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竹林里,两位身姿清癯的仙人端坐于黑白棋盘前,手执棋子,从容而落。
“哎,大意了。”任沧看着眼前胜负已定的棋局,叹气道。
“义父,这次可算轮到您输了。”
“可算?看来华儿盼着赢我盼了许久呀。”
任华浅浅一笑,“义父真是说笑了,这九州四海就没有谁的棋艺能高过义父了。华儿此番侥幸险胜,自是欢喜的,只是以后恐怕就没有这样好气运了。”
“呵呵,你可知,为父只有输给你,才最心甘情愿。”
任华起身为他们二人又添了热茶,想起近日漫天月上的奇景,温声道,“近日月凉山上的雪凤凰不但飞下山来,还绕着浮宸殿的玉梧桐飞了许多圈,义父可知这是何故?”
“哦?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祥瑞啊。”
“为何?”
“那雪凤凰是当年西泽神女白冰莹的坐骑,自她身归混沌后,那凤凰就再不认他主。除了每年神女嫡子隐青的生辰外,那雪凤凰就呆在月凉山上守护雪兰草,不曾离开。”
“那祭司大人的生辰不是腊月么,这凤凰怎地现在就下来了。”
“想必是隐青最近要有什么喜事了。”
“祭司大人要有喜事?”
“不错。那红婆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呐。天定啊,都是天定。罢了,不说他了,来,你我继续下棋。”
……
幻境中,云月独自躺在自己的床上,发呆似的盯着自己撞出的破洞,辗转反侧一番,却实在难以入睡。
也并非是她自寻烦恼,而是昨日自己还思索着如何在那傀儡的手下脱身,怎地今日就要和那个好看的仙君成亲了。
若说心中不欢喜,自然是假的。
这幻境都是根据她自个的心境所化,那说明这一切正是自己渴望的,难道自己从前最大的夙愿竟是和那个仙君在凡间长相厮守么?
也忒丢人了,云月想。
如今想要离开幻境,竟还要让自己绮思的当事人亲自陪自己做出假戏。
倘若他们真的相识了几百年,那不知道白隐青会怎么看她。
哎呀,真是烦人。
想着想着,云月就感觉自己的脸烫的要烧起来一样。
自己从前也这般容易羞赧?
“啊啊啊——”
原本在隔壁被捆起来的安安静静的苌素却忽然间惨叫起来,吓了她一跳。
云月连忙起身赶去一瞧,就看到她脸色惨白,即使被捆起来,也疼的在地上打着滚。
豆子大的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下来,伸手一摸,也沾了一手的湿凉。
“苌素,你怎么了!”
云月连忙给她施法,压制她体内的一股邪力。
所幸那股邪力很快就消散了。
苌素睁开眼睛,呼吸也由急促变得稍稍平缓下来,看见是云月,便一把抱住她,哭泣道,“姑娘,求你救救我的姐姐吧!她快不行了,求你救救她吧!苌素愿一死来报答姑娘的恩情。”
“快别说这种傻话了,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你慢慢说,你刚刚怎么回事?还有救你的姐姐?你姐姐在何处?”
“我姐姐苌楚与我是孪生姐妹,四千年前她曾是魔界始祖离烟的婢女,后来离烟魂飞魄散了,那个玄策就像疯子一样把她囚禁起来。之后又想办法抓到我,把我关在水晶宫里,用姐姐来威胁我为他做事。”
那水晶宫说的莫非是那照月潭下的宫殿?
“先前并非是我不愿帮你,只是我受他威胁,没有办法。我与姐姐天生就有心灵感应,刚刚,必然是我姐姐又遭受了那个玄策的折磨。”
苌素倚在云月的肩膀上,双目噙泪,“我也不知我姐姐具体被关在何处,只求姑娘和白仙君出去后,能帮我救救我姐姐。苌素愿生生世世给姑娘当牛做马。”
“好,我答应你,待我出去后,我一定会救你出去,还有你姐姐,我都会尽全力相救的。”
“我不过一会儿不在,你们就这般相熟了?”声音看似平静却酝酿压抑着一丝怒意。
倏忽一道白色灵光打在她的脑袋上,怀里的苌素瞬间就晕了过去。
云月抬头对上白隐青那双透着威压的眼睛,也不甘示弱。
“你对她做了什么?”
“云月,你可知她是谁的人?”
“我知道,她是那个叫玄策的大坏蛋的手下,但她是有苦衷的。”
“苦衷?所以呢?”
“所以,所以你不可以这样对她!”
“那要是这是玄策搞得阴谋诡计怎么办?你就这样轻信她?要是刚刚她偷袭你了,又该怎么办?你知不知道玄策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你的命,云、月。”
头一次见着这个一贯清冷温柔男人露出阴鸷和毫不掩饰的愤怒神色,云月也有些发怵。
因为她知道,白隐青说的是有道理的,“可是……”
“没有可是。随意轻信敌人,你自己给我好好反省一下。等回到天界,我再好好教导你。”
“……”
“这是你的婚服,马上换上,不要墨迹。”说完,男人转身就离开了。
“什么嘛?这么凶,一点人情味都没有。还说我们以前是最亲近的人,哼,我看都是骗我的。”云月拿起婚服,任性地甩在床上。
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心里默念,苌素啊苌素,你就先晕一阵子吧,放心,等我出去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和你姐姐的!
等云月换好并不繁冗的婚服后,夜色已十分深了。听着屋外簌簌的风吹竹林声,云月倚在床边,也沉沉睡了下去。
还未过几炷香的时间,就听到了几声鸡鸣。迷迷糊糊中,有人把她抱了起来,随即放在了椅子上。
那人又好像端了水盆过来,用粗布沾了水轻轻地擦拭着自己的脸庞。
脸上感觉凉凉的,伴随着耳旁淅淅沥沥的水声,云月很快就有些清醒过来。
“醒了?那就自己乖乖坐好。”
随后,云月诧异地发现,那个清冷疏离,昨夜还生了她的气,总是透着威严感的仙君居然在亲自帮她梳头。
那刚刚也是他在伺候她洗漱了?
云月顿时坐直,绷紧了身体。
“白,白隐青,这种事情就不必劳烦你了。”云月小声嘟囔道,“我自己来就好。”
“不必。”
云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个白隐青到底什么毛病,怎么总是这么不讲道理。
发髻很快就被盘成了十字的形态,白隐青又拿了几把木刻的簪杈把碎发固定好。看着镜中那个蛾眉皓齿,碧鬟红袖的自己,云月也有些失神。
“真好看呀。”
镜中的白隐青眼中也含着笑意,“你一向喜欢这个。”
“什么?你是说从前你也常常这样帮我绾发?”
“嗯。”
苍天啊,他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呀?白隐青不是说她是他的侍女吗?怎么现在看来以前好像都是白隐青在照顾她。
云月这时回过头来打量白隐青。
男人即使穿着一身稍显艳俗的大红喜服却仍像谪仙人一般遗世独立,不染纤尘。发髻被高高束起,琉璃色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满屋红的缘故,不似平日那般疏离,而是染上了几分情动。
眼前忽然落入一片深红的阴影。
是红盖头。
大红衣袖下的手忽然被身前人给握住,那手白皙又有力,带着微凉感,指腹上似还有几片薄茧。
那握住自己的手缓缓收紧,并不难受,反而感到格外安心。好像被这样的手握着,自己就拥有了一切,再没什么遗憾了。
“既是在凡间,那凡间的俗礼你我也是不可免的。想必礼成后,我们就可以顺利离开了。”
“好。”
“你我高堂皆已身归混沌,一会拜高堂时便也拜了天地罢。”
“嗯。”云月点点头。
一拜天地,拜的是天地神明恩赐良缘。
二拜高堂,感怀的是父母生养之恩。
夫妻对拜,拜的是尊重与平等,携手白头的真心。
……
管他是阴错还是阳差,管他当事人此时又是如何作想。从此,天上地下,九州四海,他们的命运将紧紧缠绕,纠缠至海枯石烂。
三生石旁,奈何桥头,无论那象征着永不相见的彼岸花开的有多么浓烈,只要一转身,我就会望见你。
望进你琉璃色的眼睛,直至沧海桑田,直至你消逝,或是我消逝……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花开花落终有时,缘聚缘散总归尘。
多年以后,你已不在我的身边,每当我站在司命星君的窥凡池旁看世间无数爱而不得,分分离离的痴男怨女时,就会回想起这天。
想起这天你的生气,你的温柔,你帮我束发……我曾经总以为,那时你只是无奈陪我做戏,是我在自欺欺人。
可我后来才明白,你那时竟揣着一颗比我还要真的心。
莫笑流年已逝,月落参横,回首经年皆成空,却未曾忘记。
我只记得,须臾镜里,桃花树下,陋室屋前,你曾牵着我的手,我们一拜天地。
感谢坚持看到这里的朋友,谢谢你对这个故事的喜欢。(鞠躬)
结局是he哦,我保证哎嘿,不过过程会有点点虐而已~
太容易就幸福团圆大结局的感情,当然很不错,不过写小说嘛,不虐一虐就太没意思咯 (^▽^)
狗作者是狗血爱好者耶~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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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 拜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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