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造梦吗？

他很久没有造梦了。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想要做的工作也太多，都没有进入梦境。

当他终于再次站在这里，不仅他进来了，把他房间四张床都占了的其他几个人，也被波及。

少年自己都是懵的，他之前这么一点力量，就连房间里的小纸人，都不会惊动。

“这是哪里？”花开院龙二警惕地拿着手里的竹筒，这次，他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天真了，衣不解带，直接和衣而睡。

果然，又出事情了。

他们眼前的地方，没有一个人。

明月高悬于天上，周围空无一人，薄薄的白雾漂浮在山间，美丽朦胧，犹如仙境。

银白发少年低头抚摸着地上的青草，有点不能相信。

他记得上一次他来的时候，还是一片白雾弥漫，只是造梦的那些场景未曾改变。

也没有凝实变成真实的地方啊！

五条悟站在高高的鸟居之下，之前少年的世界吸收了神照的一部分力量。

这里有红日轮空，自然也能有明月高悬。

原本这些东西的存在，也不过是若隐若现，不是真实存在的。现在，一切都已经从虚转实，此时的明月，也不是幻影。

他能感觉到月光，月亮大如圆盘车盖，穿透了这些薄雾，把少年精心打造的景色呈现在他们面前。

他的六眼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是缺少了活物，缺少了让这个世界真正活过来的东西。

换句话来说，这就是一个马上就要活过来的世界。

突然，一阵急促的钟声响起，嗡——嗡——

眼前寂静的画面破碎，他们脚下白色雾气吞没了他们的身体，这世界，再次恢复平静。

金色的宫殿，几十米高白金的柱子高高地撑起这大殿，自然垂落的细丝屏风，挡住外面炽热的阳光，穿透过来的，都是带着一点金色的滤光。

尊贵、高华，这样的殿宇本也不是人类能够建成的。

睁开眸子的几个瞬间，他得出这样的结论。

偏头，淡金色的池水，因为微风，吹起无数涟漪，不远的地方，摇曳着淡金色的透明莲花，同色的莲叶，明明没有薄雾轻拢，却有一种虚实荡漾，在眼前又不在眼前的朦胧感。

这是哪里？

我在哪里？

好像是一个莲花池，他伸手想撩起一点水，什么都没有。

那么这一切，又是真的存在的吗？

“你好像很好奇？”

遥远的上方，有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慵懒、雍容，仿佛连声音都带着清华之感。

少年转头望去，宫殿比他想的还要大，他身处的莲池往里几十米，同样淡金色的阶梯层层叠叠的，累积到极高，轻纱阻拦视线的地方，一个金色的王座在那里，上面还坐了一个人。

影影绰绰的，过于居高临下，过于飘渺，也过于傲慢。

安倍见一从飘起的轻丝之间，只看到一只白皙光洁的脚上，同样摇曳着的莲花，这莲花，和这池中的，似乎是一种。

“您是……帝释天？”

少年那张同样精致绝伦的脸抬起来，敞亮大殿还是有一种光华的感觉，尤其是这个人还有一头灵光湛然的银发。

他从池子里站起来，身上穿着临睡的时候换上的浴衣，银发在微风中飘动。

他身后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叮铃——

叮铃——

于是寂静得只剩下清风的殿宇，仿佛热闹起来。

他凭借着那一池莲花，认出来了这位的身份。

“哦？”王座上的人轻笑一声，语气温柔，“你居然认识我？想必，你也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了？”

“我曾见过古籍上记载，从天而降的须弥山和天人，在他们坠落的地方建了一座城池，名为善见城。当年的须弥山上，也建立了一座天人王居住的须弥大殿，以及象征着神王权柄的钟塔之鸣。我在来这里之前，曾听过一阵钟声。”

“殿下您，刚刚登基，百废待兴，您又有什么地方，需要在下效劳呢？”少年也轻声问，这样轻柔的声音，也在殿宇里回荡了好一会儿。

“古籍？”金色的身影换了个姿势，“什么样的古籍，居然能记录须弥山的故事？我帝释天登基之前，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而已，你居然也认得我。”

“大约就是，您和阿修罗的故事而已。”

安倍见一环视四周，确定没有别人了。

不知道其他人被送去了哪里，他回答的依旧很镇定。

他以前玩的阴阳师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之所以还能够把他喜爱的式神们，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家里的藏书，那里记载了他想要看的每一位的故事，能令他一一对照渐渐模糊的记忆。

曾经反复对比斟酌过，帝释天和阿修罗的故事，是其中最令人扼腕的故事了。

他到这里，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安倍见一已经有猜测了。

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大胆，把上古一直遗留下来的这片古战场，和他的造梦连接在了一起。

他有点知道，红叶是怎么来的了。

可是这片土地，没有他的眼睛的气息，那么他的眼睛到底去了哪里？

“我和阿修罗的故事？”帝释天立刻坐直了身体。

他第一次正视了这一个少年，“我听说过你，安倍见一，有人和我说，如果我想要真正的改变现状，得到我想要的结果，那么可以试着召唤你，你有一双能够改变天命的眼睛。”

“可我看，”他金色的眸子在少年俊秀的脸上流转，那双蓝色的眸子的确清澈，如同一汪清泉，但并无什么特别的。

“你很普通。”

容貌绝世，帝释天自己就拥有，可天人强者生弱者死，容貌是最无用的东西。

“那要看什么是天命。”安倍见一出声，“陛下认为，过去是天命，现在是天命，还是未来是天命？”是谁说，只要他失去那双眼睛，就一无是处了？

少年笑，那双眼睛，也属于他，没了那双眼睛，他，还是他。

“你一个凡人，居然也会思考天命？”帝释天觉得可笑，在他们看来几乎等于朝生暮死的凡人，也会思考这些问题吗？

“当然，凡人生命短暂，所以才需要不断地总结，虽然我们不会常常吸取教训，还是能在危难的时候破釜沉舟，打破轮回。凡人如同蝼蚁，我们也有自己的生存方式，那么，陛下认为，什么是天命呢？”少年轻笑着问。

“你呢？你怎么认为的？”帝释天沉吟。

“我曾听闻，上古时候，天人生活在天神仞利天的精神之海，那是一个人人能够互相理解的地方，没有战争，没有争吵，是一个安宁和美好的地方。”安倍见一坐在池水边，他低头看去，池水里就是人间。

那里有一座无数结界的城市——京都，这个时候，倒是没有发生什么，还算平静，也可能是，他看不出来，哪里不平静了。

“上古天人，惊天伟力，的确令人向往。”帝释天微笑，他就想要那样的世界。

“可是，那片精神之海，最终毁灭了，天人不得不在这个魔渊之巅生存。”少年问，“您觉得，为什么呢？”

“我如果知道，那么你就不在这里了。”帝释天很不愉快，这个凡人一直在这里反问，这么多次已经很无礼了。

“陛下想要自己建立一个残酷的统治，然后用自己的骨血，铺垫阿修罗陛下的登基之路……您……何必这么暴躁呢？”突如其来的攻击，少年呼吸有些困难，然而语气还是很镇定的。

掐着他脖子的这一位，则失去了早先的云淡风轻。

“你还知道什么？”所有的事情，包括他的命，他都可以不在乎。

这些东西和他心里的理想相比，全都不重要。

只有阿修罗三个字，能够带给他心魂的震动，唯有这个人，能让他身心愉悦，也能让他痛不欲生。

这个人知道什么？到底知道什么？

凭他，也敢窥视他的所思所想？

掐住他的那只手纤细修长，没有一处不完美，一点都看不出来，这双手拥有杀人的力量。

少年银白的长发抚过他的皮肤，羸弱柔软，可那双纯澈的蓝眸，却没有染上畏惧，他这样狰狞的模样，甚至不能动摇他的眼神。

他不怕他。

就算此刻他的生死都在他的手上。

良久，那只带着金莲印记的手，缓缓地松开，帝释天好看到堪称美丽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不是透过他银白的发丝。

这张脸，不管是直接赞美，还是烘云托月，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好看，这位在他的眼里，还是特别的。

帝释天是以自己为祭品，为阿修罗铺垫未来的那个人。

“为什么陛下只是被在下窥见想法，就想要致在下于死地呢？”安倍见一歪着头，疑惑不解，“为什么呢？您，不是在寻求着像古代天人那样，在仞利天的精神之海里一样，过着互相理解，互相包容的生活吗？”

“为什么您，却这么害怕被别人知道您的想法呢？”少年上前一步，银铃的声音就在耳边。

他是那个凡人，那个蝼蚁，那个生死都可以被掌控的人。

可他上前一步，帝释天却后退了一步，他脸色变换，终于冷下脸，“放肆！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为何不能混为一谈？”少年脖子上那个骇人的手印，一点一点地消失。

他摸摸自己的脖子，窒息感还在感觉中，他的眸光已经牢牢地锁定眼前的王者，“陛下以自己为祭祀，想要掀翻现在的种种不公平，回归过去的理解和包容，回归过去人人都能窥见他人想法的过去。您自己，却不愿意被别人窥见，陛下啊！”少年轻轻叹息一声，“身为先驱的自己，都不愿意。为什么您会觉得，未来的阿修罗，愿意被所有的人，窥见他的内心呢？”

“亦或者，这天下的千千万万生灵，愿意呢？”

终于开始写这个了，阿修罗和帝释天的故事，涉及到了很多的分支，也串联上很多故事，算是释放自己的意难平和不解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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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七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