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冥婚

我找出柳舒河的名片遂又放下,虽然我很想问问在我昏迷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例如陈海乔究竟是怎么死的,但是这段时间种种诡异之事令我不想在节外生枝。

“叮叮!”床头的护士铃突然响起来,我孤身一人被吓了一跳。

“哈哈,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对讲机那边传来护士梅梅俏皮的声音。

“有事说事,你的林大医生还病着呢。”我没好气地说。

“今天是魅吧三周年店庆,四人同行可以打三折,我这里还差一人,走不走?”

“合着你们是打麻将三缺一?”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妹妹,我还病着。”

“你已经躺的够久了,在躺下去就该退化了,我这里都是单身的妹子,这么好的事,我都是先想着你的。你要是这回不来,别怪妹妹以后不想着你。”

“不会又是什么拜金女吧。”

“不是,都是我的好闺蜜,盘顺条亮。”

我将信将疑地披上外套,打了出租车就出院门了。

魅吧是一家夜店酒吧,可以说是青年的聚集狂欢地,那里常驻几个歌手都小有名气,坦白说,下了班偶尔奢侈一把还是蛮放松的。

“这就是我给你们常说的林医生,林寒。”梅梅身着吊带,显得青春时尚,“这两位是我高中死党,甜甜和瓦瓦。”

“你们好。”我尽力显得绅士一点。

“哇,梅梅,你可没说林医生这么帅呢。”

“是啊是啊,看起来又奶又狼。”

哦豁,我在前面走,嘴角真是压了又压。稳住,林寒,脱单在此一举。

甜甜指着大门问:“奇怪,今夜魅吧不是做活动么?门口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兴许是活动已经开始了,人都在里面了。”梅梅挽着两个好友兴致勃勃地冲进去。

我留意到魅吧的广告牌明明灭灭的,下次还是提醒他们维修一下吧。

“呼,原来人都在里面了。”甜甜松了口气,招呼着点酒。

“请问要喝点什么?”服务员走过来,微笑地盯着我问。

“我要一杯水就好了。”

几个女孩也叽叽喳喳地点了喝的,我客气地说:“别给我省钱哈,今晚我来买单。”

“哇塞,林医生赛高。”

瓦瓦拉着梅梅冲进了舞池,看着异常活跃兴奋的人群,我慢慢涌现了一丝不安。

“怎么了,林医生?”甜甜是三人中最细心的那个,此时,她有些害羞地坐在一旁,问:“不知道林医生平时都喜欢干点什么。”

我回了神,心不在焉地回复她,突然间问道:“甜甜,我,我觉得有些不对,你,你有没有发现这边的人都有些古怪。”

她闻言抬起头观察起来,不一会儿脸色就变得惨白,她结结巴巴地说:“林、林医生,这些人,这些人好像每隔几分钟都在重复一样的动作。”

对!经她提醒,我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古怪之处,这里的人好像都是设置好的一样,脸上挂着狂热的微笑,身体随音乐大幅东摇摆,可是却是不断在重复,音乐也是,就像是坐在吧台上那个大波浪姐姐,她一遍一遍拍着桌子大笑,仿佛一个神经质。

大家都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随着节奏永不停止地工作。

“请问要喝点什么?”那个服务员又过来了,脸上挂着和刚刚一样的微笑,连弧度都一模一样,木然而又机械。

“啊!”我及时捂住甜甜尖叫的嘴,佯装镇定地说:“一杯水,谢谢。”

“好的,稍等。”得到回复的服务员满意离去。

“我们去找梅梅和瓦瓦。”

我当机立断地说,甜甜含着眼泪连忙点头。

舞池中央,梅梅已经醉的有些神志不清,我摇晃着她问道:“梅梅,瓦瓦呢?”

“什么?”

“瓦瓦呢?”周围是喧闹疯狂的人群,我扯着嗓子问。

“不知道,好像,去厕所了。”

我对甜甜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带着梅梅先离开——如果能够的话。

洗手间历来都是鬼怪聚集地,我叹了口气,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瓦瓦?”我试探地叫了一声,洗手间果然没有任何回音,只有水声滴滴。

突然间,“吱呀——”我听到门内传来厕所档板被推开的声音,不禁警铃大作。

“哪里来的小哥,这里可是女厕所。”一个身着黑色短裙的美女笑着从女厕所走出来。

“我,我是来找人的。”

“哦?”她鲜红的指甲划过我的肌肤,轻轻在我的耳边呼气说:“说起来,我是有看到一个女孩进去了,怎么,要一起进去看看么?”

“不了,不了,麻烦你帮忙叫她出来。”

我要是进去了,估计当场就要重新投胎。

“去吧,不然那个小妹妹得多伤心啊,她可是一个人在那里徘徊很久了。”

她力气大的出奇,拖拽着我进门,我这才发现,瓦瓦面朝着玻璃,一直一直在梳头发,只不过她的头发在后面,她却在梳自己的正面。

“我我我,我看还是别打扰她了。”

那个红指甲美女拖着我,压我到玻璃镜面前,靠,瓦瓦的正脸已经是血肉模糊,仿佛没有皮肤一般,而那梳子上却密密麻麻地挂着血肉。

“呕。”我忍不住作呕。

而那个美女的声音也开始慢慢变得尖锐,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温柔说:“小哥哥,看在你这么帅的份上,我不会伤的正脸哦。”

“救命!”

正当我绝望之际,天花板落下一滴滴粘液,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们头顶:“林医生,今晚玩的开心么?”

那美女立刻松开我的脖子,厉声道:“谁人坏我好事。”

她四肢朝地,竟然咕噜噜地爬到到天花板去,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天花板伸出一只苍白有力的手,拽出美女的长发,咕噜一声,那美女竟然将人皮褪了下来,露出蜘蛛不像蜘蛛的本面目,我已经无语,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呆在医院里,听信梅梅的鬼话受这活罪。

“破!”那只手掐住蜘蛛头,一声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我的脑海也不由自主地痛起来。

天旋地转中,我看见柳舒河那张英俊到雌雄难辨的脸蛋朝我靠近,“真香啊。”

在他的喃喃自语中,我不负使命地晕了过去。

“这里是哪里?”

等我醒来,身处豪华的软床上,房间内飘着淡香。

“林大医生,你终于醒了。”柳舒河坐在我的脚边,两只眼睛闪烁着异光,我突然想起昏迷前的事情,这估计是他的老巢,突然觉得我可以在睡一会儿。

“噗嗤,”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笑道:“林医生真是个可人儿。”

“刚刚,我不是在做梦吧?”

“林医生是西医,可信鬼神之事?”

事到如今,不信也得信了,我试探着问道:“不知阁下又是何方神仙,为何在那里?”

他又想笑,还是抿抿嘴忍住了,说:“魅吧是我柳氏的产业,这次我也是赶巧了,正好撞见你身处险境,呵,若不是我,恐怕肉香的唐僧就要被蜘蛛精做点心了。”

盘丝洞是吧,我呵呵强笑了两下,说:“那陈海乔也是妖怪么?”

“不,他是人,不过是杀了自己的老婆开启了禁术,所以才几朝飞黄腾达,我早就有所怀疑了。”

“五鬼运财?”我试探地问道。

“看不出来,林医生很有研究。”柳舒河赞道。

阿恒没有骗我,果然是陈海乔出了问题。

“这个禁术需要不断的献祭灵魂,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在他房间内失踪。”

“可恶。”我扼腕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看起来文雅的上市老总竟然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恶魔。

“那么,他让我去他家也是——而且他说有沙沙声,也是因为……”

柳舒河点头,说:“没错,应该也是想骗你过去送死,不过那沙沙声不是他老婆,五鬼运财献祭的冤魂不得往生,那声音应该是五鬼追随他所致。”

我咽了口水,我真是命大,“对了,梅梅他们呢?”

柳舒河一摊手说:“那两个小姑娘挺机灵,虽被困住,但是我都护送他们平安了,唯有厕所的那一个,死了。”

瓦瓦,几个小时前还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我不禁感到深深的惋惜,要是我能早一点发现不妥之处就好了。

我真诚地说:“柳先生,谢谢你,救了我两次。”

不管什么原因救我,救了我都是事实。

他突然凑近我,两只眼睛在一瞬间变成了金黄色的竖瞳,轻声耳语:“我说林寒,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柳舒河?”

翌日阳光灿烂,我坐在办公室拿着柳舒河的名片细细地翻看。

柳氏集团董事长。

这样的大人物,我究竟什么时候接触过他呢?

“林医生,我要请假几天。”推门进来的是梅梅,她看起来精神萎靡。

“别太伤心了,我想瓦瓦一定希望你们能好好的。”我安慰道。

她闻言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久才抽噎着说:“过几天她要出殡,我打算送她一程。”

“应该的,我也去送送她。”

我叹了口气,在系统上提交了请假申请。

“你听说了么?在他们老家,没结婚的姑娘死了只能立牌位,等着配阴婚。”

去往青林村的路上,甜甜小声对我说道。

我打了个寒颤,说:“不怕,哥这次叠满了buff。”

说完,我亮开秘密武器,“登登登”,我的衬衫内侧别了三个黄澄澄的护身符,“这都是我妈在千年古刹给我求得。”

原先这些东西,我是嗤之以鼻的,如今,我也不得不信了。

“还有多的么,给我一个。”

“也给我一个。”

甜甜和梅梅争先恐后地伸手,我大方地一人分了一个。

青林村地处深山,并非东吴镇那样的江南平原小镇。地势崎岖,山林重重,我们日头刚升的时候坐大巴进村的,等绕过一重重盘山公路,已经近黄昏,光线变得暗淡无力。

“你们就是瓦瓦的朋友吧。”一个扎着白布巾的男子在村口迎接我们。

“是的,我们来送瓦瓦。”梅梅强忍悲伤说。

那男子上下打量我们三人,尤其是我,他看了好几眼,直到我一个大男人忍不住躲在梅梅后面,他才轻咳一声,说:“快进去吧,我给你们准备了地方。”

我们的房间相隔不远,两个女孩安顿好,就来找我。

一进我的屋子,甜甜就皱眉:“这屋子可真压抑,你瞧,床上有梁,还有这面梳妆镜,还是古铜镜子,真让人不舒服。”

“你们房间没有这个么?”我搓搓手不安地问。

梅梅摇摇头说:“没有,不过有些白事用的物品,我和甜甜都堆到屋外了。”

“这样吧,我们三个尽量在一起,别分开。”

“嗯!”两个姑娘郑重地点点头。

下葬之前需要守灵,我们刚进前厅,就听见瓦瓦妈妈悲恸的哭声,还有几个姑娘低低地抽噎声,甜甜和梅梅不禁红了眼眶。

我和瓦瓦不熟悉,此时除了惋惜,却觉得有些渗人。

“大娘,您别太伤心了,要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我忍不住说道。

大娘停止了哭声,转过头来看我,惨白的脸庞上那一双饱含眼泪的的眼睛死死盯住我。

“后生,你相貌好生俊俏,和我女儿屋内贴的明星海报上的奶油小生似的。”

“若是我女儿见到你,她一定会很开心……”

大娘喃喃自语,状似癫狂。

梅梅挺身而出,把我挡在身后说:“大娘,瓦瓦是我们的好朋友,我最知道她的审美了,像林寒这种弱鸡根本不是她的菜,瓦瓦喜欢有腹肌的男生,最好有八块。”

“?”

大娘像是想到了什么,嘿嘿地笑起来。旁边的人都低着头折纸元宝或者烧纸,嘴里默念什么。

我和梅梅他们找了个借口溜出了屋子。

“林医生,我看你明天一早就坐车走吧。”甜甜眉头紧锁。

有了上次魅吧的经验,我和梅梅都对甜甜的第六感十分信赖,于是我回去收拾铺盖,打算六点就出村,搭最早的大巴去车站。

是夜,村里在大山的掩映下静谧黑暗,我朦朦胧胧间发现梳妆镜前坐着一个身着红袍的女子,她似乎在描眉毛,离古铜镜贴的很近。

我的汗毛“登”地立了起来,靠,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蹑手捏脚地沿着床沿朝门口挪过去,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清了那个女鬼。

我的妈呀,这哪里是在描眉毛,她和镜子里的那个倒影公用一张脸,看起来像是撕扯出一张画皮覆在自己脸上。

瓦瓦是不是被那个蜘蛛精把脸撕去了?

我不敢再看,打开门就向甜甜那边狂奔。

“喂喂,梅梅、甜甜,你们醒一醒!”

不管我怎么拍门喊叫,门都纹丝不动。

“后生,你往哪里去呀?”

走廊尽头,那个大娘提着一盏白灯笼,阴恻恻地看着我。

我倒吸一口冷气,朝着相反的方向逃窜。

“呼呼……”

我像是只无头苍蝇般在村子里横冲直撞,奇怪的是,村里安静的过分,我这样大的动静,甚至连一声狗叫也没听见。

天地之间,仿佛仅剩我一个人的心脏在狂跳。

好在马上就出村口了,望着指路牌,我内心狂喜。

等跑到指路牌附近,我的心凉了半截,只见上面写了三个字:棺材铺。

我的老天爷!

后面传来模模糊糊的叫喊声:后生、后生——

我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跑去。

那是一块极其荒凉的坟地,大大小小的墓碑乱七八糟地竖立着,偶尔还能看见蓝莹莹的微光。

听说那荧光是因为人死了许久骨头上的矿物质。

我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迈开沉重的双腿。

一圈又一圈,似乎没有终点没有尽头。

鬼打墙,而且喜提坟茔鬼打墙。

我悲从中来,难道今天就是我的死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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