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之海是个什么地方?”奴良鲤伴问。
“那是一个能够掌控潮汐从而安宁富足的鲛人国度。”安倍见一想起女王的磨难,“他们与潮汐相伴而生,因为潮汐而安宁,也会因为潮汐而冰封毁灭。我给你的信物是永生之海最后一任鲛龙女王的龙鳞。”
“最后一位?”
“鲛人国度的王位继承,远比一般的王位更迭更加残酷,能够让潮汐响应誓约的,只有鲛龙,历任的女王,都只能是鲛龙,而鲛龙,拥有强大的力量,也继承了更多的野性,每一次怀胎,为了产后的虚弱,也为了不被背叛,让国家动荡,女王都会吃掉自己的伴侣,而为了剩下下一任的女王,她们要不断地怀孕生产,直到生下鲛龙为止。”
奴良鲤伴皱眉,难以想象这样的恶习居然会存在。
“最后一任鲛人国女王,远比平安京更为久远,那个时候,人类都是蒙昧无比,灵识未开,以我们现在的知识去想象,会比较无礼,二代目一定不知道鲛人国度失去鲛龙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吧?”见一垂眸,“生机勃勃的永生之海,会在最短的世间里,冰封万物,将一切永冻海域,直接毁灭。”
“嘶——”听他讲故事大人孩子都忍不住发出嘶嘶声,听上去是一件极为恐怖的后果。
“最后的一任鲛人国女王,生下一直以来期待的鲛龙公主,她动了恻隐之心,决定不吞噬她的伴侣恢复实力,把他放走。早就知道会被吃掉的伴侣偷袭杀了女王,变成她,将鲛龙公主丢弃,统治了鲛人国。”见一继续说。
“她的伴侣是鲛龙吗?”奴良鲤伴不解,不然怎么统治鲛人国度。
“这位伴侣也知道单是装作女王是没有用的,正好他自己发动了偷袭,于是装作被自己重伤沉眠。于是在这变故不久,失去鲛龙之力,潮汐的力量失控,永生之海开始被冰封,鲛人国只剩下一位名为千姬的鲛人公主在苦苦支撑。”
“后来呢?”小公主问。
“鲛人公主的力量不足以唤醒潮汐响应誓约,只会被暴虐的潮汐伤得遍体鳞伤,千姬公主想要守护永生之海,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地唱响誓约之歌,一次又一次地重伤而归,生死存亡之际,千姬公主献祭自己,终于再次唤醒了海原贝戟,重新和潮汐定下誓约,打破了鲛人国只有鲛龙能够掌控潮汐的禁忌。”
“海原贝戟,什么?武器?”伏黑甚尔仿佛听到了武器的名字,别的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海原贝戟,是鲛人国女王驱使潮汐的神器。”
“老爸!好好听见一哥哥讲故事!”小惠死鱼眼打断老爸的话,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少年。
“那她还活着吗?”阳子忍不住问,很多时候,阴阳师都没有交代式神的结局,CG又做得那么悲情,催人泪下,她知道对于安倍见一来说,这不是故事,而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她就想要问问。
“千姬公主献祭了自己,当然活不了了,”少年轻轻叹息,对着小家伙们泪眼汪汪的眼睛,他接着说,“不过,她的母亲,鲛人国最后的一位鲛龙女王并没有马上死去,鲛龙之力除了可以掌控潮汐,还能助人重生,她留下了自己的鲛龙之力,帮助了千姬公主重生,成为了新的女王。”
“女王的伴侣,知道女王不想杀他吗?”奴良鲤伴更关心这个。
“她的伴侣,是一位被遗弃的,尾巴是鲛人最讨厌颜色黑色的,一无所有的鲛人。”少年回答。
“所以,其实她的伴侣更想要女王吃了他?”奴良鲤伴惊讶。
“有时候,爱就是恨。”安倍见一摇头,“我没有真的见过这个故事的发生,也无从去考据他们的想法,只是凭借自己的判断而已。我始终觉得,只有两个人都活在世界上,才会有其他的可能,希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够敞开心扉地交谈一下,”生死之间的间隔,永恒得令人绝望。
所谓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所以,铃鹿山的信物,就和那位失踪的鲛人国鲛龙公主有关?”奴良鲤伴瞬间明白过来,为什么两个信物都是一样的龙鳞了。
“对啊!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少年摇着扇子。
就在这时候,天边飞来一抹白光,冲到少年面前,化作一张拜帖,而帖子的主人,后脚已经到他面前了,安倍见一看着头上乌帽都没有戴好的人:“……”
安倍有行没有敲门的习惯,而安倍见一是看到传讯灵光,下意识地开放了结界,安倍有行跟在拜帖后面就落地了。
距离少年拿到拜帖不超出三秒,场面顿时沉寂下来,娃娃脸的青年大大咧咧地对着比较懵的少年招呼:“又见面了,安倍见一,我是安倍有行。”
奴良鲤伴放松了身体,拇指安在弥弥切丸上,和善地微笑:“御门院家的人?”对于自从现世开始,就和花开院家的人开始防备御门院家和羽衣狐的奴良组来说,真可谓是大敌当前也不为过。
但,谁会直接跑到敌人的大本营来的啊?安倍见一这座神社,就算是神明都不敢窥探,这个人居然这么大大咧咧地就来了。
安倍见一少见地盯着安倍有行沉默了。
果然是这个气息,这个刻进他灵魂的气息,还夹杂了一点地狱深处黄泉之水的味道。想到御门院家的人,仿佛都和妖或者异兽融合,上一次见到雄吕血身上那种破败还夹杂着这个气息的时候,他其实就应该已经有了预料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够和那东西融合,还能够保持理智的。
这种感觉,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有行先生真是不拘小节,”既然人已经来了,他也不可能同样失礼地把人赶出去,少年阴阳师让小红重新布置了一张矮几,请这位曾经只不过远远看过一眼的安倍有行坐下。
这人身上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就不带半点杀气,活了那么久的人了,也可能是像他曾经见过的那些神兽,返璞归真,让他们感觉不到,“请。”
“嗯,我就知道,见一君你不是那些古板的小辈,一点繁文缛节都斤斤计较。”安倍有行笑着坐下去,小纸人递给他一杯刚刚倒好的茶,娃娃脸的男人指尖碰到小红的小手手,灼烧的剧痛让他收回了试探的手。
安倍见一回到岛国这么多年,可御门院家总是阴差阳错地失去有关于他的全部讯息和线索,以至于让一个曾经在可控范围内的少年成长至今。
他已经和那东西融合了,然而这看上去还没有修成人形的小纸人身上,居然有克制他的力量,眼前这个少年的立场,此刻已经十分鲜明了。
既然这个少年早就预见了那场黑暗的降临,就意味着他早早地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想必横滨的一战,也是在为那场灾难做准备。
事实上呢?不管是御门院家的人也好,还是已经脱离那个地方的神明,从来都没有把横滨作为降临地点,因为那里黑暗,却没有信仰。
那里,是另一个魔渊,不管是哪一方的神明,都不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但,安倍见一既然花费了一番心血,把那个地方布置成了禁神领域,也就意味着,如果京都不能顺利降临,那里将会成为备选之地吗?
安倍有行不是家族的其他人,他向来都是做最坏的猜想的,而一点小的试探,就已经让他察觉了这么久以来,少年都没有找上御门院家报仇的原因。
就像他们御门院家,千年的大族,费尽心机保存了家族的最强战力,可原因很可笑。
只是畏惧于千年之前那场灾劫里毁灭女神的无敌身姿,迫不及待地想要投进女神的裙下,甚至不惜献祭自己家族千年的立足根本——他们的祖先安倍见一。
那场毁灭女神的降临,让人类见识到到了原来世界上除了有满足人类愿望的神明之外,也有专为毁灭世界而生的毁灭女神,还有传说里,令生灵恐惧的虚无之海。
他们强大于世,耀武扬威,终归不过是灭世的狗腿子,而他们,都是为了虚无降临,准备给毁灭女神的祭品而已,可不可笑。
这个计划最开始怎么来的,没有人知道,一手扶植他们的安倍晴明也不知道,就这么一代代地进行下去。
他也只是一枚棋子,挣脱不了控制,早就摆烂了。直到安倍见一的出现,他曾经默默无闻地潜伏了很久,然后一朝就把他们在阳世的布置全部拔除,不管是出云重登正神雷神神位的雷若,还是一直在暗中寻访更多棋子的雷伏,又或者最大的叛徒家族御门院家,无一逃过。
剩下一个他,可以说是安倍家唯一的一个手上没有那么多罪孽的存在,不,也不能这么说,他才是罪孽最深重的那个才对,可少年看他的眼神,很神奇,不是厌恶或者是仇恨,而是很神奇的讶异。
他难道并不仇恨毁灭世界的毁灭女神和虚无入侵吗?难道不应该厌恶他们这样的叛徒吗?他明明看出来了他的底细,却仅仅只是讶异?安倍有行想过一百种他和安倍见一再见的场景,唯独没有现在这样,少年毫不在意地把他当作客人在招待。
“礼节这东西,有些时候,大家都不在意,那么有礼无礼又有什么关系呢?”安倍见一举起茶杯,奴良鲤伴又一次坐回去,他是第一次见到御门院家的人,这个人身上拥有如深渊一样的畏,他从来不现世人前,那就是御门院家对于他的畏惧。
真是个可怕的人。
黑发青年手中的酒杯酒气更浓了一点,千年的狐狸,怎样的防备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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