不起……对不起……”
女生还是死死的看着她,看着她……
而窦文文,则是不断地——
“对不起……”
“对不起…学姐…对不起……”
******
第二天,窦文文顶着一双显眼的黑眼圈去了学校。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走在路上时,周围的人都投来注目礼,尤其是男生,对着她指指点点,互相捶打嘲笑,像是在说着什么好笑的秘密。
而这种现象在她抵达教室时更明显了。
原本吵闹如菜市场的教室在她来到门口的刹那间安静了下来,有个别没发现依旧叽叽喳喳说着话的同学也在朋友一手肘下灭口了。所有人都看着她,女生的鄙视,男生的调侃,所有目光都像一根针一样刺在了心口。
窦文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本能的恐惧让她感觉到不对劲。僵硬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同桌满脸嫌弃地挪了挪桌子,原本并排的桌子分出条抢眼的分割线。身旁,同桌的朋友拍拍她肩膀笑了,同桌也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为自己的行为感觉到骄傲。
真厌恶的话分明可以在窦文文来教室之前分桌子,却偏偏选择在窦文文面前挪,很显然就是为了恶心她。
窦文文红着眼,连问句为什么都不敢。
可就在这时,班长板着脸走过来敲了敲窦文文的桌面,冷声说道:“窦文文,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找他。”
*****
方子依在教室里抄笔记,八妹依旧没能来上课,她得整理出昨天的笔记再结合今天的一起送去给八妹。附近有人在聊着窦文文,音量都很小,应该是在说坏话之类的,她没仔细听是什么事。
可抄着抄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及近,似乎有人被撞到了,带出一串咒骂。忽然间,视线余光中探入了一双手,那双手目标准确地夺过了笔记本,随着几声撕扯,笔记本被撕地七零八落。
辛辛苦苦抄写的笔记被撕,饶是方子依脾气再好都有些生气,刚抬起头,重重的手掌骤然落下。
啪!!!
教室内瞬间死寂。
方子依歪着头,被撕碎的纸片簌簌落下,好些都砸在了她那张发烫发红的脸颊上。被打的还没出声,打人的反而满脸泪痕地大喊:“是你对不对!是你到处造谣!说我跟王伟才在交往!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婊子!”
第二个巴掌即将落下,方子依的后桌这时候终于回神,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冲进来的窦文文:“你疯啦!肯定不是子依!她从来不说人坏话!”
“除了她还能有谁!你放开我!!!!!”窦文文疯了一样的挣扎,又是挥手又是踢踹,将方子依周围的桌子凳子都踢歪了,被好几个人抱住往后扯才不至于抓住方子依的头发打一顿,“方子依!!!你有胆子造谣就有胆子承认!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说我!方子依!你这个神经病!臭婊子!活该你没爹!你就是个扫把星!你——”
越来越多的诅咒从窦文文口中冒出来,方子依也红了眼,眼泪在眼眶边不断翻滚。她盯着疯狂的窦文文,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造、谣!”
“啊啊啊啊啊啊!!!!!”窦文文更疯了,尖叫的嗓音几乎要掀翻了屋顶,“你就是造谣!!!!!我没有跟王伟才交往!是你胡说的!胡说的!!!”
门口,班长扯了把体育委员:“快去找班主任。”
体育委员点头,转身就跑。
班长相信自家体育委员的速度,等他跑后,自己也赶紧挤进去人堆里,将满脸严肃想要站起来的方子依给摁了下去:“打人是她理亏,如果你反击就是互殴,到时候连老师都帮不了你。”
“可她打我。”方子依委屈巴巴地开口,“我没有造谣。”
“我相信你。”班长推了推古板的方框眼镜。
“我根本不知道王伟才是谁。”
“……”班长低头,“他是王霸霸的弟弟。”
闻言,方子依更委屈了:“那关我什么事儿?”
班长:“所以等会儿肯定会叫家长,到时候我帮你,铁定要她好看。”
方子依咬了咬下唇,想起八妹曾经提过班长的奶奶是位退休回来养老的律师,于是乖巧地坐回原位,任由窦文文再疯都没再说话。
班主任果然来的很快,虽然她也急,但更急的是拖着她狂奔的体育委员。来到教室后班主任都是喘的,顺了好几口气才大声喊道:“都给我住手!!!!!”
老师的威严还在,学生们连忙放开了窦文文,见窦文文还想往前冲,班主任顿时再次大吼:“窦文文!你给老师住手!”
话音刚落,窦文文不甘心地停下了脚步。
*****
办公室内,班主任尽可能无视比自己还严肃的班长,跟三班的班主任交接过后,班主任叹了口气问道:“窦文文说你造谣,你对这件事怎么看?子依。”
一边是窦文文,一边是子依,足见班主任偏心的态度。方子依心底的委屈散了些,哽咽道:“我没有造谣,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过来打我了。”
班主任点头,又看向旁边的窦文文:“你说我们子依造谣,那你有什么证据吗?如果有说出来别怕,我会为你做主的。”
窦文文恨恨地瞪着方子依,咬牙切齿说:“肯定是她!只有她见过我跟王伟才在一起过!”
三班班主任顿时皱眉:“你不是说你跟王伟才没有交往?”
窦文文哽咽了下,莫名地开始慌了:“不是!我、我没有!只是、只是站地近了些!”说着,她下意识扭头看向旁边的方子依,却见方子依眉头紧蹙,满脸都是疑惑。
她能看出来,班主任自然也看出来了:“子依,你什么时候看到窦文文和王伟才…动作亲密的?”
“我没有啊。”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方子依摇摇头,态度很坦然,“我根本没见过王伟才,更不可能认得出他。而且我都是刚才才知道,王霸霸的弟弟叫王伟才,他好像才…初中吧?我们不同区。”
初中部和高中部是分开两个区域的。
“她撒谎!”窦文文忽然尖叫起来,“她看到过!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方子依眉头皱地更紧了,瞧着窦文文疯魔的摸样,还往旁边挪挪几乎要躲到班长身后。班长从善如流地上前一步挡在了窦文文和方子依中间,推了推一看就很重的眼镜:“老师,事实很明显了,窦文文在没有丝毫证据的情况下,凭借自己的猜想不仅污蔑我当——我同学,还打人,我们要追究窦文文的责任。”
班主任嘴角抽了抽,满脸无奈地看向自家小律师:“怎么追究?”
班长:“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三条的规定,窦文文无故当众殴打我方同学,辱骂诅咒祸及家长,还造谣我方同学造谣。如果不是同学们拦着,肯定不仅仅是一巴掌,所以按照条例应当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处二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的罚款,当然还有我方同学的精神损失费和医药费。老师,虽然学校没有拘留权,但我认为换成停课也是可以的。”
三班班主任扭过头:“你们班长……”
班主任哭笑不得:“家里有人当律师。”
三班班主任默默比了个大拇指。
班主任叹气,不过也很欣慰自家班长是小律师,在班长的带领下,她班级可以说是全校最懂事乖巧的,不懂事的那些不知道被班长控诉了多少遍了。
对面,窦文文喃喃自语,表情扭曲地都有些魔障了:“不可能,她撒谎……老师,她撒谎!除了她不会有别人!没有了!”
连三班班主任都想抽她了,没好气道:“那你自己说!她是什么时候在哪里看到你和王伟才的!”
窦文文反射条件地吼:“放学后的杂物间!”
说完,她忽然煞白了脸。
方子依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茫然道:“那天?我倒垃圾的时候看到你身体不舒服,大姨妈还漏了出来都没发现,所以才提醒你而已。王伟才也在?我没看到他啊?”
班长冷笑:“恩将仇——”
“班长。”班主任忽然打断了她的话,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可以了,这件事我们会追究的,你和子依先回教室里去吧。”
班长闭了嘴,疑惑的看着同样严肃表情的两个班主任,又看看满脸绝望的窦文文,果然听话地拉过方子依的胳膊,两人并肩离开办公室。在关上门的前一秒,她们都听到班主任冷冰冰的话语:“窦文文,把你家长叫过来吧,这件事我们得谈谈。”
那一瞬,哪怕隔着门都能听到窦文文崩溃的大哭声。
方子依眼神亮晶晶的,满腔崇拜:“班长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一定会叫家长的?”
“我不知道。”班长摇头,“我只是想努力把她家长喊过来谈赔偿的事而已。”
*****
入夜,还是那个小区,还是那间屋子。
客厅中不断传来砸东西和对骂的声音,隐约还夹着妇女悲伤到极点的大哭。窦文文坐在地板上,并没有开灯,眼神空洞的盯着虚无的黑暗。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转学到这个偏僻的地方,她聪明地讨好了这里的大姐大,她过得比其他同学都顺利。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的呢?
“都是她的错……都是那个贱人的错……”
黑暗的房间里,幽幽冷光从梳妆台的镜面中涌出,窦文文抬起头,第一次…冷冰冰而癫狂地直视着镜子里血淋淋的女孩,喃喃道:“一切都是方子依害的我,学姐,你帮帮我好不好?你帮帮我!”
学姐半垂着眼帘,死气沉沉的脸上莫名涌现出一股悲悯。
“学姐!学姐你帮帮我!”窦文文跪移过去,趴在梳妆台上,仰望着曾经自己最恐惧的存在哭喊道,“方子依毁了我!她毁了我!如果她没有出现,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她毁了我!学姐你帮帮我!呜呜呜~都是她的错!全都是她的错!如果她不存在,如果她死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都是她的错!!!!!”
“死的为什么不是她?她应该去死!”
“学姐你杀了她好不好?你杀了她!杀了她!”
“只要方子依死了!一切肯定都会好起来的!”
冰冷泛黑的手从镜子里伸出,缓缓落在了窦文文布满泪痕的脸颊上,学姐的眼珠子逐渐染上了窦文文同款的癫狂。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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