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鹿矜和舒棠一起去厨房吃午餐,长桌宴在晚上,还是要往肚子里填一点儿东西,午餐结束,舒棠回去午睡,鹿矜没什么睡意,听到舒棠说有个小图书室可以看书,索性她打算去图书室看看。
院子里绿树成荫,即便此刻是午后阳光最毒辣的时候身处这方院子也不感到热,反而周身清凉,也不感到冷,就是有些蚊虫,鹿矜今天穿的一件无袖挺阔版型的牛仔裙,好处是腰侧两个巨大的口袋,出行不用再额外背包,坏处是,胳膊和腿遭殃,蚊虫叮咬。
折返回房间有点儿距离,她想了想,就这样吧,图书室那边应该没那么多蚊虫。
鹿矜推开一扇只有她腰高的小木门,另一个方向的小径上迎面走来一个女人,女人身材娇小,看着约摸160cm出头,穿着蜡染背心和阔腿裤,头发是用簪子绾着,手腕上戴着银手镯。
女人看到有她,面带微笑,和她打招呼:“鹿小姐。”
竟然认得她?鹿矜微微点头:“你好。”
大概是鹿矜疑惑的目光太明显,女人直接说:“我是龙飞腾的妻子,杨漫。”
鹿矜恍然大悟:“原来是老板娘。”
“你要到图书室去?”
“去看看书打发时间,”说话间两人已经离得很近,鹿矜看着杨漫的衣服,真心夸赞,“老板娘,你这蜡染衣服和手镯好看。”
鹿矜在卡市时逛过蜡染店铺和集市,没有遇到特别想买下来的服装和视频,图案要么沉闷要么花哨,不足够让人有冲动,特别想要买下来,杨漫身上的蜡染服装工艺肉眼可见的好,图案很有设计感,还有她戴的银手镯,样式也挺特别,兼具时尚感和美感,还蛮不错,符合她的审美,她还挺想收藏。
杨漫笑起来,笑容里带着满满的幸福快乐,她说:“我爸爸按照我的设计做的。”
“真好。”
“鹿小姐有空可以到我爸蜡染店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报我的名字,打七折。”
“好啊,我明天去看看,叔叔的店是哪里?”
“在步行街,叫老二苗货馆,里面有蜡染服装和银饰,都是纯手工制作,传统样式和比较新潮的样式都有。”
“步行街,好的,我记住了,我去步行街的时候会去光顾的。”
和杨漫闲聊了一会儿鹿矜才继续往图书室去。
图书室是在一处类似于四合院的小院子里,大门是木制隔断方格玻璃门,一共四扇门,中间两扇门打开。
走进去,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四方形小院,地面铺的是小块小块的方形石块,院角有一棵高大的树,树荫几乎能覆盖半个小院,旁边的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一面墙都是绿叶,其余各处摆放着盆栽和沙发、木椅、摇椅。
鹿矜走到院子中央,右边就是阅览间,窗户是开着的,她一眼就能看到里面以及里面坐着的人,四个年轻女生,此刻她们也往外看来,其中两个看到她后目光有些回避。
有时候啊,缘分这种事,真的还蛮奇妙的,她再次遇到舒棠已经觉得神奇,没想到还会遇到那晚上的那两个女生,难道这就是所谓冤家路窄?
后来一直没有警察联系她,说明她们脱身后没有报警,说是失望麽,也不算,毕竟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说不失望麽,那还是挺失望的,想来想去,其实是她自己决定要帮她们,怨不得什么,有时候救人是会有代价的,譬如她看的一些新闻,有些人救落水的人,落水的捡回一条小命,救人的反而死了。
四个女生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她们没有打个招呼的意思,鹿矜也不打算先友善问候,左边是放置书籍的区域,她打算找一本想看书带回房间,不打算留在这里。
很快,鹿矜就找到了一本书,自己写下借阅记录后就抱着书离开,那四个女生还在,不过并没有要和她说什么的意思。
她走远了一些,隐隐约约听到她们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大声说的,刚才她们交头接耳她就没听到她们究竟是说了什么。
“你们两个能跑掉就不错了,她不也没事吗,有什么好愧疚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她是帮了梅青和徐想。”
鹿矜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心底莫名的不爽快,有些事虽然是事实,但是,听到这样的话,总是不舒服,或许还有心寒。
换她以前那性格,一定回去破口大骂,现在麽,年纪大了,心态平和了,懒倦了,无意义的争执,耗费的是自己的心神,她的心神本来就耗费不起。
鹿矜一路闷闷不乐,走到一处石台,看到那儿有一只白毛小狗,小狗正在追一只花蝴蝶。
哇!好丑的修勾!
鹿矜看着小狗红红的鼻头心里大为震惊,真的好丑啊,又丑又潦草,丑中又有点儿萌是,丑萌丑萌的。
她呆滞了好一会儿才笑眯眯地走过去,小狗不再追蝴蝶,而是乖巧地坐在了地上,像是在等待人去摸它的脑袋。
鹿矜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试探性地摸了摸小狗脑袋,小狗很顺从,对她没有一点儿敌意,她下手更重了一些,揉弄起了小狗脑袋和粉粉的耳朵,双手捧起小狗的脸,和小狗一起皱脸,还挤出巫婆音说:“宝贝,你怎么会长得那么丑啊,啊?丑成表情包了。”
小狗欢快地呜呜叫了两声。
“说你丑你还开心呀?”鹿矜从腰侧的大口袋里拿出手机,“我给你拍张照片好不好?”
鹿矜正摆弄着小狗,刚要按下拍照,它一溜烟从她旁边跑走了。
“诶?你别跑。”
鹿矜追着小狗跑,一直快到前厅小院那边才追到了小狗,她一把抱起小狗,气喘吁吁又得意洋洋地揉小狗耳朵:“终于抓住你了,还挺能跑啊你,丑丑小狗。”
鹿矜和小狗玩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放走了小狗,慢悠悠地晃回自己的小窝。
她刚到住处的下楼梯口上了两级台阶,听到上面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抬头,看到一个女人从上面下来,手偶尔扶一下扶手。
这是一个张扬成熟的女人,很有女人味,媚得浑然天成,烈焰红唇,中长羊毛卷,戴着浮夸的华丽耳饰,亮黄色带花纹的交领系带裙,看起来更像是浴袍,仅仅有腰间系带固定,下面裙摆也是高开叉,行走间长腿若隐若现。
女人忽然停下,她上下打量着鹿矜,片刻后说:“你好。”声音微微沙哑。
鹿矜脸色如霜冻,面无表情回她:“你好。”
“房娜。”
“鹿矜。”
极简的自我介绍结束,两人都沉默,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人先往旁让一让。
房娜站了会儿,侧了侧身体,从鹿矜身旁下去,带起一阵馥郁诱惑的浓香,由于香味太浓,饶是鹿矜鼻子挺灵也闻不出来有没有夹杂其他气味。
鹿矜微微有些晃神,抓着扶手的手用力,讥讽爬上她脸,她继续往上走,身后忽然传来房娜的声音:“鹿矜——”
鹿矜回头,听到房娜问她:“你是住楼上那间?”
鹿矜轻微地点头。
“我们可以换个房吗?我住在风景最好也是最宽敞的那间,不用补差价。”
“不想换,太麻烦了。”鹿矜说。
“好吧,没事了。”
房娜翩然离去,鹿矜看着她离去,直到她消失在了绿丛深处才收回视线。
她抬腿继续往上走,差点踩空,她抓紧扶手才稳住没在楼梯这儿摔一跤。
走到了平台上,鹿矜往楼下的门口看了一眼,刚好看到景酲从里面出来,头发潮湿,还在滴水。
景酲看到她,顿了一下。
鹿矜凝望他片刻,再不看他,兀自低着头看着台阶走上木梯,咬着牙狠狠地磨了一下,脚下踩着木梯的力气大了些,高跟鞋踩着木梯发出响亮的声音。
手臂上被蚊子叮咬的地方忽然痒得厉害,她狠狠地挠了好几下那痒意才显示,转而是被指甲抓出来的红痕刺辣的疼,她没有顾着这疼,快步往楼上走。
走过木廊,到门口,推开门,心头火气四窜,几乎要把她点着,她去倒了一杯水喝,想用水浇一浇心头的火。
随手把手中的书放在了一旁,书也不打算看了,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发消息给莫莉。
鹿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莫莉大概是正在玩手机,秒回,甩了个小狗问号地表情过来。
鹿矜忍了忍,忍住了想要爆粗口的冲动,她指间转换飞速,一串文字发送了过去。
鹿矜:我只问了他有没有女朋友和老婆,没问他有没有炮.友和床伴!!!
鹿矜:气死我了
莫莉:[土拨鼠啊]
莫莉:你看上的那孽缘有炮.友还是床伴?
鹿矜:不知道是什么
鹿矜:反正白日宣淫,还刚巧被我撞上
莫莉:你也太惨了吧
莫莉:这什么人啊,你不是说是正经人吗
鹿矜:看着像个玩咖,但是接触下来作风好像又挺正的,我怎么知道是这样的,要不是我刚好碰到,我还被蒙在鼓里
莫莉:还好你碰上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还是别艳遇了,我看你这没实际恋爱经验的小白兔被外面的野狼吃了还差不多
鹿矜:我真的很生气!
鹿矜很暴躁,她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到了卧室,拿起枕头,握拳邦邦邦打在枕头上。
下午,龙飞腾准备好了长桌宴,鹿矜接到了他的通知,告诉她可以去往庭院赴宴了。
经过几个小时的自我调节,鹿矜情绪已经趋于稳定,她接到电话后就收拾好了自己准备赴宴,还带上了可以绑头发的大肠发圈。
她以为她到得时间刚刚好,没想到,她是第一个到的,只有杨漫正在摆放碗筷,看到鹿矜,杨漫指了指旁边:“他们还没到,你可以先到旁边那儿吃点餐前饮品和西瓜,他们应该很快就到了。”
鹿矜看着杨漫手中没几个碗,用不上她帮忙,她只说好了“好”便走向旁边,瞥到景酲一手拿着一张小椅子走过来,她面上风轻云淡,却是和他一点儿眼神交流都不想有。
鹿矜随手拿起餐饮桌上的一杯饮品,走到旁边的秋千椅上坐下,盘算着一会儿去和房娜说一下换房的事,她想得出神,抬起玻璃杯就要喝她刚拿的饮品,手上突然感觉到阻力。
她眼睛聚焦,眼睫微动,目光下落,看到手中玻璃杯被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自上而下从玻璃杯口往下罩抓住,再仰头,看到景酲反手插兜,另一只手抓住了她手中杯子,目光凉凉地落在她身上。
她不悦地拧起眉,恶狠狠地横了景酲一眼。
“你是就忘了昨晚的教训?”景酲沉声问。
鹿矜未语,景酲继续说:“这是冰镇酸梅汁。”
鹿矜这才后知后觉,感觉到抓握杯子的手指是冰冷的,她松了手,不再看景酲,也不对他的好意有所表达。
过了会儿,杨漫放好了碗筷,她和景酲说了两句话,龙飞腾搬着两张椅子走过来。
鹿矜中午见到的那只丑丑的小狗跟在龙飞腾脚边跑过来,看到鹿矜,直直跑到她了她脚边,鹿矜看到它,即刻从秋千椅上下来,蹲在地上抓着小狗耳朵玩。
“又是你,丑丑修勾。”鹿矜扬声问,“老板娘,这只小狗叫什么名字呀?”
杨漫回她:“它叫大福。”
“噢,大福是什么品种啊?”
“下司犬,本土的土狗。”
鹿矜继续捏大福脑袋:“原来你是下司犬啊。”
龙飞腾和杨漫一起离开,景酲把从鹿矜手里拿过来的那杯酸梅汁喝完,放杯子的时候睨了鹿矜一眼,走向那玩得正欢的一人一狗。
鹿矜摊手,大福立刻就把爪爪放到了她手心,她伸手,大福就用爪爪和她击掌,她不禁大呼:“宝贝,你好聪明!”
头顶传来声音:“它以前是警犬。”
鹿矜把扭头网上看:“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不能在这儿?”
“你的地盘,爱在哪儿在哪儿。”鹿矜阴阳怪气地说着,不再和大福一起玩,站起来,打算换个地方待去。
奈何她面前一堵人墙,非要挡她路。
她忿忿抬头还没说什么,景酲先问她:“我又哪儿招你了?”
鹿矜不想和他说话,后退了一步离他远了一些,从左边走过去,没走两步,人墙再次出现。
“因为那只毛毛虫?”
“我没那么幼稚。”
“你整天不是给人找事就是给人摆脸色,谁惯的你这样?”
鹿矜语气很冲,嗤声道:“你管是谁惯的?”
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死灰复燃”,如同往热到冒烟的锅里倒油,轰的一下火焰冲天。
气愤地走出几步,鹿矜又往回头,恰巧景酲也回头,他看着她,等她说什么,鹿矜忍了又忍,忍不了。
大不了今晚就被赶出去,她去其他酒店住。
她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开骂:“你这个混蛋!人渣!败类!垃圾!”
鹿矜被景酲直接抓拖进了旁边重重叠叠枝叶遮挡的小径后面,大福见状一溜烟跑没了影。
而鹿矜被景酲丢到了铁网藤枝缠绕的风车茉莉花墙上,整个人重重摔压到花墙上,带得花朵和枝叶猛烈摇晃。
她咽了咽口水,紧张、警惕地盯着景酲,毫不示弱地仰头,嚣张地和他对视。
景酲单手撑在她头顶的花墙上,居高临下地俯瞰她,眉头微压,双眼露出凶光,声音沉的发寒:“你说说,我怎么混蛋人渣败类垃圾了?”
鹿矜扭着头不说话,她的确是没有骂人的理由和立场,就是想骂就骂了,图个爽快,完全没想后果。
这可是在人家的地盘,跑都不好跑。
“说话。”
鹿矜还是倔强地扭着头。
景酲用另一只手抓住鹿矜下颌,轻而易举迫使鹿矜和他面对面。
两人都缄默不语。
视线交错,一瞬间只能听到风吹叶动的窸窣声,还有近在咫尺互相的呼吸声。
如此对峙半晌,景酲骤然松开了禁锢鹿矜下颌的手,却也没退开,他再问:“你又在气什么?”语气是柔和许多,耐心许多,妥协许多,仔咂摸摸,似还带着那么一点儿哄人的意味。
鹿矜耻于说出口,默不作声。
“你不说,我们就在这儿僵着。”
听到这话,鹿矜出了声:“我不想说。”
“行,那就你什么时候说,我什么时候放你走。”
鹿矜瞳孔花火四溅,怄恼地推搡景酲,推不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假装诚恳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骂你,你要气不过,你骂回来。”
“为什么骂我?”
“想骂就骂了。”
景酲呵笑:“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
“你怎么那么倔?你要再不说——”长桌宴就没得吃了。
后面的话被鹿矜打断:“怎么,你要用强?你别以为我吃你这套,故意钓我很有意思呵?”
说到这里鹿矜心里气得喷火,她还真就吃他欲擒故纵这套,如果不是碰巧被她撞到了,她就成笑话了,越想越气不过。
“你有炮.友,又钓着我,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混蛋人渣败类垃圾!”简直可恶至极。
“炮.友?钓你?”景酲冷冷地笑,“炮.友是谁?”
“怎么,你还以为我不知道呢,我今天都看到她从你房里出去了,你们做了什么,你要大中午的冲澡?”
景酲沉沉地叹气:“中午,那就是,房娜?”
鹿矜一点儿都不想和他说话,她断定她会信他说的话,就算是他骗她,她脑子里可能真的长出恋爱脑了。
“她是找我,我和她什么也没有,刚好她找我的时候我冲完澡,我解释得够清楚吗?”
“你不用和我解释,我会和她换房,你们怎么样,我管不着,与我无关。”鹿矜尽量冷静地说。
她好像太任性了,正常的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不该这样,又或许是其实她情绪有问题,要么没有,要么失控,一点点事就能让她炸了,这是另一个极端。
“你要怎么才肯信?”
“是我有问题,”鹿矜丧丧地说,“对不起,是我的情绪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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