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你不是我的儿子。”
“孩子，你认错母亲了。”
清醒的时候，母亲对乔辰只是疏离。可如果发病，都不用看见乔辰的脸，只要听见他的声音，母亲都会惊恐不已。可乔辰不在身边的时候，母亲却会时时刻刻把他放在心上。
几乎每天都要和大哥打电话问问他的事儿，会在画板上画出她想象中小儿子的样子。
乔辰看见过，从他还是小婴儿的时候，母亲就开始画了，陆陆续续一直画到现在。乔辰看过那些画，足足有几百个素描本之多。可里面画着的每一张脸，都和他完全不同。
大夫说，或许是因为当年难产时受到的刺激太大。所以纵使母亲的本能是爱着孩子的，但是看见了乔辰，就会想起当年的事儿，精神便会崩溃。
“可那场事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他的亲儿子，难道她看见我还会害怕吗？”乔辰第一次听懂医生的意思的时候，恨得几乎把医院掀翻了。
“凭什么她不能接受我？她不是非常期待我的出生，甚至为了生下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吗？”
“为什么要害怕我？为什么要拒绝我？你们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敷衍我！”那时候的乔辰，根本不能接受这种说法，他甚至很想冲进病房和母亲一起尖叫崩溃，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还能忽略他到什么地步。
可现在，乔辰已经学会了把这种恨意全部转交到乔厌的身上。
乔辰把群聊中，赵钦转发的乔厌的消息看了两遍。字里行间竟然都是幸福。哪怕乔厌已经被赶出家门，住在那么一个破旧的地方，可乔厌却依然能过的十分惬意。
而这就是乔辰最厌恶的乔厌的地方。
乔厌这个人，仿佛天生就向阳，不管是什么困境，都能努力为自己找到一些值得活着的理由。就像母亲曾经对他的期待。
可凭什么？乔厌和他的母亲，把他原本应该美满的生活变成现在这样母不母，子不子的悲剧，乔厌却妄想抽身离开，去过自己的生活。
乔辰捏紧了手机，死死的盯着乔厌发给赵钦的消息。
乔厌：我要把我的母亲介绍给你。
乔厌：她特别漂亮，比画上的都好看。笑起来很温柔，像是电影明星。
乔厌：我的房子有点小，但是我收拾得很整齐。我还买了两盆太阳花，已经接花苞了，估计生日那天就会开，大多数都是红色的，他们说红色的俗气，但我挺喜欢，看着就很热闹。
乔厌：赵钦，你下周三一定要来啊！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真的特别期待。
看看这字里行间的幸福，乔厌到底是多厚脸皮呢？才能这么坦然的让自己过的快乐。
乔辰的眼神渐渐变得狠戾起来。他不会放过乔厌的。只要他过的不好，那乔厌也别想笑。只要他得不到，那乔厌喜欢的，珍视的，期望的，他也要一一毁掉。
贱人生的贱种，就只配活得像个垃圾。
乔辰破天荒的主动加了赵钦好友，然后和他打了语音，交代他答应乔厌的邀请。
赵钦自然欣喜若狂。乔家是豪门中的豪门。乔辰的父亲乔顾存虽然不是乔家的掌舵人，却也颇有权势。乔辰的亲哥哥乔景在公司里的地位也很高，掌舵人乔锦是乔辰的堂哥，将乔辰的大哥视为左膀右臂，对乔辰也是备受关爱。
更何况，乔辰在摄影上的天赋极高，小小年纪就已经获奖无数。艺术家地位超然，乔家世代经商，即便不缺世家底蕴，却也难免铜臭过重。因此乔辰有这样的造化，乔家的长辈们都是十分骄傲的。
所以，如果能和乔辰交好，哪怕是给乔辰当个跑腿的，对于未来都是莫大助力。因为乔辰本身，就是人脉和地位的代表。
于是，赵钦赶紧按照乔辰的吩咐回复乔厌，“厌厌，咱们提前一天怎么样？既然是十八岁生日这么重要的一天，作为你最重要的朋友，我肯定想在第一时间祝福你！”
“我头一天晚上去找你，然后一起等到十二点。0点00分00秒的时候，咱们一起切生日蛋糕。我到时候有一个巨大的惊喜送给你。”
乔厌那边收到消息，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笑意，下意识追问到：“什么方面的惊喜？”
赵钦：“所有方面！你一切无法预料的惊喜，我都会在这个时刻送给你！厌厌，你是不是更爱我了？”
这样夸张的语气，配上超级可爱的表情包，是赵钦和乔厌说话的一贯口气。乔厌也习惯的配合哄他，说，“对，我最爱你了！”
这样黏黏腻腻的话，一开始乔厌也是说不出口的。但时间久了，却也习惯了。
站在学校门口，乔厌抬头看向门口的银杏树。已经是深秋，金黄色的树叶落了一地，像是把阳光也铺在了地面上。
说起来，乔厌和赵钦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条路上。
那天，因为乔辰早晨故意发作了乔厌，所以乔厌到学校的时间比平时要晚上一些。当他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还有两分钟上课铃就响了。
所有还没进学校的学生都往校门口疯跑。只有赵钦抱着书包站在路的另一头，远远的就用一种好奇的眼神打量他。
直到乔厌走到校门口，他才突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叫乔厌？”
“嗯。”
赵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次月考，我会考过你的！”
说完，赵钦就抱着书包跑掉了。乔厌虽然没怎么看过漫画电视剧，也知道什么是校园恋爱番剧。顿时被赵钦这种中二至极的宣战方式给惊呆了。
再后来，许多天后，乔厌发现赵钦会在午休的时候跟在他后面偷偷打量他。还经常在课间操的时候往他们班这边凑。
赵钦有一张娃娃脸，虽然五官很一般，但是看人的眼神精灵古怪，倒是显得有几分可爱。
乔厌一开始没在意，后来赵钦跟着他的时候多了，乔厌也问过班里的同学。
“你说的是赵钦吗？如果是他那就正常。”关于这种八卦同学还是知道不少的，“乔厌你是不是从来不看全校成绩排名。”
“嗯。”乔厌点头。
“也是，你根本就是断崖式榜首，确实不需要看后面。所以你不知道赵钦就是你下面那个万年老二。”
“人家中考市状元进来的，结果第一次月考就被你压住了。我听二班的说，赵钦高一的时候就发誓一定要考过你，结果到现在每次都被你拉下，他能不在意吗？”
“不过他性格就跟小孩一样，他们班的都宠着他，估计是总考不赢，气不过才跟着你。我听他们说，上次月考成绩出来，赵钦比你少了二十分，差点当众气哭了。”
“啊？真的？”乔厌听完也觉得赵钦的性格挺好玩。再发现赵钦偷看自己，就故意回头和他对视。
开始赵钦还不知所措，次数多了，估计也知道乔厌是故意逗他玩，索性也狠狠地瞪回去。
就这么别扭着，新的一月月考来了。这次，成绩出来之后，乔厌特意去看了一眼全校排名。果不其然，他还是第一，赵钦还是第二。但是这次卷子整体比较难，所以乔厌足足高了赵钦40多分。
他们班的还逗他，“别哭啊！下回再战！”
“还怎么下回！我每天就睡四个小时，四个小时啊！这个乔厌到底是什么怪物？”
赵钦气得原地直蹦跶。乔厌看了一眼，赵钦红着眼，还真的看起来委屈得不行。乔厌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刚想开口安慰一句，赵钦竟然窜到了乔厌面前，指着他说，“乔厌！我还是不服气，所以我要和你做朋友！”
“我要近距离观察你，看你为什么每次都比我考的好！”
这下，不仅仅是乔厌，周围其他同学也都愣住了，用敬佩的眼神看向赵钦。
乔厌是学校里当之无愧的学霸，传说中的高岭之花。
虽然长得好看笑起来也温柔，好像并不难亲近，但乔厌身份特殊，乔家不认乔厌，所以乔厌对外一直说自己是孤儿，他的入学申请里也没有父母签字。紧急联系人是老管家，身份是他的资助人。再加上乔厌平时放学后会去打工，高一的时候，乔厌暑假在便利店打工，还被同学撞见了。所以，学校的同学对乔厌一向是敬佩大于亲近，觉得乔厌和他们就不像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偶然有想要和乔厌结交的，也因为乔厌的来去匆匆而放弃了。像赵钦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宣布的，可以说是头一例了。
至于乔厌本人更是不知道要如何回应。他长大这些年实在太辛苦，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计算如何让自己活下去，还有就是恪守规矩，不要给乔家人添麻烦。朋友这样的关系，也从未主动建立过。
毕竟，他是个令人唾弃的私生子，万一他的朋友，也因为他的身份被嫌弃怎么办？
因此，乔厌一开始是有点躲着赵钦的。
可赵钦像是一团烈火。他固执的闯进乔厌的生活里，用他的可爱、骄纵和任性强行给乔厌的生活增添了许多色彩。
乔厌不说自己的事情，他就不问。乔厌不主动发信息给他，他就主动发给乔厌。从抱怨辅导老师，到吐槽父母的严厉管教。偶尔还和乔厌分享八卦，学校里谁和谁又谈恋爱了，新出来的男团里哪个小哥哥特别英俊。
这些都是乔厌没有接触过的生活，从赵钦的口中说出来就显得格外鲜活。
渐渐地，乔厌习惯了赵钦在身边闹腾，也习惯了他时不时的撒娇。甚至每个月发了工资，乔厌还会给赵钦买些小礼物。或是一根好看又好用的圆珠笔，或是一个封面文艺又好看的错题本。
赵钦表面很嫌弃，但是乔厌总能在他的包里不经意的看见他随身带着自己送的礼物，就知道他很喜欢。
“厌厌，咱们以后一起考一所大学，念一个专业好不好？”
这是数学建模比赛前夕，赵钦找他组队的时候和他作的约定，“我们一定能冲到全国赛，然后拿到保送名额，以后也一直一直是最好的朋友！”
乔厌在数学上很有天赋，能念这所高中就是因为初中数学全国赛拿到了优胜所以保送进来的，根本没参加中考。等乔厌进入高中后，更是屡次拿奖。
这次全国赛以三人团队形式参加。只要学区在一片，也可以跨校组队。反正最后也是以省为小组参赛，早晚都是混校。
所以，初赛刚一开始组队的时候，乔厌就已经接到了初中那会一个一起念奥数的同学的邀请。
一般数学建模团队需要三个人，一个是对数学很精通的，一个是对计算机精通，另外一个要对这两方面都有涉猎，同时能做文字汇报和演讲的。
而乔厌在数学方面有绝对的优势，同时他也有做文书整理汇报的能力，因此，不管去哪个团队，他的作用都是巨大的。
乔厌最开始想答应那位同学，是出于多方面考虑，可没想到，赵钦竟然会过来找他。听说乔厌正准备答应别人邀请的时候，赵钦就差挂在乔厌身上磨他答应。
“厌厌，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吧！”当赵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乔厌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回绝了之前初中同学。哪怕后来在赵钦的撒娇下，放弃了最擅长的数学，转做了文书和汇报部分的工作也心甘情愿了。
不过最终结果总是好的，他们还是拿了省第一。虽然只比第二名高了0.1分，那也是实实在在的第一名。
后来比赛结束以后，大家都觉得是主要负责数学部分的赵钦立了大功，为校争光。却忽略了如果一开始就让乔厌负责数学部分，根本就不会赢得如此惊险。
乔厌心知肚明，但乔厌并不委屈。他享受的是和朋友一起并肩作战的过程。这让乔厌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他从不孤单。
乔厌想着这些过往，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如果赵钦不主动靠近他，他就不会拥有这个朋友。如果他一个朋友都没有，那即将到来的成年礼，这个让他期待许久的时刻，也就没有了可以分享快乐的人。
乔厌在手机上把小单间的地址发给赵钦：“我很期待，放学后，我会在家里等你。”
赵钦却很快转发给了乔辰。
乔辰回了个知道了，然后就把地址发给了日常跟着他的司机。“去查查，看看房东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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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要和你做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