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①⑦

宋妄的抽泣很快停止。他只哭了一小会儿,就恢复成那“不共戴天”的臭德行。

宋妄恨道:“闻人听行,你少在这自作聪明,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闻人珄乐出声,臭败道:“你心理一定有疾病,还很严重。劝你找心理医生,或者去精神科挂号。”

“......”宋妄嘴上占不到便宜,便凶残地瞪闻人珄,企图凭仇恨的目光取胜。

然而闻人珄压根懒地藐他,闻人珄扭过脸,撇撇嘴,心想:“一点也不可爱,离我家阿错差十万八千里。”

——果然,野草也是分品种的,有美有丑。

宋妄,丑陋至极,他家阿错嘛,美到人心尖子上,已经出落成一朵娇花儿了。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闻人珄懒洋洋地说,“别以为我猜透了你的心思,就会可怜你。”

闻人珄:“我也不是什么圣父圣母如来佛祖。你用那破镇魂钉伤了我的阿错,他吃了不少苦头,我可心疼呢。这笔帐,我保证会跟你算,你就趴下等着吧。”

宋妄表情扭曲,晦气地呸:“臭不要脸!”

“唔。”闻人珄很受用,笑意盈盈,“谢谢。我们就是这样恩爱。”

宋妄:“......”

他想拼了最后一口血气,叫含羞过来把对面这王八蛋给生吃了。

“行了,我们还是别废话了。”闻人珄正下颜色,“说点正经的。你们进山冢以后发什么了什么事?”

其实不难猜,**不离十。闻人珄:“遇见煞星,然后你们走散了?”

宋妄闭了闭眼:“你都能猜到,还要问我?”

虽然很不愿意,但宋妄还是告诉闻人珄:“神农之前失踪的族人,都在山冢里,成了煞星。我们一进来,就被围攻了。”

宋妄:“煞星有强有弱,不难理解。之前术法高深,身强体壮的,变成煞星也很强。而那些普通的族人,尤其老人和小孩,就比较弱了。”

宋妄:“我们十二个人一起下来,如果齐心协力,狠下心来,起初那场围攻,倒也不是对付不了......”

“明白了。”闻人珄叹口气,“因为煞星是神农族人,你们手下留情了。你们不想杀他们,所以才会落下风。”

“嗯。”宋妄说,“没有办法,我们边打边退,一队人也就分散了。”

宋妄:“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但我这边......”

宋妄咬了咬牙:“我没别的办法了,我只能下杀手。”

闻人珄没接话,他停顿片刻,转而抬手一指:“那面石壁后面,有五个煞星。”

闻人珄:“我躲进来的时候,阿错已经弄死一个。现在还有四个。”

“我相信阿错。”闻人珄坚定地说,“所以,我在这里等他,他会来找我。”

“你怎么办?”闻人珄看宋妄。

这山冢里不知道还有多少煞星。神农丢了几号人,闻人珄也没个数。但无论如何,人多总比人少好。煞星可以呼朋引伴,成群结队地来,他们最好也团结在一起。道理很简单。

闻人珄笑笑,问宋妄:“你要走吗?和我坐一块儿,你能喘得上气不?”

“......”宋妄闭上眼,眼不见为净,沉默半晌说,“我动不了了。”

闻人珄笑了。

闻人珄躲开,张错暂时少了顾虑,下手更加狠戾。

四个煞星,其中三个他很快解决,唯独剩下一个有点棘手。

张错可以判断出,对方变成煞星之前不是普通的族人。那煞星手里拿着一把砍刀,不仅身手矫健,还会些攻击性术法。

张错被他拖着跑出一段路,磨了挺久,才把他解决掉。

——张错一拳打穿煞星的肚子,那煞星倒地,张错松了口气,但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他被这煞星剜了一道,长长一道血绺子斜贯前胸。

他低头看了眼——这要是被闻人珄看见,肯定要骂他。

骂他,还要疼他。先生很疼他。

想到这里,张错暗黑的眼睛轻轻晃了下,嘴唇一抿,快速地勾出个笑。

要是闻人珄当下在场,凭他那脾气,估摸要一巴掌抽张错脸上,再大骂一句:“受伤了笑个屁!”

不过也不一定,闻人珄舍不得呢。

张错就像坏人得了逞一般,昧着良心吃甜味。——好一个乌漆麻黑的心眼,多少有点丧心病狂。

张错挂念闻人珄的安全,确认煞星已经死透,便要转身回去找闻人珄。但刚跑出去两步,他耳朵一动,忽然听见左侧石道里传来一阵细小的抽泣声。

是女人的哭声,细弱微小,但张错听得很清楚。

张错浑身一凛,崩起神经,警惕又小心地往里走去——

石道里三十米深。

姜邪瘦小的肩膀扛着一把巨大的月牙弯刀,瑰金刀刃血光熠熠,像死神的镰刀,与姜邪单薄矮小的身材十分不符,胜似泰山压顶,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姜邪压垮。

姜邪顶着大刀,浑身僵硬地站立,她手脚拔凉,感觉体内血液正在结冻,血管被“咔嚓咔嚓”地冻上,似乎很快就会八花九裂,爆碎成冰碴。

她视线定在地面——一个小小的身子贴在地皮上,偶尔抽动两下,证明他还活着。

这是一个小孩子,也是一个煞星。他满脸是血,右腿已经没了,身上也有多处伤口,姜邪很难辨认他是谁,多大年纪,是否见过。

小男孩眼睛上翻,一双窄小的眼缝里露出白色眼球,他稚嫩的声音在痛哼,既是哭求,又像撒娇:“疼......疼......疼......疼......”

姜邪尽全力瞪大双眼,眼泪却还是夺眶而出,她双手颤抖地握住刀柄,低声哽咽:“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对不起......”

姜邪用力咬住下唇,齿关都在打颤,她终于提起肩上的大刀——

就在姜邪挥起大刀,要砍向小男孩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姜邪。”

是张错。

姜邪愣住了。

她也就愣了一秒,张错已经来到她身后。

张错动作很快,一手捂住姜邪的眼睛,一手夺过与少女相合甚远的大刀。

血红刀光晃过张错手背,姜邪被捂住眼睛,安静地沉在黑暗里。

——割裂声轻轻细响,温热的血气弥漫开,小男孩稚嫩的哭喊停止了。

姜邪双肩抖了下,抿紧嘴唇,一直没有说话。

张错带着姜邪转过身,才放下遮她眼睛的手,然后拽住姜邪胳膊,径直将人领出石道。

出了石道,二人挑了块暂且安全的地方站下。

姜邪擎起左手小臂,嘴里低念一句咒语,右手快速在左腕上一抹,她的左手腕便亮了起来。

——是一块扁圆的石头,像手表表盘,作为手链串在姜邪腕上。这是块稀罕的磷光石,能聚火光或日月的光,上头做了个特别的巫术,以灵咒催动,便可以亮起来。

这块磷光石还是当年闻人晓眠嫁进神农的嫁妆,嫁妆当然是闻人家给的,而这磷光石上的巫术,也是闻人听行的手笔。

姜邪催出光亮,磷光石生发柔软的白光,将二人周围照亮,不过光明有限,和拿了个小手电筒差不多,但也很够用了。

趁着光,张错打量一眼姜邪的脸色——当然不好。亲手杀掉自己的族人,还有那样的小孩子......哪怕姜邪是神农族长,她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女孩。况且神农一向安于避世,何曾出过这样的乱子。

姜邪能挺到现在,已经不容易。

而张错一向不太会安慰别人,若不是对着他的先生,他的温柔常常很吝啬,于是,就只清浅地问上一句:“姜邪,还好吗?”

姜邪不是矫情娇气那一卦,只是此时此刻,心里难过极了,阿错哥哥又是她喜欢的人,他刚才捂住她的眼睛,替她做了最艰难的事,她非常动容。

一抬头,姜邪撞进张错漆黑深沉的眼睛,只觉得心口猛一下酸软,她上前一步,下意识就想扑进张错怀里,抱住她的阿错哥哥。

但下意识终归是下意识,姜邪刚迈了一步,手臂还没展开就停住了。她抽了抽鼻子,勉强挤出个笑来,摇摇头:“我没事。”

——阿错哥哥已经不是她能追的人了。阿错哥哥找到了他的先生。他们已经在一起。对面是个有夫之夫,姜邪可以暗搓搓自个儿喜欢张错,喜欢到能坦然放下为止,但不可以再有任何过界的行为。

虽然不甘心。但喜欢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情爱之事,多的是自饮自酌,冷暖自知,自醉自醒罢了。

姜邪用磷光石照向张错,看到他胸口的伤:“你受伤了?”

她摸了下腰带:“之前打斗的时候,我带进来的药掉了。”

“没关系。”张错不甚在意,“皮肉伤、而已,很浅。”

“嗯。”姜邪点了点头。

姜邪:“阿错哥哥,你怎么也进来了?你一个人?”

在这里见到张错,她几乎可以肯定,上头出了事。张错要护闻人珄离开神农,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山冢。

果然,张错回答:“上面出事了。先生、也和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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