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
方才还冷漠无情的男人忽然转过身,走了过来。
在云月愕然的神情中,他伸手搂住了她,而且逐渐收紧,再收紧。
流到一半的泪水也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柔抹去。
三个月了……三个月没见你了,傻瓜。
白隐青心疼地望着她,抚摸着她微微卷曲的刘海和哭肿了的眼眸。瞧瞧,他不过数月未护在她身边,她便把自己置于这样危险的境地。
还受了这么多委屈。
就只是为了找朵莫须有的落初花。幸好他及时赶到,要是再晚一点,他的宝贝就要被那些混账取了性命了。
想到这里,白隐青感到愤怒和阵阵后怕。
出声哄道:“好了,不哭了。”
云月啜泣道,“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本君真没想到,你心里一直忧虑的,是这件事。你还当真以为自己一直藏的很好?”
“什么?”
“没什么。”
“那……”
“我何时要赶你走过?罢了,都是我不好,本君前段时间不该那般苛责你,让你因为提高修为急功近利而来找落初花。”
“我本就不该把那样大的责任平白加到你身上。你不想走那就不走,我从不会逼你。”
他拂了拂因泪水而沾黏在云月脸上的发丝,“我早就说过,你想过什么样的人生我都会依你。但我不能陪你,因为我身为天界大祭司,有我的职责所在。”
白隐青爱怜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清冷好闻的雪松味萦绕在云月的鼻尖。
她出神地凝视着他白皙耳垂上一颗浅淡勾人的红痣。
“也有我的私心。”
“罢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就让我看看我的云月到底有什么夙愿还未了,这次我便也陪你,在这冰镜中了了。”白隐青露出微微苦笑。
傻丫头,以后我不在你身边护着你了,你也要记得好好活下去。
神仙也好,凡人也罢,你都要做个快快活活的云月。至于什么挽救浩劫的责任,我一人担负就好;这一切本就与你无关,你不该替我承受。
“云月,你看清楚,一会儿莫要认错人了。暂且,还不能告诉你原委。”
白衫中的手随即向前一挥。
什么意思?
但还未等云月多想,一道白光闪得她感到刺眼,等再次睁开眼时,面前场景再度变换。
简陋又透着雅致的木屋出现在云月面前,一条油光水滑的黄犬卧在敞开的竹门旁,正呼呼大睡。
院子里母鸡正领着群鸡仔叽叽喳喳地啄食地上的米粒,院子里一棵桃树开的正旺,春风吹拂,落英缤纷。屋外则是茂密竹林环绕,一片鸟语花香。
云月觉得眼前的景色有些眼熟亲切,不知在何处见过,大抵也是她过往的记忆吧。此时,她内心深处涌上种说不出的诡谲感。
“叩叩叩,叩叩叩......”
此时,大门处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
深褐色的木门闩被打开。
果然。
来人还是不久前的那个白衣男子,只是这次他的打扮却和云月在长街上见到时一模一样。
身着粗布衣衫的男人神情温柔,唇角带笑,“月儿,我把我们成亲需要置办的物什都准备好了,三日后,我们就成亲。”
见是白隐青,云月有些放下心来,她对这个男人有些自己都未曾发觉的依赖与信任。
这个人以前一定与她关系匪浅,而且对她很好。
好像有他在的地方,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云月拽住了他的衣袖。
“你为何刚刚说不能告诉我原委。这里不是真的人间吧?我们怎么又来到了这里?我不太明白......”
还未等她说完,男人就打断了她,“当然是真的,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希望可以在红婆娑与我像普通人一样长相厮守。只要过了这几日,这一切就都可以实现了,你看,这儿可是你一直最割舍不下的皖州城,从今以后,我们会一直生活在这里......”
眼前男人的薄唇开开合合,明明是带着笑的神情,可眼睛却无比地冰凉死沉,竟不似活人。
他的眼珠忽然转动了一下,与正打量他的女孩儿对视。
云月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松开刚刚抓在手中的衣袖。
不对劲。
眼前的男人声音仿佛透着鬼魅般的蛊惑,除了那张脸一样,气质和先前的白隐青分明迥然不同。
“云月,别傻站着,快进屋去坐着,夫君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阳春面。”
他满面春风,又举止得体,声音更是恰到好处的温柔。无论是神情还是言行,似乎都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刚才的反常好像只是一个错觉。
云月叹口气,疑惑地朝木屋中走去。
其实从醒来开始,这一切就都太不对劲。
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从失去所有记忆在魔林遇见离暝,再到进入未知魔域的照月潭底,然后是让人不明所以的缥缈的场景变换......
倘若是做梦,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飞燃彩,离暝,照月潭,白隐青,皖州城......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记忆,现实,阴谋与幻想交织,共同纠缠出带着刺的一团乱麻,包裹着,束缚着,让人喘不过来气,又抓不住,解不开。
当真误入迷途如梦镜中花。
......
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很快就被端上来放在木桌上。几片切的整整齐齐的菌菇和青菜叶均匀点缀在雪白的面上,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男人贴心地为她递上竹筷,催促道:“快些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云月只觉心中谜团未解,不敢轻易听信他。
见云月纹丝未动,男人俊美如玉的五官变得有些许扭曲起来,“快吃呀,这不是你最爱吃的吗?”
云月眨眨眼,却还是没动。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吃!”
原本清冷悦耳的声音顿时变得刻薄尖锐起来。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又恢复了不久前的从容和温柔。
“月儿,我明白,你现在也许有许多疑问,你前段时间练功走火入魔记忆有些混乱,我一时也和你解释不清。但你总要相信我,你一直梦寐以求的这一切现在都是真的,我们即将长相厮守,举案齐眉。你到底在顾虑些什么?”
“听话,月儿。看看,我今日特意出门给你准备了城里最华贵的嫁衣和胭脂首饰。”
“我......”云月刚想开口询问,倏忽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大,不......白仙君。”
一个怯生生穿着鹅黄衣衫的小丫头低眉顺眼,迈过门槛走进了竹屋。
男人略带警告意味地瞥了她一眼,随即柔声对云月道,“月儿,以后她就负责伺候你的衣食住行了。还有,今天你不想吃这碗面可以,不过......她嘛......”
男人忽然面露阴骘,缓缓并拢五指,小丫头的脸上瞬时呈现出痛苦窒息的表情。
云月见状,连忙说道,“不要!你!我吃,我吃还不行么?你别伤害她!”
男人满意的笑了笑,不过却是皮笑肉不笑。
在他摄人的注视下,云月只得食之无味地囫囵吞下了这碗面。
“哈哈哈哈,这才对嘛,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必须做,明白了吗?”
发丝顺着他的身形晃动而飞起。
这次,云月彻底看清了他的右耳垂。果然,一片洁白无瑕,验证了她的猜测。
况且,那个人大抵也不会叫她“月儿”这有些黏腻的称呼。
这是丢掉的记忆给她的直觉。
此刻,云月彻底断定,这个人绝不是刚才的白隐青,而且并非良善之辈。
猝然,她想起来刚刚在仙台上见到的白隐青对她说的那番话。
不知为什么,云月总觉得那个人就是白隐青本人。
她细细回忆着,是他挥衣施法后,自己才来到这个地方,那么这片幻境大抵是他带来的。
他还说让自己莫要认错人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料到会有人假扮自己?那他真人现又在何处?
思来想去,不得其解。云月只得决定先假意顺从这个冒牌货,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再想办法查明真相,逃离这里。
“你就待在这里,这几天哪里也不能去。”
云月没搭理他。
冒牌货气势汹汹地走后,一道稚嫩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云姑娘,我叫苌素,您唤我小素便好,以后有什么吩咐您尽管叫我。方才……方才多谢姑娘了。”
云月抬头看了她一眼,懒得和她兜圈子,直言道: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苌素姑娘。其实这里是幻境吧,从我和离暝踏入未知魔域开始,后来的一切就都是幻术所致,我说的没错吧。”云月一向湿润无辜的鹿眸此刻露出了坚定。
“所以,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离暝呢?你们又把他关到哪里去了?”
那家伙现在没有法力,定是还要等自己前去救他。
苌素听罢,顿时惊慌失措跪了下去,连声道,“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姑娘,求您别再问了!奴婢也是真的没办法!”
声音里竟已带了哭腔。
云月见她如此,无奈,只能暂时作罢,连忙扶她起来,想起方才的事,约莫着她大抵也是被那个神经兮兮的冒牌货骗来的受害者,顿时感到同病相怜。
看来今天从这小丫头这里,暂且问不出什么。
只能暂时以不变应万变,待明日伺机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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