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些什么？”他艰难地说。

“你知道仞利天是天人曾经的神，也知道天人曾经生活的地方，是他的精神之海。那么你知道，那个所谓的人人都能互相理解的时代，如今的阶级就已经建立，并且就算仞利天的精神之海崩溃，也沿袭下来了。那么，阿修罗，你真的觉得仞利天是绝对公平的，那个时代，真的是人人都能互相理解的时代吗？”安倍见一问。

“十天众和善法天之所以能够凌驾众人之上，就是因为他们在仞利天的时代，就已经是统治着天人的贵族，这么说来，”阿修罗何等聪明，瞬间就明白了少年的意思，“也就是说，仞利天的时代，其实不是人人互相理解的时代，而是被仞利天完全监控的时代？我居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恍然大悟，十天众本就是世世代代领导着天人的存在，既然他们是腐朽的，那么仞利天又怎么可能是什么好神？

他们居然向往着那样的时代？

只要想想，自己的想法时时刻刻被那些恶心的贵族监听，很多反抗都在最初就被掐灭，所以十天众们能够世世代代都盘剥着百姓，过着高高在上的生活，他就觉得恶心。

资深二次元的阳子瞬间也被恶心到了。

不仅是他，还有一众网友也是。

他们想到十天众率领下的天人对他们仞利天神的崇拜描述，以及所有的天人都向往着的那个时代，居然是这么恶心这么变态的时代，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要想想自己生活在其中，那么还不如去死。

“所以，我们的理想，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阿修罗深呼一口气，那么他们为之奋斗的，还剩下什么呢？

“你们都生活在天人的国度，世世代代都被历史的遗留善法天和十天众教育洗脑，所以，就算你和帝释天都已经是绝顶聪明的人了，可是，终究还是在那个历史的怪圈里打转，出不来的。”

少年折起来的扇子点点桌子，让他坐下来，“在我们的时代，如果有人这么和别人说的话，应该会被当作神经病吧！”他俏皮地眨眨眼，“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地秘密，都有自我，我们有需要和所有人共鸣的地方，也有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哪怕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地方，也不想被人知道。”

“所以，那不是和平会有的样子。”

“那么，你生活在什么样的时代？”阿修罗立刻追问。

阳子立刻竖起耳朵，五条悟抱着挣扎的小团子也走过来，安倍见一手一顿，“若说我生活的国家，那么大约是人力和资源都集中在少数世家里，而大部分平民百姓也能衣食无忧。而我更加熟悉的，应该是海对面的国家，我在那里游历了六年，那是一个国家掌控最多的财富和全部的军事，富有和权势者也不能一手遮天的地方，也许都不是那么适合天人国度，可帝释天的天赋，已经是这个国家最大的BUG了。”

阳子偷偷握拳，看来这个世界的种花家也是一个那么强大又美好的国家啊！

她直播间里的网友也自豪无比，刷起了祖国万岁！

“我们用了两年的时间，推翻了仞利天的信仰，”安倍见一轻描淡写地说着令人心惊的话语，“仞利天的信仰已经不复存在，现在帝释天才是天人的天，所以理所应当的，帝释天觉醒了仞利天的另一半神格，也就是破坏神的半身——善神的神格。这要怪也要怪仞利天自己，他用精神之海统治天人的国度，后来精神之海破碎，也没有检讨一下自己的暴政，直白地把自己的神格阴阳分开，将暴力的一面全部剥离，形成了两个神格，善神和破坏神。他丢掉了以为导致他精神之海破碎的罪魁祸首，留下了善神的神格，潜伏在天人的信仰中，期待着有一天，再次降临，重新统治天人。大概那个家伙以为这样，就能够永久地统治下去，再也不会发生精神之海破碎的事情了。”

“所以，当天人的信仰不再是仞利天，而是帝释天，他就获得了仞利天保存在信仰里的那份神格？”阿修罗眨眼，“善神的神格被剥离了反抗的一面，当然会承认帝释天，而仞利天，信仰消失的时候，他就会真正的消失。”他立刻就明白了。

“所以，阿修罗你要明白，你是帝释天的半身，你身上永远躁动的破坏神的神格，只有在帝释天的身边，才会安宁下来。”少年笑了。

他额头上金色的印记浮现，金色的剑形印记之下，金色的莲花分出枝叶，坐在那里的少年银白的头发被金色覆盖，淡金色的莲座瞬间形成，更为修长的男人步步生莲，坐在那里，微笑，“阿修罗，我在上面等你归来。”

“帝释天！”阿修罗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帝释天了，此刻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可他还没有碰到帝释天的脸，昙花一现的金发神王已经再次化为一个印记回到少年的眉心里了。

五条悟那个讨厌的银毛就挡在他面前。

“阿修罗，别人的东西，别乱碰知不知道？”再次理直气壮地举起他怀里懵懂的酒吞团子，和阿修罗红色的眼睛四目相对。

恢复本来面目的安倍见一：“五条悟，你是小孩子吗？生气了就不和我说话？”

理直气壮宣示主权的少年举着小团子，苍青色的眸子转身默不作声，把小团子怼少年身上。

一时之间，酒吞团子在和阿修罗对视以后，再次对上一双湛蓝的眸子，仿佛两颗纯澈的宝石，他圆圆的眼睛萌萌地看着自己嘱意的眷属者，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安倍见一：“……”

这一刻什么气氛都没打破了。

一直以来以神秘著称的安倍见一，就这么在五条悟的包子脸面前破功了。

他看着阔别已久的少年气鼓鼓的脸，总感觉他们好像没有分别，这个家伙过了两年的时间也没有长大。

他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清雅如春风，暖意融融，“你是小孩子吗？五条悟。”

五条悟举着真孩子酒吞团子，真心实意的觉得自己本来就是孩子，用实际行动抗议安倍见一两年多的不闻不问。

五条悟不说话，就看着他。

阿修罗：“……”

我记得我才是那个主角吧？

这里是我的地盘吧？

有点想打人怎么办？

如果他和帝释天之间再也没有阻碍，那么他还在这里矫情什么？

难道他的心里还有比帝释天更加重要的存在吗？

“你呢！你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骤然见到帝释天，阿修罗心神失守，他越过正在无声抗议的五条悟，直接打断他们之间的交流，问出最后的疑问。

安倍见一看着五条悟突然冰凉的眼神，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走进了莫名其妙的修罗场了？

明明是四个人的事情，有一个不在现场，他突然就变成了夹心饼干，有点糟心怎么办？

“我吗？”他垂眸，“大概就是，两年前的那场地震，就是缘由，如今这一片须弥天地，连接着我的世界，不解决的话，对我的影响很大。同样，也是因为我是唯一的那个不受仞利天蛊惑的人，自然能跳出那个圈子。如果不能把魔渊和天人国度的问题解决完，我寝食难安，大概就是这样子。”

五条悟皱起眉，“所以，这个地方，真的链接着你的梦境？你是不是疯了？敢承接这样的盘，一个不小心，你就会死。”

他顾不得再去谴责少年的不闻不问了，最关心的事情是，这个家伙竟然把这个危险的地方和他的梦境相连？

这不就意味着，如果这两个地方出了问题，那么他也无法幸免吗？

那么，他只能干脆把这两个地方覆灭算了，谁也不能威胁到安倍见一！

一直笑嘻嘻没有什么攻击性的五条悟露出杀意的时候，整个魔渊都在震动。

阿修罗不明所以，这个时候他就懒得动了，“五条悟，你想死吗？”

“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机会？”安倍见一倒是很轻易地接下他的问话。

五条悟一把将蒙圈状态的酒吞童子扔他怀里，带着阿修罗不见了。

剩下一大三小在这里，没有几秒钟，阳子发现她习惯了的地动再次开始了，而且远比之前的更加剧烈。

鬼角少女懵逼：“他们没问题吗？”

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她明明一直在这里，为什么感觉已经错过前面九十集？

而她询问的对象，银白长发的少年身后的银铃再次开始发出声音，叮铃——叮铃——

他微笑着对惴惴不安的少女说，“不用管他们，战斗狂的战斗能叫战斗吗？应该叫做……松松筋骨……吧？”

想到五条悟那个疯批的样子，好像……也许大概会有点惨烈？

阳子：“……”这真的是她以为的翩翩美少年吗？

直播间的网友们：“……”

这绝对是且开黑的那种吧？还不是天然的。

‘所以五条悟为什么会炸？’

“美少年说这个世界和他的世界相连，我还以为是他们的世界。”

‘五条悟说是和他的梦境相连……’

‘求问，梦境也算是境吗？’

“本大爷也要去看看！”酒吞童子兴奋地说。

“你不行，你去可以，我陪你打吧！”安倍见一一个手指就按住两个兴奋的小鬼头。

“真的？”酒吞童子信以为真，立刻举起手里的迷你葫芦。

阳子吃了一惊，她怎么都看不出来这位少年是一个喜欢陪练的人啊！

三分钟以后，鬼角少女和网友们无语地看着，两小只团子和少年从袖子里拿出来的纸片人打得不亦乐乎，他们两个只要有架打，是什么都无所谓。

阳子看着那一个纸片人，随着少年指尖的那一点灵光而动，一举一动，都颇有章法，不是随便乱打的。

而安倍见一一手摇着扇子，控制着纸片人越打越快，到了最后酒吞团子不得不耗费妖力变成成年的自己，结果，在少年手里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

“安倍君，练过？”阳子把两个孩子放回怀里，小声问。

“阴阳师天赋天生如此，阴阳秘术勤加练□□不可能不会，就算如此，也总有相生相克的法门，”安倍见一也轻声说，“这些，永远都不是阴阳师保命的东西，当然只有自身才是，地狱的鬼族不就是只相信自己的身体的吗？”

阳子：“……”

身为阴阳师，都认为阴阳术不能保命，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头就是一凉，但，似乎和她的想法很一致，她也认为，唯有自身强大，才算真的强大。

三年来，她都在一点一滴地找机会锻炼自己的□□，没想到鬼族的习惯，也是这个样子。

“你年纪小，可能不清楚，”少年开始收起一切的用具，远处的震动越来越少了，心里很清楚很快就要结束了。

“地狱的鬼族，和这世间的一切鬼族都是不一样的。地狱的鬼族，不吃人，不敬神明，□□的力量无比强大，他们仅靠□□的强大，就能硬抗神明的权柄，生活在神明不能生存的地方，掌管着轮回。”

“所以，不管世间末法亦或者是沧海桑田，都不会动摇地狱的一切。”

“神明权柄会坠落，地狱不会。因为神明没有制约，而地狱鬼族却是这世界上最难的自我制约，已经趟过最冷的水，自然也不会在意这寒来暑往，秋去冬来。阳子小姐，要珍惜你自己的身份。地狱鬼族也因为自身的强大，小崽子非常非常少，几百年也可能一个都没有，你放心，我和十殿阎魔中最古老的一殿大夜摩天阎魔有点渊源，一定会送你回去的，你放心。”

阳子身心震撼地看着，少年轻描淡写地说完这番话，就俯身继续收拾东西。

原来系统给她选定的身体，居然是这么了不起的。

可是，历来的故事传说，地狱的恶鬼都是最恐怖的东西，然后少女就想起了安倍见一的话，地狱鬼族凭借身体硬抗神明权柄的话，那么就也有解释了。

鬼族少女一辈子都把少年的话放进心里，往后的余生，都没有忘记过。

当前，她只是接下来就被一系列的事情弄蒙了，她直播里的网友也被少年的这番话触动到了。

唯有强大自身，才算是真的强大，这世界上最难的克制，是自我克制。

有时候，不论在什么样的世界，道理都是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