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嘉的视线在偌大的办公室内环过一圈。

落地窗外的天色黑沉，对面写字楼灯火通明。摆在角落的天堂鸟生长得很蓬勃，叶子在惨白灯光下绿得发亮。

办公桌对面，姜松晴正在专注地处理事务，静谧之中，能听见她的键盘和鼠标传来的轻微响动。

韶嘉百无聊赖，目光最后还是落到电脑屏幕的角落。

那里显示着此刻的时间，21:24。

韶嘉轻轻叹了口气。

当初慕衍说他来了这里以后可能会很辛苦，他还没有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如今，可算是真真切切体会了慕衍所说的“辛苦”的含义了。

姜松晴恰好在这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拿起水杯。但她并没有马上喝水，而是先笑了一下，道：“小嘉累了吗？”

韶嘉一愣，继而脸慢慢红了起来。

姜松晴是总裁身边最得力的特助，既有能力又兢兢业业，从早到晚都勤奋工作。而与她同办公室的自己总是无所事事，走神还被抓了包。

虽然他的工作内容就是乏味且随机，现在又这样晚了，犯困放空也无可厚非，但韶嘉还是不免感到有些难为情。

韶嘉挠了挠脸：“有一点……”

姜松晴并不责怪什么，反倒笑着建议：“那你起来活动活动，放松下。”

“好。”

韶嘉嘴上应着，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然而干坐着实在是无聊到身体都麻木了，他犹豫一会儿，还是起身踱到了落地窗边。

站在窗边，往下看就是大马路。这一片全是企业园区，所以即使这个点了，路上也依然都是行驶的车和匆匆下班的人，还有一串停在边沿的网约车，交通堵塞缓慢。

韶嘉盯着昏黄的路灯，又开始发呆。

直到他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韶嘉吓了一跳，整个人下意识哆嗦一下。

响铃的是他的工作机，他特意设置了和私人机不同的铃声，方便区分。

而会打进他的工作机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姜松晴，另一个……

韶嘉转身就是几个大步，迅速回到桌边，拿起手机接通：“晏总。”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分毫情绪：“冲一杯咖啡。”

“好的晏总。”

韶嘉沉稳应下。然而挂断电话后，他的肩膀就立刻耷拉下来。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啊，怎么还要咖啡？！这是准备奋战到什么时候？他今天还回得了家吗？

韶嘉欲哭无泪地去了茶水间。

心里抱怨，手上的动作却无比熟练——拜这位咖啡狂魔上司所赐，以往从来不喝咖啡的韶嘉仅用了一周，冲泡技术就炉火纯青了。

他端起托盘，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挺直背后才敲了门。

可不敢被抓到颓丧的样子。

听见里面一声“进”，韶嘉推门而入。

办公桌后方，晏桦正盯着电脑屏幕。他眉心微皱，唇也抿着，明明是张俊美的脸，硬是显出了生人勿近的冷厉。

办公室里本就是冷色调的，桌椅沙发都逃不开棕黑灰几个色系，加上晏桦本人，每次来到这里，韶嘉都觉得开着的热空调形同虚设。

韶嘉下意识放缓呼吸，小心地放下东西：“晏总，您的咖啡。”

“嗯。”晏桦没有看韶嘉，仍专注在他的文件里，“你和松晴可以下班了。”

韶嘉一愣，接着眼睛亮起来。没想到这咖啡不是通宵预告，而是峰回路转！

韶嘉抑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稳着嗓音道：“好的。那您也准备回家了吗？我让司机下去开车？”

晏桦：“不用，我今天不回去。”

韶嘉眨了眨眼，往晏桦背后的方向看了看。

那边是晏桦的休息室。

看来他是真准备奋战到深更半夜了。真够拼的，但幸好他还心存善念，让自己和松晴姐下班。

韶嘉心里想了不少，面上只是弯唇一笑：“我明白了。晏总您注意休息。”

晏桦又嗯了一声。

韶嘉退出晏桦的办公室，关上门后，神色一转，眉开眼笑地小跳起步子，浑身上下都透着喜悦。

“松晴姐！”韶嘉回到办公室，连眉梢都在笑，“晏总说我们可以下班啦。他今天不回家。”

也不知道是被韶嘉感染了，还是觉得他的快乐过于外放，姜松晴忍不住扑哧笑了下，才说：“好。那我带你去地铁站吧。”

韶嘉开心道：“谢谢松晴姐。”

“你等我五分钟，我整理一下。”

韶嘉应下，把自己的电脑关了，接着套上外套。等姜松晴把桌上的文件笔记本整理好，韶嘉跟她一起下楼。

韶嘉住得不远，地铁只需要坐四站。不过地铁站离公司步行要十分钟，方便的时候姜松晴都会捎他过去。

驶出地下车库，右拐经过公司大门，韶嘉瞄了一眼，忽然就想问：“松晴姐，晏总经常住公司吗？”

“还好，也就是比较忙的时候会住下。”姜松晴道，“像最近业务扩张，事情特别多。晏总今晚应该是要把方案看完。”

韶嘉点了点头：“晏总还挺拼的。”

姜松晴忽然神秘地笑了下：“给你说个小八卦，不要外传哦。”

八卦？韶嘉精神一振。

能被称作八卦的，总得是当事人的私事，譬如，感情问题。

韶嘉转头看向姜松晴，竖起耳朵：“什么什么？我绝对保密！”

“据说啊……”姜松晴压低了一点声音。

韶嘉把耳朵竖成兔子。

“晏总拼命工作的原因之一，是为了逃避家里安排的相亲。”

韶嘉：“……啊？”

他满腔的热切期待，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却了。

姜松晴却以为韶嘉的呆滞是因为过于惊讶，继续道：“晏总快三十岁了，前两年晏董和晏夫人就张罗着为他相亲。但晏总似乎对感情的事毫无兴趣，所以干脆把时间都投入公司，躲开这些事情。”

韶嘉：“……啊。”

姜松晴：“不过前几个月，晏总还是被迫相了两次亲，但他最后好像都拒绝了相亲对象，没有后续——这是我听说来的，不保真。”

韶嘉做了个深呼吸，内心暗道，保真，我可以保。

姜松晴又是一笑：“这些话你都听听就好，八卦老板也算是工作中的乐趣之一嘛，但太较真就没意思了，对吧？”

“对。”韶嘉木然地点头，“我会好好保密的，松晴姐。”

地铁站到了，姜松晴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停下。韶嘉与她道谢作别，下了车。

凛冽的冷风往脸上一刮，韶嘉整个人都清醒了。

他搓了搓脸，往地铁站里小跑。

而他的内心，正在狂起波澜——你倒是听爸妈的话，继续去相亲啊！晏桦！工作能陪你一辈子吗？！你工作是爽了，我压力很大啊！

韶嘉掏出交通卡，愤愤地往闸机上一刷。卡砸在机子上发出“啪！”的脆响，边上的人看他一眼，默默地走向隔开两个位置的闸机。

韶嘉满怀不悦地回到家。

正在客厅看书的慕衍听到动静，看向门口，扬声笑着招呼：“嘉嘉你回来了……”

只是接着他就看见韶嘉的表情，便转而问道：“怎么一脸不高兴？工作受气了？”

韶嘉撇着嘴，绷着脸，蹬上拖鞋，走到慕衍身边。

他脸上是生气，可一坐下，便耷下了肩膀，开口全是沮丧：“衍衍，我再也不可能是业绩第一了……”

语气又恼又委屈，慕衍揉揉他的头发，温声问道：“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说？”

韶嘉没有说话，拿过茶几上的平板解锁。

平板里面只有一个软件，红色的图标下面是白色字体的软件名：姻缘簿。

韶嘉将之点开，扫脸登录，界面上跳出一排欢迎语：红线考察员韶嘉，您好。

三秒后进入主页，一列文字随之而出，韶嘉点了最上方的“考察列表”。

页面当即跳转。

粉红的底色瞬间铺满了屏幕，然而书页那么大的页面里，除了顶部的导航栏，只在左侧上端有两个字——

晏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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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