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小到像是自言自语。
闻人珄愣了愣。
这两天相处下来,孙灵犀虽然性格活泼,但也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她从昨天过来,张错就不在,她和张错只有拍卖酒会那晚才见过,听她忽然问到张错,闻人珄挺意外。
“张错?”
“......嗨,我就随口一说......”孙灵犀将脸颊边的碎发掖入耳后,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之前不是说要一起玩儿么。”
她话没说下去。
闻人珄笑起来:“是啊,可惜他突然有事。”
“嗯。”孙灵犀低着头。
水洞里光线暗,闻人珄没有看到孙灵犀微微发红的脸。
但他仍察觉到了什么,又说:“怎么突然问起张错了?”
“啊?”孙灵犀一愣神,手下意识搓搓裙子,“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嗯。”闻人珄没再揪这个话题。
他心想:“原来你一直看的是张错。”
之前拍卖酒会,闻人慕书说孙灵犀眼睛亮晶晶地一直看他,现在想来,八成是闻人慕书瞧岔了,孙灵犀眼睛亮晶晶看着的,其实是张错。
闻人珄撇了撇嘴。
张错的长相的确招人。那样一朵大美人儿,任谁看了去,都会难忘吧。
怪煞人的。
不过闻人珄现在也没心思想这些了,他更没心思琢磨自己有没有吃味,比起心猿意马不着调的玩意,他当下只挂心张错的安全。
一挂挂得勾心扯肝儿,这一路美景便欣赏得心不在焉。什么洞中有洞,什么浮想联翩,灯光所及,物象倒影......闻人珄丁点也没走过眼。
反而,他被水影灯光晃得迷糊,脑子朦朦胧胧......
直到“咚”一声响。
闻人珄浑身一抖擞,登时汗毛倒竖,胳膊上爬满鸡皮疙瘩——
是那鼓声!那只鼓!和昨晚的声音一样,一声震悚,仿佛敲打在人头骨上!
闻人珄差点从船上蹦起来!
而他刚要抬头,只感觉右边肩膀一沉。闻人珄一愣,扭头竟看见孙灵犀双目紧闭,歪靠在他肩上。
“灵犀?”闻人珄耸了下肩,但孙灵犀没有任何反应。
他赶紧翻了翻孙灵犀眼皮——人已经彻底晕过去了。
闻人珄这才发现,他们一只船,竟不知何时脱离方向,独独搁浅在一汪静水里!
四周没有别的船只,没有别的游客,只有他们一艘小船。
一艘船,四个人。
“弘洲!”闻人珄一手揽稳孙灵犀,另只手去拉前面的孟弘洲,然而,孟弘洲和闻人慕书靠在一起,竟也不省人事!
只有他一个人是清醒的!
闻人珄暗骂了句娘,强迫自己快速镇定。
他仔细观察四周。
水不再是清的,反而黢黑一片,像搅不开的浓墨,一眼看过去,就让人心寒,害怕下一秒会不会从里头钻出什么乌漆麻黑的玩意。
四周的石壁也和一路过来的钟乳石不太一样。不知从哪里来的光,阴森泛青,散散地铺打在石壁上,隐约能看见石壁有纹样。
闻人珄当初在地下打手机手电筒,一抬手就照到了鬼藤龙蟒的眼睛,于是他权衡半刻,这次没有掏兜里的手机。
他眯起眼,单趁着那股鬼一样青白惨淡的光,仔细观察石壁。
似乎是看不懂的符咒。还有图样——好像是......奇装异服的男女,披散长发,在跳舞!
闻人珄立即想起了闻人家的甬道和勾魂鼓!
张错不在,他身边还有三个人。闻人珄不敢乱动。多思无用,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弄清楚这是哪,而是想办法出去,从这一汪不会动的死水里出去!
闻人珄扶着孙灵犀,让她安稳地靠到另一侧,然后开始专注地寻找出路。
水是死的没关系,他可以划出去。只是要从哪个方向走?......
闻人珄看过一周,发现这是个闭环。这汪水潭几乎被石壁团团包围,只有左右边两块石壁之间各留有一条小缝隙,距离有些远,光线较暗,闻人珄拿不稳小船能不能穿过。
二选一,左边还是右边?
就在闻人珄飞快思考的这眨眼功夫,左边的壁缝里竟传出了幽幽点点的荧光。
蓝绿色的光,像鬼火!
闻人珄屏住呼吸,瞪眼看向左边壁缝,很快,他看见一艘小船从里面飘了出来。
水还是死水,波澜未起,而那艘船船头坠着一颗蓝绿色的火种,仿佛被牵引了一般,不快不慢地漂浮出来!
两艘船中间隔着十厘米左右的距离擦过,闻人珄眼见那船上满满坐着六个人。
其中五个人都是昏睡的,只有第一排左边的女孩不同。
她看上去应该只有十四五岁,这时坐得挺拔,嘴巴微微张开,双眼空洞无神。蓝绿色的幽光照在她脸上,活像一只没有魂儿,刚从棺材里弹起来的僵尸。
闻人珄喉结滚动,他想伸手拉一下,或者张嘴说句话,然而“咚——”
又是一声鼓声!闻人珄像被一颗从天而降的钉子钉在原地,立时动弹不得,也没办法张嘴出声。
他眼睁睁看着那艘船于无波无澜的水面横穿而过,最终船头的鬼火“噗”一下熄灭,船从右侧的壁缝中飘了出去。
这时候闻人珄感觉他们的船突然动了!
他低头看,发现周围的水轻轻卷起一层微波,带他们的船缓缓朝着左边的壁缝中去!
距离那壁缝大约十米左右的距离,闻人珄又听见“咚——”一声鼓声。
而后“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一响三下,响后停顿三秒,继续一响三下,就这样重复循环,在石壁间回荡,重叠,错乱......
闻人珄只觉得大脑被这鼓声击得生疼,像脑子里豁进一把钝刀,在大刀阔斧地拉扯。
很快,船头驶进了壁缝,在进入壁缝的瞬间,“砰”一声轻响,他们的船头也炸开一簇蓝绿色的鬼火。
船穿过狭窄的壁缝,前方竟豁然开朗。
大面积的黑水水潭,仍旧死去一般纹丝不动,僵硬的好似一块黑色冷铁。蓝绿荧火分落散布在岸上,凭借这瘆人幽光,闻人珄看到正前方有一坨漆黑的东西正在扭动。
他暂时分不清是什么,只看到那扭动的姿态十分诡异,但竟有种说不出的美丽。像一条毒蛇成了精,在舞动着勾引猎物。
一分钟,船靠岸了。闻人珄终于看清楚这团扭动的黑影是什么——是个女人!
她一身黑色外袍,长裙拖地,披散漆黑的长发,四肢柔弱无骨,腰部纤细绵软,做尽娇媚的舞姿,右手手里拿着勾魂鼓!
随着她曼妙的舞蹈,勾魂鼓每隔三秒,响起三声……
她突然毫无征兆地扭过头,一双眼睛看向闻人珄。
闻人珄倒吸一口气。
女人面上极惨,没有血色,双眼漆黑无神,嘴唇却红得扎眼,像是刚抹上了新鲜温热的人血。
蓝绿色火光飘在岸边,将她周围隐隐照亮,这一时的阴森场面,胜似阴曹地府,饶是闻人珄心里早做准备,也不由得心头打颤。
几乎不用思考,也不用辨别,他可以确定,眼前这拿着勾魂鼓的女鬼,就是昨天旅店里那个女人!
女人血红色的唇角轻轻勾动,随着一个妖娆的舞动,牵起暧昧不明的笑容。
她停下舞蹈,缓缓转身,正对闻人珄他们。
她拿鼓的右手分明没动,但那鼓还是照旧响着,三秒一停,一轮三响。
女人歪了歪头,眼睛从第一排的闻人慕书开始掠过,掠过孟弘洲,掠过后面的闻人珄,最后停在孙灵犀脸上。
闻人珄胸中警铃大响,但他仍不知为何不能动弹,说到底,他为什么还能醒着?
“你是巫。”这“女鬼”好心肠,居然给了他答案,“勾魂鼓不能完全镇住你。”
她似乎有点奇怪,而后忽得笑了:“原来真是你。”
女人的笑容越来越优美,声音阴恻绵绵:“先生昨晚,还是因为勾魂鼓看到什么了吧?”
“若不是怕极了那幻象,先生现在可能还能动呢。”女人顿了顿,“不过先生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还有前面的两位,你们会完好无损地出去。”
“我只要她。”她的眼睛定在孙灵犀身上,目光忽然变得凶狠,像是要将活物拆剥入腹的恶狼。
“我只要她十年的寿命!”
十年的寿命?闻人珄听不明白。而他还来不及去想,前头的“女鬼”猛地一甩手,一个漆黑的东西冲着孙灵犀就扑过来。
电光火石中,闻人珄情急之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口咬破舌尖,疼痛和满溢的血腥味轰然冲上大脑。
他感觉胳膊有千斤重,浑身上下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束缚,看到自己胳膊抬起来时,闻人珄甚至感觉不到它在动。
他来不及揽孙灵犀,将右臂横在孙灵犀面前,那冲过来的东西直直撞上来,闻人珄眼前一晃,一道蓝光突然从他手心里炸开。那蓝光像破空的利刃,瞬间将飞来的东西劈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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