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同学聚会自古都是大款装B，小人物补充营养的绝佳机会，王弘毅张罗这次小小的聚会是一个引子，一个小试水，他想的是下半年再筹划一次全班的同学会，让全体同学都看看他，看看他现在有多成功。

饭店的菜上得快，主要是怕慢了被退单，那一瓶好几千的酒说开就开，其实也没人管是真是假。

赵明张罗着倒酒，业务熟练，像是经常在饭局上扮演伺候局儿的角色，他对着众人说道，“我觉得在开餐前，弘毅应该讲两句，如果没有他这么热心的张罗，咱们几个可还见不着面呢！”

赵明这话音刚落，还没等其他人附和，王弘毅就自个站起了身，穿着的T恤上大狗头图案被肚子顶着，好似有3D效果。他一只手按着桌面，另一只手举起酒杯，面上有笑容，嘴上却埋怨起来，“赵明真是酒局参加多了，什么话不话的，大家都是老同学啊！”

“讲两句，讲两句。”赵明撺掇着。

“行，那我就说说。”王弘毅举起酒杯，清清嗓子，眼睛扫过于菲菲、杨丽、李笑琳的脸庞，见她们三个都专注的看着自己，内心里瞬间就得意了起来。

开餐词，一般是酒局的特色，也能体现领导的水平。王弘毅的开餐词倒是像极了老板对小员工的怜悯与严厉。赵明听后鼓掌，于菲菲礼貌跟随，李笑琳虽心里不屑手掌拍得还算响亮。再看杨丽，喉间哼了一声，又象征性的拍两下，再抬抬眼皮道，“没想到啊！弘毅现在口才这么好啦！”

“哈哈！我那帮子员工，必须每天训一训，我这也就练出来啦！”王弘毅落话，人又坐下，身体就像是一团肉塞入了椅子，挤挤插插的。

“咱们开吃吧！”从聚会开始就一直没有存在感的于菲菲轻声说道。

来之前她是满怀期待的，来到了，接触了，看到大家现在的状态，听着大家或炫耀或尖酸的话，心里产生了抵触情绪，此刻她倒是有些希望饭快吃，聚会早点散。

嘴被美食占用，自然就减少了开口的时间，饭桌上倒是和谐了不少。面对着龙虾、鲍鱼、海参这些高级食物，李笑琳在日常生活中没什么机会吃，虽然极力克制，却还是下意识吃了不少。

蹲在饭店的卫生间隔间里，刚要起身，却听到了杨丽的话，“菲菲，你刚看见了吗？李笑琳那没见过市面的样子！”

“嗯？”于菲菲没明白杨丽这话指的什么，她疑惑的看着杨丽，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你看她吃鲍鱼的样子，一定从来没有吃过！”杨丽话带讥讽，说罢还轻笑两声，转而又换了语气，带着些她自己都不易察觉的谄媚，“你就不一样，我看你龙虾、鲍鱼什么都没吃，就吃了点蔬菜。果然咱们都是吃过见过的，根本看不上这些暴发户般的菜式。”

“我只是海鲜过敏，不能吃海鲜。”于菲菲解释道，还没等她说完，杨丽就打断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大家都想吃海鲜，我也无所谓，反正我吃的不多。” 杨丽的话让于菲菲很尴尬，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父母多次说过她这种情况，在外吃饭不要搞特殊，有什么吃什么便可以了。

“真是识大体，不像李笑琳，你看她吃龙虾的样子，还真当这里是夜市地摊呢！我怀疑她连麻辣小龙虾都没吃过！真不知道王弘毅为什么邀请她来，硬生生拉低了咱们的档次！”

“上学时，弘毅和笑琳是同桌，关系很好吧！邀请她来也可以理解的。”杨丽的话越说越过分，于菲菲跟着皱起眉来，“咱们出去吧！正好找找笑琳，她去打电话也走了太久了。”

“别走啊！再说说！你是不是也听说过他俩的事情啊？我听说，他们开过房！还听说李笑琳送上门被王弘毅那个！上学时候王弘毅就是胖子，现在更胖，你说她为了吃这顿饭，会不会又送上门？王弘毅那身肥肉我看着都恶心，她也真下得去嘴！”

被杨丽拽着，于菲菲真是有苦说不出，她总不能跟杨丽说李笑琳流过产，还是在她妈妈工作的医院做的，这事儿正好被她撞见，她可是答应李笑琳绝对不说出去的。

“咱们先出去吧！卫生间味道多大啊！”于菲菲反拽杨丽往外走，她想着回了包厢，就能结束这个对话了。

随着门响，杨丽和于菲菲离开了，卫生间又安静了，李笑琳侧耳倾听，却只听到轻微的水滴声，她一口气在嗓子眼，却还是不能吐出。

双手攥紧握在身体两侧，那年冬天，冰凉的手术器械进入身体的感触还历历在目，现在依旧是她噩梦的深渊，李笑琳的身体也开始颤抖，她好怕于菲菲会将自己堕过胎的事情告诉杨丽。

走出隔间站在洗手池前，看着这张面容，看着这身衣服，李笑琳怨恨，她怨恨家境的普通、父母没有本事挣不得大钱，怨恨王弘毅不过是把她当成不花钱的床伴而从未付出真心，怨恨于菲菲的美丽、杨丽的富贵，她甚至怨恨赵明，却连理由都没有。

她认定人生是痛苦的，认定自己已经无力从这个底层阶级的大坑爬出。

再次回到包厢，杨丽问她，“我们刚才找了你一圈，你干嘛去了？”

“在饭店门口打电话，可能我在柱子后面你们没看见吧！”李笑琳扯谎道，她下意识看了眼于菲菲，又问，“你们找我干什么？”

“正好我和杨丽上卫生间，见你好久没回来，就去找找你。”于菲菲解释道。

“是呀，弘毅又叫了鱼翅粥，我怕你喝不到热的。”杨丽阴阳怪气的说，赵明瞧了她一眼，心道：若不是为了巴结王弘毅，我是真不想和杨丽一块吃饭，太倒胃口了。

李笑琳垂头看，每个人面前是一碗鱼翅粥，瞧着这粥，李笑琳恨不得直接把粥扣在杨丽的脑袋上。

所以，你们两个都觉得我是土包子，没吃过这些好的？李笑琳心里的怨念越来越深厚，她死命的压制着，怕自己克制不住动手揍杨丽。

“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医院可能有事找我。”于菲菲的电话忽然响起，看屏幕上显示的是医院的电话号码，她边走边接听起来，“喂？护士长~~”

一个护士，又不是医生，还真觉得自己重要了？李笑琳想着，眸子不自觉看到于菲菲的粥，她明知故问，“菲菲的粥怎么跟咱们不是一个颜色？”

“菲菲说她海鲜过敏，所以要了皮蛋粥。”赵明解释着。

“我跟你们讲，海鲜过敏就要多吃，抗敏嘛！吃吃就好了。”李笑琳说着站起身，把虾肉丸碾碎就要往粥里放。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赵明阻止道。

“我倒是觉得笑琳有道理，什么食物过敏，都是家里惯的！”王弘毅附和道。

“是呀！过敏最多起红疙瘩！放！放！我也想看看人海鲜过敏后什么样儿！”杨丽起哄道。

一颗虾肉丸碾碎了放进粥里，此时此刻，李笑琳那被自卑打散了的自尊心又凝结起来，让她唇角展露真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