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见一经常见到五条悟发大招，他其实不太喜欢大范围爆发灵力，因为太浪费了，但他现在明白了。

有时候，大概只有这样大范围的宣泄，才能让内心平静下来，如山如海的灵力冲刷着这片满是鲜血和怨恨的地方，城上城下的所有人都看着这充满力量的狂风所到之处，那些早已失去灵魂的傀儡之躯纷纷倒地，化为灰烬，而活着的人，只能感觉到温暖涌入身体，所有的伤口都焕发出新生。

所有的人都在这强大的力量面前狠狠地被震撼，金发青年后背都在发毛：“这……这就是……阴阳师吗？”

天空乌云在这之后，变得浓厚而阴沉，那一口一目在乌云里张开，盯着站在巨大五芒星中间的少年，是他，毁灭了他好不容易弄出来的机会，把这座城池一网打尽的机会。

“外乡人，你要插手这里的因果吗？”

存在即是合理，他在这里毁灭也在这里新生，本就是天地允许，这个阴阳师，是想要介入它和天地的因果吗？它感觉到了，这个人身上的恐怖力量，果然，八岐大蛇那个家伙和它不是一条心，一直在算计它！这个人杀不了它，因此它一点都不慌，大不了把他耗死了从头再来。

“哦，”俊秀出尘的银白发少年轻轻地笑起来，“你说的是，你把这里诞生守护神明的因果，变成这里会诞生守护神使的因果吗？”

“轰隆——”闪电带着雷鸣呼啸而下，在这一刻乌云变成的疾风骤雨，无数的雷电呼啸而下，它真正的生气了，这个人不是才来吗？他为什么知道？他居然什么都知道！不能让他活着！绝对要杀死他！

“昂——”

一声高昂的龙啸从少年身上涌出，百丈巨龙从少年身后的虚空飞出，环绕着整片天空盘踞，然后昂首吐出巨大的能量波，更深的天空不属于夜荒魂的雷电凭空出现，少年勾起嘴角勾起又沉下去：“雷帝招来——”

天空那一目一口之处，白光乍现，电闪雷鸣，好一会儿才消失不见，乌云散开一个角露出天空，又再一次遮住，一口一目已经消失不见，一切都安静下来。

巨龙俯首，红色的眼睛惊骇还没有消失，盯着他盘踞中心的少年；“安倍见一，你居然这样的深藏不漏，为什么？”为什么他却几乎没有听说过他？他到底在谋算着什么？他又什么时候，能够回去？这里又是哪里？

“我不是说过吗？”安倍见一偏头抬手，“与其荒废你的时光，不如先跟着我，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的真相吧！涩泽龙彦。”

巨龙不甘心地冲入少年的身体，消失不见。

他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却能在大部分时候透过少年的双眼，看到外面，难道他是住在安倍见一的眼睛里吗？这个男人带着他来的这个地方到底是谁？那些妖魔鬼怪，是认真的吗？

还有那个头顶明月的月之公主辉夜姬，是传说中的那个辉夜姬吗？

他看辉夜姬的眼神，是他从成为他的御灵开始，最温柔的，他这样的人，居然也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啊！这是弱点吗？

“阴阳师……是神明吗？”金发的青年看着空荡荡的原野，再也撑不住，疲惫地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就算伤已经被治好了，精神上的疲惫，昼夜不停地酣战，他们的精神都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安倍见一接连使用大招，本就是灵魂穿越，同样疲惫，没有人能看出来这一点，他站在金发青年身边，抬头看着终于来到这里的歌姬，现在的音，以后的严岛神明——紧那罗。

她现在还是人类的样子，那把琵琶玄象，就像是普通的乐器一般安安静静地在少女的怀中，这是一把被封印的神器，诞生于两位女神当年的战场——陨落之地，夜荒魂诞生于遗留的虚无，而玄象诞生于高天原真正的主人天照最大的破碎主神格，有了神器，当然会诞生一位神明使用者。

这个玄象真的很笨，轻易地就中了邪神和夜荒魂的计谋，它啊！认为比起掌控自己的神，它更想找一个它掌控的人。少年鼻翼轻嗅，深深的悔恨从那些琵琶声里传来，气息如此强烈，却因为它已经被下的封印太多太多，无法传达。

而安倍见一，从来不会放过身边一丝一毫的线索，他太熟悉这样的气息了，太阳沉睡的地方都在流淌着惋惜，可惜进入神社的人，一代一代地传承下来，无法再与真正的神明沟通了，玄象也感觉到了吧！

这一代以后，不会再有人，能够真正奏响它了，一个无法发出声音的乐器，和死了，没有任何区别。

无数守在城里的士兵飞奔出城门，去寻找自己倒下或者受伤的战友，从少年的身边跑过去。

音用鲜血淋漓的手抱着满是伤痕的玄象，怔怔地看着城下那个也在看着她的银白发少年，她能听到大家的欢呼声，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眼前的少年又是谁，为什么举目看去，一个敌人都没有看见？

但莫名地在那一双眼睛里，她的心也安宁下来，所有的疲惫涌上心头，闭上眼跌坐下去，落入一个宽阔的怀里，她闻到了很好闻的气息，仿佛一朵一朵各色的花，在竞相开放。

“好好睡一觉吧！”安倍见一食指点上她的眉心，“等你醒来，真正的考验，才会开始，希望这一次，你能和夜荒魂堂堂正正地战斗一场，战胜它，成为真正的能够带来长昼，唤醒太阳的神明。”

与其永远只想生活在梦中和幻境里，不如现在在他的幻境里来经历无数的痛不欲生，领略真正的力量吧！

但愿他们快点，再快一点，否则最后就只能动用他的储备能量了。

“你也去吧！”安倍见一看着他手心的光点，“我把荒神的力量借一点给你，应该就足够你用了。”小幽灵于是也沉睡下去，唯独少年，坐在呼呼大睡的光身边。

安倍见一以前就觉得严岛的剧情很奇怪，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长昼和长夜存在？如果存在，这里也不是现在的样子，只会是像永生之海一样，冰封全境。

何况，紧那罗的族人千百年来都孤立无援也很奇怪。

他真的到了这里，就全都明白了，这是一个规则秘境，本就是这天地相反的两股力量战斗之后遗留，所以才会有毁灭也有新生。夜荒魂和这一族人的战斗，就连世界，都不能插手，安倍见一也做不到。

但是，当音和他结下契约，他就可以把自己现在还余留的庞大能量送给她献祭，作为她成神的基石，冲破玄象的封印，奏出真正的祭乐，而音之一族的其他人，能够点亮其他的几个祭坛，他们之间的羁绊将会助长他送出去的力量，那力量会有多强，取决于他们自己。

余下的，他相信他们自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他也没有办法继续留在这个时代了。

好累，明明还不到两个月而已，却仿佛身体都在连轴转，每个零件都发出了久违的呻吟声，他好想睡一觉啊！

回去就能睡了，还是现代好啊！这个时代的人，大部分都麻木地活者，缺少了烟火气和梦想，生存才是他们最大的挑战。

光做了一个美梦，梦见一个美丽的少年从天而降，灭掉了他们的敌人，还治好了他的伤，但梦醒来，他已经重伤垂死，躺在神社了，弥留之际，他只能安慰一下自己最小的妹妹，让她不要太伤心，他在天上看着她呢！

果然，这个世界哪有这样的好事呢？那个少年，是他幻想的吗？

当他陷入永眠，反而感觉到了身下的崎岖，浑身酸疼，仿佛在荒野上睡了一觉。

他不是死了吗？他还记得那种从心脏开始感觉到的麻木和冰冷。

“早上……啊不，晚上好？”熟悉的少年声音就在头顶响起。

“你是……那个阴阳师？”光愕然。

“睡醒了的话，就在前面带路吧！”少年阴阳师淡淡地说，光爬起来，才看到少年怀里还抱着沉睡的音。

“音！她怎么了？”

外面的这片战场陆陆续续，有最开始就倒下去沉睡的士兵醒过来，向这边汇集。

“她吗？她将会是这场大梦里，最后醒过来的人，整个岛上，都在做这一场大梦，你既然最先醒过来，那就安排人安置城里那些睡着的人吧！”少年对他这么说。

光不解：“什么大梦？”

“一个成神的梦，我记得我之前说过，你们所生活所战斗的这片土地，不是选出一代代能够发挥神器玄象威力的神使，而是为了选出一个能够彻底掌握神器玄象的神明，”抱着音的少年告诉他，“而造成现在的结果，因果太多了，有夜荒魂的关系，也有邪神的原因，诱因则是一把诞生于创世神的神器的骄傲。”

玄象还在被音牢牢地抱在怀里，光看着妹妹鲜血淋漓的手指，她在另一边，一定已经竭尽全力了，才赶过来支援他。

青年伸手报过妹妹，少年阴阳师并没有阻止，交给他，看他安排好醒过来的人，把睡着的人，搬到他们的住所。

“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光不想相信他的话，但不信的意义又在哪里呢？难道像梦里发生的那样，他死在这里，然后音肝肠寸断吗？

“嗯，大概是因为，玄象一直在哀鸣吧！你们内心太沉重了，以为那就是音的心声，”少年走在他的身边，“何况，天生异象，不是伴随着神明诞生，就是有大妖降世，我见过很多神明。一来到这里，我就感觉到了，这里的气息。倘若是大妖降世，你们一族也不会抗争到现在。”

“所以，音能成为神明吗？她是不是能够结束我们的宿命了？”光担忧地看着妹妹，“那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成为神明，需要足够的觉悟，献祭自身以及庞大的生命能量打开玄象封印，得到神躯和神格。”少年遮住脸，“而觉悟，往往是惨痛的，拖得太久太久了，需要付出的代价，自然也就越大。真正要成神的是，是她。虽然我知道她成神的办法，可具体，只有她自己才能够明白，也只有她才能够彻底地解决你们的宿命。”

光明白自己为什么死了，音最重要的人，就是他们，也就是说，音将会在睡梦里，经历所有亲人的死亡。

“如果你不来，我是不是……就真的死了？”光问。

“虽然是机缘巧合，但，我是为了她而来，”少年指着他怀里的妹妹，“只有真正的音之一族，才能够发挥你们神社祭坛真正的力量，你们如果死了，那么她就算成了神明，也是先天不足。严岛恶噩梦，不会真正的结束。而她，失去一切，就算成为神明，也将会陷入长久的噩梦里，”

“而神明的噩梦，也是很恐怖的，她也好，你们也好，都不应该，得到这样的结局。”比起全灭的结局，邪神更喜欢这样神明不像神明，妖怪不像妖怪，人类不像人类的结局啊！一切都在邪神大人的掌控之中啊！

“为什么？”光不明白，这一切应该都和这个人无关吧？

“为什么吗？大概是我想要一个，和原本截然相反的结局吧！”他会出现在这里，也是邪神大人的算计，只是，是算计他呢？还是算计过去的自己呢？他到了这个时代，属于邪神大人的契约，就一直在发烫，仿佛，邪神大人就在契约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所以，做手脚的，只能是邪神大人。

这是担忧他，会死在过去的他手里吗？

或者是觉得这样很有趣？

光带他进了城，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插手他们的事情，明明和他完全不相干。

直到很久以后，成为紧那罗神使的光，一次又一次地和少年相遇，才知道他心里的柔软，全都给了音这样的存在。

他也是真的为自己算计了一个相反的结局，区别就是，他自己，没有结局。

他们一直觉得，那个白毛唯一的优点，也许就是拴住了少年踏向虚无的脚步，把他重新拉回了人间。

能改变奇迹的，只有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