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介所出来，正是夜晚最热闹的时候，街上人流也多，欢声笑语也多，馥雪因为被邵阳嘲笑，现在还沉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走过湖北路宽阔的大街，转到一条幽静小路，路上偶尔有行人，有车辆。馥雪静静的在路上走着，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嘴巴里哼着若有似无的曲子。

这步子跟她许久了，非鬼，非妖，非魔，更不是仙，所以只能是人了。馥雪唇边扬起一抹冷笑，真是有趣，今天她心情不好，老天还给她送来一个撒气的。

转入更狭窄的一条小巷，那跟着的脚步未停，馥雪加快脚步，鞋跟踩在硬水泥路上发出‘磕、磕’的响声。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也快了，馥雪沉吟道，“就这么想抓住我吗？”

小巷越来越窄，馥雪见路边出现一间公共厕所，她快步闪身进入，站在女厕所一个隔间的门后边等着，心里默念：快进来！快进来！

男人走进女厕所，脚步声又混合了粗重的呼吸声，他一个格子一个格子打开隔间的门，直到拉开馥雪面前的门，馥雪见到了他的面孔，黝黑的圆脸，下垂的下眼角，还有那猥琐笑容下泛黄的牙齿。

当一个妙龄少女被一个猥琐中年男跟踪，甚至于堵到了公共厕所里。这里四下无人，少女应该会尖叫，会害怕，会想要逃跑。每每这种时刻，中年男人都很享受，他喜欢拥抱那些少女，让她们永远保留着属于他的记忆。

可现在，眼前的少女在甜甜的笑着，用一双无邪的眼睛看着自己，她问，“你想杀我吗？”

男人摇头，他舔舔嘴唇，“害怕吗？”

馥雪也摇头，她说，“咱俩的台词说反了。”

男人想问馥雪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张开嘴却只有血涌出，心口在此时更是泛起剧痛，他低头看去，见馥雪的手已经伸进自己的心怀。男人惊诧万分，脑袋缓慢的抬起，却见馥雪还是在甜笑，馥雪说，“你来得真不巧，正好赶上我想杀人。”

话音落下，如爪利手收回，带着一颗鲜红欲滴的心脏，男人眼睛瞪得很大，微张着嘴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馥雪把心脏拿到男人眼前晃一晃，随即扔进厕坑里，“你这种人的心也就配这种地方。”

“呃~~”这是一个人死前最后一丝声响，身躯倒塌，双膝跪地，馥雪一跃而起，脚踩在男人肩头跳过，再稳稳的落下。她回头看，正瞧见男人身体往前扑，最后脸没入厕坑之中。

杀了一人，也算是解气了，馥雪咯咯的笑了，“说你配，你还真配。”

人死，魂出，怨鬼黑化向馥雪扑来，馥雪一掌拍下，魂魄瞬间消散只剩几缕黑烟，再片刻，黑烟也不见了。

尸体流出的血渐渐蔓延，眼瞧着快碰到馥雪鞋子的鞋尖，馥雪打了个哈欠，一挥手，尸体竟自动分割成好几块，再一挥手，成了肉泥，并全都流入了厕坑之中。

馥雪转身离开，在她离开后，全是血污的厕所转眼即变得干净整洁，仿佛从来不曾有过任何的杀戮。

按响了达尔大厦某间公寓楼的门铃，门铃响了几声门便打开了，门内站着一位美貌的女子，女子长发红唇，五官精致，有说不尽的风情。但明明如此美艳的女子，身上却穿着件素色棉麻旗袍，她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叉腰，眼珠上下把馥雪打量一番，而后甚是揶揄道，“真是稀客啊！”

“特意来找你的，温凌儿。”馥雪回道，她面部表情不多，口吻甚是公事公办。

“哪个委托你来的？”温凌儿直截了当的问道。

尹鹤辰与馥雪做的买卖，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各界都有所流传。有次温家聚会上，温凌儿他们几个小辈还讨论过这事儿，都说尹鹤辰这种老家伙不叛逆还好，一叛逆能搅合好几个界，也是牛B。

“看来你仇家不少啊~~”馥雪接茬道。

“在路面上走，难免擦肩碰肘，不过和你相比，应该不算多。”温凌儿说着动动手腕又转转腰，她眼睛看着馥雪，瞳孔发亮，“咱们又不是闺蜜，就别废话了，这里动手还是外面找块空地？”

馥雪眉梢微挑，她拿起刘兆康给他的文件夹在温凌儿眼前晃了晃，文件夹上几个大字很是明显——阴阳中介所。温凌儿一愣，馥雪什么时候和中介所扯上关系的？

“你这是良禽择木而栖？还是尹鹤辰弄死了邵千安霸占了中介所？”温凌儿不禁问道。

“我只是去帮忙而已。咱们能进去聊吗？”馥雪转了话锋，她可不想说自己被酆都大帝惩罚之事，这温凌儿知道了，不就全狐族都知道了吗？全狐族知道了，离全妖界知道也就不远了。

既然不是来动手的，又有中介所的名头在前，温凌儿便让了半个身子，馥雪走进了她的公寓，扑面即闻到刺鼻的香水味儿。

“你们自己都嫌弃自己的狐狸味儿？喷这么多香水！”馥雪用文件夹扇着，可也没有让空气变清新多少。

“找了个人类男朋友，怕他嫌弃。”温凌儿给馥雪倒了杯茶，自己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身子往后靠着沙发背，一只腿翘起搭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她微微笑着，“大驾光临，所谓何事呢？”

“狐族近期怎么有这么多族人来滨海？”馥雪直截了当的问道。

“旅游。”温凌儿仅两个字回答。

“旅游？那为什么来滨海？”馥雪又问。

“人间界规定我们妖族可往来城市就那么三个，这个季节广陵那边雨多又热，朔方又干燥对皮肤不好，滨海正好，有沙滩天气还不热，你说为什么不来滨海？”

“但你们人来得也太多了吧？”馥雪将文件夹放在茶几上，一页页翻给温凌儿，“这半年来来往往有二十多人。”

“真是来旅游的。长老们说我们这些小辈都没怎么见过市面，更有些家伙都没有出过妖界，所以族里分批次派小辈到人间界学习交流。”

“既然学习交流，为什么没提申请？”馥雪心道，就你这转了弯的话，我信才怪呢！

“申请层层审批，还不见得能通过。倒不如我们一次只派几个，大家轮流来，就当旅游呗！”温凌儿说着拿出人间界通行证，“你看，手续合法，我除了交了个人类男朋友，可没干其他的，我还扫了一批奢饰品包和首饰，也算是为人间界的经济繁荣做了贡献。”

手续确实齐全，可馥雪明白，越是没有纰漏的事情，越是存着问题。

合上文件夹，馥雪站起身来，“既然解释得这么清楚，我也没有什么再问的了，公务在身，先告辞了。”

温凌儿看了眼馥雪面前的茶，她是一口没喝，温凌儿跟着站起身道，“送姑娘。”

公寓的门在馥雪的身后关闭，馥雪迈步向着电梯走去，本来以为只是例行公事来问问，没想到竟然是有趣的事情，这温家狐妖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想到此，馥雪血液沸腾起来，中介所的工作还挺有趣的！

电梯到达一楼，门打开，还没等馥雪走出，一男人就着急忙慌的挤了上来，这男人胖得跟肥猪一般，气喘吁吁还满身大汗，他边擦汗边问馥雪，“你不下去？”

馥雪看着男人头顶飘浮的于菲菲的鬼魂，心道还真是巧啊！她甜甜的笑道，“我上楼。”

电梯门再次关闭，馥雪瞧了眼于菲菲，于菲菲飘到她的面前，煞白的脸上灰黑的血管错综复杂，幽怨的眸子微微凸着，这是冤鬼的面孔，在馥雪看来，毫无乐趣。

馥雪说，“你进度真慢。”

于菲菲低沉的声音带着颤抖，她说，“我的身体~~”

馥雪冷哼，“把仇人都解决了，不就可以回去了吗？”

馥雪的话如同于菲菲阴暗道路上的一盏指路灯，这灯忽然亮起，照耀到电梯里叫王弘毅的胖子身上，王弘毅听见馥雪在说话，他叫唤道，“你在和谁说话！”

馥雪冷眼看着王弘毅，回答他，“在和跟着你的女鬼说话，她说她叫于菲菲。”

“你在说什么！啊！说什么！”‘女鬼’二字让王弘毅脑中最后的理智崩塌，折磨他多日的那个鬼影子又再度浮现在脑海中，于菲菲惨白的面孔让他几近崩溃。还有从高楼摔下没死却高位截瘫的赵明说的话：于菲菲变成鬼来复仇了~~

王弘毅惊慌失措的四下看看，却不见一个人影，他咽了口唾沫叫道，“你骗人！没有鬼！没有鬼！”

自欺欺人总不会长久，更何况敌人是冤鬼。于菲菲的脸孔下一秒就出现在王弘毅的眼前，那么近，近到王弘毅好像从鬼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脸孔，于菲菲冰冷的手缓缓的拂过王弘毅的脸颊，她说，“好朋友~~我们是好朋友~~”

“菲菲！菲菲！不是我！不是我！”

“你这么爱和我开玩笑，我也和你开个玩笑，好吗？”于菲菲话音落下，已经升到顶楼的电梯忽然下坠，王弘毅眼睛睁得老大，嘴唇颤抖，喉咙里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发出‘呃~~呃~~’声。

‘轰’的一声，击起尘土，有人在叫唤，“电梯出事啦！快报警啊！”

于菲菲看着如烂泥一般坐在地上的王弘毅，他的鼻子、耳朵、嘴巴里正往外冒血，馥雪双臂环抱静静的看着王弘毅的尸体，她说，“还剩一个人。”

于菲菲的鬼魂慢慢的从电梯的缝隙钻出去，馥雪耸耸肩，轻轻的说了句，“那废物家主要是也在，就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