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运气还算好,填饱了肚子才下山就遇到了进城的送货的马车。
车夫心善,顺路载了他们一程,知道他们的遭遇后,又给塞了几个馒头。
入夜时分,当玉兔挂在天空,月华洒满大地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澧城。
凤归晚谢过了车夫,找了间客店,跟老板好说歹说订了间房间,带着几人回房间好好的洗了个澡。
“小宝,赵无眠你们先睡,杨细你守着他们,我要出去一趟。”
杨细飞身跃上房梁,赵无眠亦点了点头,乖巧的爬上了床。
凤岐没动,目光盯在他身上,一把抓着他的衣袖道:“晚晚,你要出去做什么?”
凤归晚取下腰间的玉佩晃了晃:“这块暖玉应该值不少钱,我去把它典当了,换点银子。”
他手中那块玉莹润透亮,灵气氤氲,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典当了?”凤岐诧异道:“你不是很喜欢它。”
“喜欢也不能当饭吃,不把它当了,未来几天咱们吃什么喝什么。”凤归晚耸耸肩,转身往外走去。
“今天累了一天,明日还要去到双泉镇,你们早点休息吧,我马上就回来。”
“知道了。”凤岐没缠着要跟出去,他今天确实也累得够呛,等凤归晚一走,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赵无眠却睡不着,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概一柱香的时间,门被人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房梁上的杨细悄无声息的睁开眼往下看了一眼后,又缓缓闭上了。
床上没入睡的赵无眠下意识侧头看去,是凤归晚提着东西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还没睡呢?”凤归晚推门而入,见到蓦地抬眼盯着他的赵无眠,诧异道:“是我吵到你了吗?”
“不是。”赵无眠摇头。
“没睡也行。”凤归晚却对他招了招手,拎起手中的东西道:“你过来,试一下这件衣服合不合适。”
赵无眠一愣,看着他从手中的纸袋里拎起一套青色的衣袍,诧异道:“给,给我买的吗?”
“嗯。我路过成衣铺子,看到这套衣服还不错,应该适合你。”
那暖玉成色很好,当了不少钱,凤归晚算了一下,除去吃喝用度后,大概能剩一点,路过成衣铺子的时候,看到一套适合赵无眠的衣服,想到他那一身褴褛,凤归晚便顺手买了下来。
一套衣服用不了几个钱,只希望这孩子能在他即将找到的父母面前体面一点。
“快点过来试,不合适的话我好去换。”他一边说,一边对愣愣的赵无眠招手。
赵无眠走过去,迟疑了一会,最终把衣服套在身上。
凤归晚绕着他走了一圈,点头道:“还行。”
长度刚刚好,只是赵无眠太瘦了,腰身稍微大了一点点,但是也还能穿。
凤归晚弯腰,拉正他的衣领。
“你觉得怎么样,颜色还喜欢吗?”
赵无眠垂着眸子,点头:“喜欢,很喜欢。”
“喜欢就好,明天就穿它了。”
赵无眠轻轻抚了抚衣料,把衣服脱下来,仔细的把它折好放在床边。
“睡吧。”凤归晚伸了个懒腰往自己的床上走去。
不多一会儿,床上已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赵无眠却睁着双眼毫无睡意,衣服安安静静的躺在枕边,散发着新衣服独有的味道。厚厚棉絮填充,让人一看就知道它保暖又舒适。
他侧头看着它发了一会呆,莫名就红了眼。
这原本是他不敢奢望的东西。
*
第二日,凤归晚洗漱完后带着杨细和两个小孩下了楼,吃完早餐退了客房便出了门。
原本想去租个马车,结果一出门又遇上了昨日那车夫,一问才知道,他今日也要送货去往双泉镇,于是几人又坐上了免费的顺路车。
前几日下过雨,今日虽然出了大太阳,可路上依旧泥泞不堪,拉货的马车跟着摇摇晃晃。
马车车夫是个乐呵呵的中年人,他一边赶着马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凤归晚聊起了天。
“你们来双泉镇做什么?”
凤归晚缓了缓,避重就轻道:“我们来寻亲。”
听到寻亲两个字,原本一旁分神的赵无眠立马侧过头来,目光炯炯的盯着车夫。
“寻亲?这你就问对人了。”车夫自豪的拍了拍胸脯道:“整个双泉镇就没有我不熟的,你要找的人姓氏名谁,我分分钟给你找出来。”
“确切的姓名不知道,只知道姓赵。”
“姓赵?”车夫愣了一下,随后摆手道:“不可能,你们怕是找错地方了,这双泉镇可没有姓赵的。”
“没有姓赵的?”凤归晚一愣。
旁边的赵无眠却是脸色发白,急急忙忙道:“您再仔细想想,是不是记错了。”
“没有,我不会记错。”车夫肯定道:“我在这里做了几十年的生意,对这里九村十八镇都摸得一清二楚,了如指掌,哪家土狗生二胎了我都知道。”
赵无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觉得如坠冰窟,抓在车栏上的手指冰凉。
突然一只温热干燥的手轻轻拍了拍他冰凉的手背。
凤归晚温声的安抚道:“莫要着急,或许你的家人不是镇子上的,到时候再慢慢打探,总会找到的。”
他的嗓音不慢不缓,温润得如同捞起一汪泉水,不自觉让人心安。
赵无眠点头,眼中的失落被缓缓敛去只剩下沉默。
凤归晚安抚住他,想了想,又试探着向车夫打量着更重要的事情。
“双泉镇的事您都了如指掌,不知道您知不知道二十几年前那件事情。”
“哪个?”
凤归晚压低声音:“妖兽蛟龙。”
“这我当然知道,我当年还算半个见证人,你算是问对人了……”车夫得意洋洋,一边架着马车,一边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娓娓道来。
“二十几年前双泉镇遇到了百年一遇的大旱。双泉镇的百姓民不聊生,无奈之下,便请了虞山派修士作法求河神降雨,可河神没请到,却请到了一条妖蛟。妖蛟虽然润泽田地,却妖性不改,在双泉镇兴风作浪了好几年。镇民无奈,又将虞山派修士给请了来。那些修士自知无力击杀蛟龙,便让镇中女子献祭,以求平息灾难……”
“献祭?”
听到这,凤归晚明显一愣,这种一听就是邪门歪道的法子,明门正派很少有修士用。
他问:“是自愿的?”
“当然不是,这种事怎么会有人自愿。”车夫摇头道:“大伙自然都不愿意,谁舍得自己家养大的女儿活生生去喂妖。”
凤归晚松了一口气道:“那这事没成对吧?”
“成了。”车夫摇摇头继续道:“自己家的女儿自然舍不得,不是自家的却舍得。
早些年外地一姓徐的人卖女儿,镇上林家便把那个叫徐长烟的女孩当童养媳养着,准备成年之后给自己的儿子当老婆。
当时因为镇子上的人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献祭,便想了法子,谁家出了人,便可获得镇上每家每户出的三两银子做补偿。
为了这几百两银子,林家便把她推了出去。”
车夫叹了一口气:“那徐长烟也是个可怜人,听人说献祭那天浑身涂满血液绑在十字架上,惨叫了大半夜……”
凤归晚听的胸口有些闷,他抿着唇试探着问:“能想得出活人献祭这种方法,这虞山修士倒是作风清奇。”
“那是,”车夫只以为他在夸赞那些修士,立时接话道:“他们仙风道骨,法术高超,平日可是一心为民,常常下山斩妖除魔,保这一方平安,献祭这事也是逼不得已。”
凤归晚冷哼了一声,又问:“后来呢?”
车夫接着道:“可好景不长,安份了一阵子的蛟龙继续兴风作浪,甚至变本加厉,村民只得又将修士给请了来……”
两小孩听得津津有味,凤归晚却在沉思,车夫说的和爷爷说的倒也没什么出入,只是更加详细一些。
毕竟,爷爷可没说过活人祭祀。
*
车夫健谈,消息又灵通,几人这一路有说有话,连坐马车都显得不那么枯燥乏味了。
时间过得飞快,几人寅时便到了双泉镇中。
镇里有两股泉眼,泉水孱孱不休,湛蓝清澈,却深不见底,这也是双泉镇镇名的由来。
传闻这两股泉眼,连通着那奔腾的墨江,除了二十几年前蛟龙作祟,近千年来都不曾干涸过。
镇子的人们把泉眼拓宽,用大理石彻出三个几丈宽的长池子,第一个池子给人喝水做饭,第二个池子洗衣洗菜,第三个池子挑水淋地……
今日终于放了晴,池岸两边能见不少妇人把存了几日的衣袍拿出来清洗,此时夕阳快西下了,却还挺热闹,池子边喧哗声不断。
马车从池子边缓缓行过,刚说在兴头上的马夫,却低下头来悄悄的对凤归晚道:“小兄弟,你想要知道更多蛟龙的八卦,不如就租住在这边。这双泉镇的妇人都在这里清洗衣服,什么八卦都有,你想好要做什么样的住处,我帮你去谈价格,这里的人我都熟。”
凤归晚点头,他人生地不熟,手里余钱也不多,原本是准备慢慢的找,可车夫却是个热心肠的人,因为常来镇子里送货,与镇子中的人交好,对这里又熟。
凤归晚是相信他的,不由缓缓道:“稍微便宜一点的。”
“便宜的?”车夫沉思片刻,道:“这附近倒是有一个地方,又便宜又大,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因为挨着曾经的蛟神庙。”
当初蛟龙也护佑了双泉镇一段时间,所以镇民给他立了庙渡了金身,但吃人事件之后,村民便砸了他的庙,毁了他的金身,连他庙旁边的房子都被人嫌晦气,没有人再愿意租住。
凤归晚听完,无所谓道:“我不嫌弃。”
“行,那我去帮你谈。”
车夫下了车,找了人,很快便与人谈妥了,租好了住处。
住处不远,就在这泉眼附近,站在家门口都能看见这个泉眼。
凤归晚带着杨细和两小孩去看了,地方挺大,三室两厅,还带个大院子,院子里竟然还有一棵结了果子的枇杷树。
屋里家具床铺一应俱全,最重要的是便宜。
除了旁边那个废弃的蛟神庙有些碍眼之后,其余都挺好的。
交完压金,凤归晚心情大好,热情的拉着车夫进屋喝茶。
车夫摆了摆手:“不用客气了,天色也不早了,我还得去送货,我天天都来这,以后有的是机会喝茶……”
说话间,池子对面又来了一个挎竹篮的妇人,车夫无意间看了她一眼,顿时眼前一亮,突然拉过凤归晚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大部分的人说的关于蛟龙的事都是道听途说,但有一个人却亲身经历过,你要想知道更真实的事情,不如去问她。”
“谁?”
马夫指向池对岸刚刚来的妇人,凤归晚侧头看去,妇人大概三十出头,眼角有浅浅的皱纹,却依旧不影响他出挑的容貌。
她穿着件浅蓝色洗到发白的衣袍,那衣服虽然破旧,却不影响她鹤立鸡群,她只往那一站,便引人注目,在一众洗衣服的妇人中格外出挑。让人想到这位年轻时一定是位顶顶的大美人。
凤归晚一愣,“为什么要去问她?”
“她就是徐长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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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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