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源,星夜格外的迷人,萧痕目色寂寥。冰冷的夜,他全然无困意。身旁就是晶晶闪闪格外清冷神秘的镜心湖。
萧痕擦拭着他的白玉箫,一曲安魂让他自己魂魄定。仙鹤张开翅膀为他挡风。
萧痕抓起一把滑溜冰冷的沙任风吹散它。那镜心湖美丽的慑人心智。他既然入不了人道轮回,那么魂飞魄散也好。
他的脑海里现在浮现出自己魂飞魄散于这片无垠中。“我将如此。”金沙漫漫无形归尘。他笑了起来,声音有些许的尖锐。然后他笑着望着这银色流域。眼睛微红:“我就这么坠落在里面,也不会被接纳的吧!”
仙鹤立刻站在他面前挡住了那镜心湖的方向。
萧痕拍拍雪儿的羽毛:“我又不是神魔这镜心湖可容不得我,雪儿莫担心。”
彼时,同一片月空下那虚境内白色高塔上望着白茫天空的木玲佳对着一只落音鸟诉说。“能带我出去吗?”
不知为何,现在的她极想出虚境看看外面的夜空。她温柔的抚摸落音的白毛:“ 想念星空。月丛河边的萤火虫。还有······”萧痕!
隽哲隐身站在木玲佳的身后。他叹气。“情字害人不浅。”
落音鸟似乎懂她的悲伤,它低头蹭木玲佳的脸。毛绒绒的头毛蹭的木玲佳痒痒大笑。
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隽哲的心。那千年的羁绊,涌上心头。月歌的情,月歌的恨,月神的一眼万年。皆在隽哲的脑海。他就像是个活的星石,记载着上千年的情愫。滚滚回忆翻江倒海。隽哲长得迅速,本是少年的年纪,却因年龄的增长接受了沉重的回忆,身兼月族重担,看起来格外的沉稳。第一次与木玲佳见面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少年,追着萧痕后面喊痕哥哥,现在却不是了。
每一世的这个年纪皆如此,他痛苦不已。望着那些成仙的族人,很羡慕,又很为他们担忧。绵长的寿命并不是那么的好过,修炼的不好,最终还是要在轮回里重生,一切归零。但是他们这些能够成仙的人们无情无欲。这倒是隽哲羡慕的点。
“如果有来世,你想成为什么?”木玲佳的声音刺刀般划入的隽哲的心脏。
回头,笑靥如花。眼神却是慑人心魄的媚。隽哲被惊的忘记了呼吸。木玲佳这样子美极了。可是她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仿佛看一眼就会让人掉入万丈深渊。
明明表情在笑,可是她的眼里却让人惊慌害怕。隽哲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奢兮和月神见面时,强大的月神被魔力侵蚀的样子,水火不容,你死我亡。这就是她真正的样子。
隽哲陷入沉思时。木玲佳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你有来世吗?”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是那么纯真的表情。望着她幽黑的眸子,隽哲的腿居然有些软了。
木玲佳不解的看着隽哲:“怎么?你怕我?”
美丽的容颜,幽黑的眸子里透出了一些些不易察觉的泪光,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隽哲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隽哲不敢再抬头看木玲佳的眼。“木,木姐姐······”
木玲佳觉得隽哲这番模样及其的熟悉可是她就是记不起来。“隽哲,也许我们前世有羁绊!”
隽哲涩笑:“也许吧!”
木玲佳:“应该不是良缘。要不然,我不会见到你这番恐惧模样。”
不顾隽哲的反应,木玲佳缓慢的说:“我最近照镜子看自己的眼眸,它好像时而蓝色,时而紫色。紫色的那个是紫珠,那么蓝色的眸子又是谁。现在我是什么颜色的?”
木玲佳的眼睛很吓人。黑黑的,一点生人之气都没有。隽哲脸色煞白。“你······”
“我怎么了?”
隽哲反应过来的时候看着木玲佳正望着自己。她乌黑的眸子里似有蓝色又有紫色,平静却又暗藏激流。最后归于平静了的黑眸里有他的样子。他收紧的目光慢慢放松。心里的一口气顺下来了。“没有。问题有点奇怪,我不知如何回答。”
木玲佳:“隽哲,你刚才好像一副不认识我的模样,是我怎么了吗?”
木玲佳手幻铜镜仔细照了个遍:“并无异样啊。难不成隽哲你见着这副皮囊还不习惯?我变了去。”木玲佳变成了穆廉那清秀模样。笑的温柔:“这样隽哲就不怕了吧!”
她怎么就不知道了呢?她不知道吗?
若是金城而今安好,她也不用从金城出来,春道也不死,那么她不会觉得这副花容月貌,神龙屈尊给她驱使还有封印在她右肩锁骨处那个金色的记号里的金箭有任何的问题。直到月歌的召唤,春道之死,李尧探得她心声,还有月歌之死。这所有的事串联起来,让她知道紫珠绝不是和她长得一模一样这么简单。
她明明该知道的。可是又有什么在压制着她。
她平静:“隽哲,和我说说紫珠的事情吧!” 隽哲惊讶的看着木玲佳:“木,木姐姐?”
没等隽哲再次开口,木玲佳摆手笑:“罢了。前事如何,与我无关了。”她凝神道:“我会平安顺遂的将此世过好。”说完眼神又陷入空洞。
忽然的静。
隽哲试探的问:“木姐姐,你,你怎么了?”
木玲佳没再回答。从前有春道,他说要带她归隐。然后他走了,现在有萧痕,他也已经走了。她悲笑着:“我既盼着出去,又极度的害怕出去。我想望望星夜。又怕瞥见萧痕的痕迹却找不到他。隽哲,你说,萧痕现在是不是已经转世了。你看看我是不是已经老了。”
隽哲:“木姐姐~痕哥哥才去了一年左右。”
木玲佳失落的说:“他现在还是个婴孩吧。”她的眼睛里重燃希望揪着他的衣袖摆动着:“隽哲,萧痕成仙那日你放我出去吧!就那一天,我就出去那一天,我就站在繁花盛境,看看那天的天空。他成仙那日星夜月光,还有月丛林的萤火虫,一定会把我的思念带给他,祝福他成仙。“
隽哲耐心的听着她说话。鼻子微酸的看着她畅想期待着。 没有人能囚禁得了她,只有木玲佳自己囚禁自己······
短短时间,人界有了美丽的传闻。仙鹤与蓝翅膀少年翩翩遨游未国那片荒漠的寂寥夜空中。有人说那是从镜心湖重生的灵。那一定曾是神,亦或是有成神之资却意外折煞的仙君。总之人们对他的传说都是往天界说的,只是因为仙鹤的存在。也有许多人不相信。因为未国没有仙。这是一个复杂的国度。仙只会去月国这样的神都之域和南国这样的仙都云集之地,那里灵气丰沛,仙泽宜人。
本来美好的描述,过了几日又变成了另一个模样。这个仙鹤公子被人以为是少将军的怨气化成的鬼魂。一时间炸开了消息,众说纷纭。民间将故事编了又编。像各种烟花巷柳也用音律和舞蹈将少将军的故事演绎了无数个版本。
那站在城墙等待自己未婚夫君战胜归来的一国公主,痴痴傻傻望着那黑黑的去途,冷风吹泪,眼睛生疼。无意间民谣里带有将军的字眼也都会惊动到这位“傻”公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公主在知道了蓝翅少年的事以后,空洞的目光有了动情。
城墙上的公主不会再守望了。她穿上战衣想去未国寻找那个传说中的蓝翅少年。可是人人说那个少年是鬼魅。公主莫要被迷了心智。
王上假装下令让人去寻,稳住了公主。自此公主好转。
金城边境星域蠢蠢欲动。屡次试探。他们似乎在忌惮什么,从不敢正面冲突。
远在那无人之烟荒漠里的萧痕,已隐去身迹,无人可寻到。
流沙从荒林出来后一直追寻萧痕,却无果。她身上那件冤魂早就融为她血肉供她生息。荒漠里,银色流域蛊惑人心。可是这被万妖怨气注满的躯体虚身并不会受到任何蛊惑。她小心翼翼的驻扎在这荒漠了。
鬼魅的声音随着呼呼风声悠远又近的传来。“你叫流沙~而我就是流沙。”
流沙蜷缩着的身体突然一僵。她倏地站起巡望四周:“谁?”她看着这片银色流域,惊恐的后退了几步。
可是这个声音不是从这银色星光流水里传出来的。它似乎就藏在星光下的金色荒漠里。此时,荒漠如星海,金光闪闪。金沙飞舞,一个巨大的形状在这荒漠里显现。她高高的与流沙对立着。流沙问道,你是谁?
这个女子身型美丽,不过流沙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她是金沙砌成的形。
“你到底是谁?”这个形是如此的熟悉。
我是你啊。流沙~
“不,你在胡说。”
那你看看,我的样子。顿时金沙幻成巨大的流沙。流沙看着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巨大女子慌神了:“你······”她欲立刻唤沙云飞走,怎料这沙不听她使唤了。
流沙啊流沙,你就是为了守护这片沙漠而生的。这是镇守灵界大门的沙漠。我就是这片沙,这金色无垠的沙。宽阔寂寥,而我就是你。我等待你很久了。你是我的魂啊!
“我不是。你不要胡说。一定是心魔,一定万妖怨念。我要离开。我要去找少将军。”
你真可笑。万妖怨念不是已经变成你的血肉了。少将军,他的心里没有你,他的宿命里更不会与你有任何牵绊。他心尖上是那个冠绝六界的美人,而你,流沙,你是流沙,你是这片流沙啊!”
流沙痛苦跌坐沙里。“别说了。”
巨大沙形敞开了怀抱:“快来吧,我会给你温暖。你本来就已经不是六界的了。要么归于混沌,要么拥抱我,成为永生的流沙。那些世间的情与爱,我们是没有姓名去得到的。”
流沙低泣:“少将军在何处。”
他不会让任何无关的人找到他。流沙啊,放了自己吧,这凡心,你不配拥有的。徒增这些烦恼做什么呢?
原来这片沙在流沙出现的时候成了精。它承载了与镜心湖一样的孤冷岁月。静看天地。直到流沙的出现,让它有了生命。
流沙眼里失去了灵动,静如冰冷荒漠。这一切根本没得选择。她的眉心显现金色印记。流沙感到身体膨胀热烈。这个沙形化作狂风注入她。“以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就是这片流沙。”
这一天夜里。未国未眠之人皆看到那漠源方向,金沙狂舞。
流沙与这漠源浑为一体。她痛苦的呐喊。谁都听不见。她如何的挣扎都离不开这里。那个沙形与她共体也不再有任何声音了。
她的哭泣没有任何人能够听见。
那镜心湖的流水声和久远的灵们流窜的气声,还有风声。是她的友伴了。
她忽然看见了这片荒漠里发生的所有。她看见了木玲佳,看见了红衣少女韦止浮,看见了六界最美的月神大人,还有那迷惘想要魂灭的萧痕。她望着一切,恐惧,孤独。
那银色流域的水声没有任何言语,她却体会到那里的阴森,庄严,神秘莫测。
她哭着喊:“萧痕~”
飞在高空的萧痕忽然心脏一紧失去了知觉,眼前一黑。
仙鹤灵敏的接住了萧痕。仙鹤飞往于未国的上空,萧痕醒来时,望着温和的星光:“雪儿,刚才似乎有人在唤我。她很孤独。”
萧痕望着那金色的光芒之地:“那是?漠源?”
萧痕立刻带着萧痕前往漠源。
漠源狂沙飞舞不停,直到仙鹤载着萧痕落下。沙漠顿时宁静。金沙熠熠,脚下温柔。
说不清的微妙感觉。
流沙看见萧痕来了。破涕为笑。“少将军,你来了。”
萧痕感觉有人在叫他,“雪儿,你可否听见有人在叫我?”
仙鹤摆头表示不知。
萧痕取一处沙。吹起:“流沙~”
流沙默泪。“你是在叫我?”她自嘲笑:“我就是流沙。我本来就是流沙啊!”
没有任何气息。萧痕手幻蓝光,可是看不见任何。这片银色流域也没有灵的出没,可是他就是感应到了一种强大的悲伤力量。
流沙作出拥抱的姿势:“少将军喜欢这片沙漠!”
萧痕温柔抚摸沙:“今夜的你为何如此让我舒缓。”
流沙欣慰:“因为少将军你来了。”
萧痕不自觉的流了泪:“为何我觉得你是如此的熟悉。这里发生过什么事吗!”
流沙:“谢谢你少将军。以这种方式陪着你我很开心。”
萧痕能够感应是有人在和他说话,可是细细听来不过是风声。他欲离开:“我要走了。总有一天。魂飞魄散,我也会如你一般散化风中吧!”
流沙眼里万般不舍:“少将军所见流沙,是否会记得我。”
萧痕不知为何,他回头又摸了一把沙漠,感恩的说:“我记得你,流沙。”
萧痕他是知道的吧!孤寂的灵魂此刻相通。流沙欣慰的流泪微笑:“谢谢你,少将军。”
沙漠与天上星光相映。萧痕仿佛走在了星海。他的心情开阔展开蓝翅与仙鹤雪儿一起冲上了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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