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路希发问，维斯珀便将众人的情况一一说明。

“放心，双胞胎很好，已经回到了他们母亲身边。卡米尔——雾铁镇的圣堂祭司净化了女孩体内的猩红之血，接下来只要服用圣水，消除残余的诅咒即可。”

“至于那些猩红信徒，无辜的人被净化，回归正常生活。也有些人，完全出于自身贪欲堕入猩红，双手已经沾染鲜血，他们将被带到奥罗拉接受审判。菲力已经带着受审者启程，乘最快的飞艇，今晚就能抵达。

“返回圣庭后，圣子殿下会为菲力治疗手臂，他是当世最强大的疗愈魔法师，会让菲力恢复如初的。”

最后，维斯珀望过来，乌黑眼眸纯净真挚。

“还有你，路希。卡米尔说，你曾被邪教团当作祭品，因此损伤了灵魂。安神芳酊虽然有效，却治标不治本。在秘药失效以前，请务必前往奥罗拉，我会请求圣子殿下为你治疗。”

路希闻言一怔——这可是意外收获。

眼下弗拉德已死，他已经完成阿利乌斯委托的第二件事。按照约定，只要再完成最后一件，炼金术士便会帮他治愈灵魂枯竭之症，并传授炼金秘法。然而，第三件事难易未知，阿利乌斯狡诈冷血，他的承诺也未必可信。

这一边，圣骑士长固然值得信赖，但自己的灵魂来自异世界，肉身又是禁忌炼金术的产物，初次前往圣堂时，便险些被那个娃娃脸的祭司挖出隐秘。涉足圣庭、接触圣子，更是毫无疑问的冒险之举。

路希没有显露出心中思虑，只对维斯珀点头道：“多谢。”

“应该是我和菲力道谢才对。”维斯珀道，“要不是你的帮助，弗拉德恐怕早已完成仪式，逃回南方了。”

房门突然发出响动，路希与维斯珀一起看去，见一高一矮的两只眼睛凑近门缝，正巴巴地往里瞧。见维斯珀回头，两人慌了手脚，不慎撞到了门。

房门吱呀敞开，哈鲁和沙维尔手贴裤缝，紧张兮兮地站在外面。

沙维尔磕磕绊绊道：“维……圣骑士长大人，早餐准备好了，要不要，呃，是否有此荣幸邀请您一起，共进早餐？”

大块头的哈鲁缩在少年身后，揪住围裙一个劲儿点头。

“叫我维斯珀就好。乐意之至。”骑士眨眨眼，“其实，我早就闻到了松饼的香味。”

这天的早餐极为丰盛，摆满了六人长桌。哈鲁铺上崭新的桌布，取出珍藏的瓷盘、水晶杯和银餐具，还将洁白的餐巾折成百合。就算招待阿沙德夏女王，也不能更用心了。

路希与维斯珀坐在一侧，对面是紧绷绷的哈鲁和沙维尔。四人干坐了半分钟。

哈鲁反应过来，忙道：“请、请用。”

维斯珀尝了一块松饼，乌黑的眼睛微微发亮，继而转向蛋卷、乳酪、馅饼和布丁。骑士仪态优雅，进餐速度却飞快，面前满满当当的餐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腾空。

其他三人震惊地望着这一幕。

维斯珀足足吃掉了五人份的食物，骑士制服勾勒出劲瘦窄腰——真不知道那些食物被吃到了哪里！

骑士长很快结束战斗，笑容像晨光一样耀眼。“多谢款待，真是美味的一餐。”

哈鲁的眼睛闪亮闪亮，沙维尔满脸雀斑泛红——不、不愧是阿沙德夏最强、最美、最纯洁的战士！

面对偶像，两人饭顾不上吃，话也说不出来。路希只好替他们开口：“维斯珀，哈鲁和沙维尔是你的忠实粉丝，可以请你为他们签名吗？”

维斯珀欣然应允。哈鲁从椅子上蹦起来，领他来到图书室，热切展示自己收藏多年的圣骑士周边：书架上陈列着历年的圣骑士挂历、圣骑士纪念币以及铁骐模型……

哈鲁红光满面：“这是圣历294年推出第一套圣骑士纪念品。我从那时开始收藏，直到今年，一件不落，全在这儿了！”

“感谢您的支持，圣骑士纪念品的收益会用于救济贫民。”维斯珀从制服口袋抽出一支笔，彬彬有礼道：“都需要签名吗？”

哈鲁被幸福灭顶。“啊对、对！”

只见骑士长熟练地在挂历封面、纪念币外盒和铁骐底座上签起名来，速度飞快，像一位业务纯熟的职业偶像。忽然，一本小册子从书架缝隙处滑了出来，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住。

哈鲁脸色剧变，路希和沙维尔朝那本小册子看去——《圣光啊，我的宿敌为何如此可爱！♂蜜月特别篇♂》，腹黑大魔王 X 纯情骑士长。

路希和沙维尔对视一眼。这是……那本男男同人文的番外？看哈鲁的表情，内容似乎相当劲爆。

维斯珀顶着一张纯洁的脸，好奇发问：“是写我的吗？”

路希、沙维尔：……

哈鲁一脸死灰，摇摇欲坠。

圣骑士长盯着小册子。几秒钟后，在封面留下龙飞凤舞的签名，面色如常地将它放回书架。

哈鲁、沙维尔：……不愧是最强。

路希默默划掉了“维斯珀古板教条”的印象。

签完名，骑士便向几人告辞，临行前对路希道：“我准备前往南方清查猩红教团的残余势力，将在下个新月之前返回奥罗拉。”他在身上找了找，圣骑士长身无长物，只好把那支签字笔递过来。漆黑的金属笔身嵌着小粒钻石，恰如一颗晚星。“到时，带着这个来圣庭找我。”

骑士乘上铁骐，颔首微笑：“那么，奥罗拉见。”

说罢，铁骐鼓动铁翼，腾空而去，化为远天的一道银光。

哈鲁和沙维尔痴痴地望着那道银光。

“我见到了活生生的维斯珀，还和他一起吃了早餐。真人比挂历还要好看。”沙维尔奇怪地红着脸，“而且，我以为圣骑士长会很高冷，没想到这么温柔。”

“是啊，”哈鲁感动，“他甚至愿意给同人文签名……”

提起这个，沙维尔登时气愤，要跑去图书室把诋毁偶像“精神毒瘤”销毁。哈鲁大惊失色：“看在签名的份上——”两人吵吵嚷嚷地上了楼。

路希想了想，走向冶炼房。整个早晨不见踪影的机械人偶果然躲在里面——它在躲避圣骑士吗？

铁男出神地望着冶炼炉，脑壳映着橙红色炉火。许久，才缓缓回首。

它掀开小臂，将藏在里面的翡翠戒指递了过来。

……

走进盥洗室的瞬间，阿利乌斯便在镜中现身。

“没想到你能活着回来……”老人总是挂在嘴角的嘲讽笑意不见了，面容更显阴鸷，他紧紧盯住路希：“弗拉德死了？”

路希点头。“死于圣骑士剑下。”

老人命令：“去内世界，向我展示那段记忆。”

路希闭上眼，想象自己坠入深海……再睁眼，便见静谧燃烧的白树。他望向空中的日轮，发现它比先前更加明亮，浓重的暗影几乎灼净，只留下一抹灰痕。

“呵，小子，你竟因祸得福，突破了心中的恶障。只要继续修行，纯白秘火指日可待。”

阿利乌斯出现在身旁。明亮的秘火下，炼金术士脸上刻痕深重，看起来苍老了许多。路希从那张脸上觉出一丝妒忌，很快被炼金术士敛藏起来。

“快给我看看！弗拉德究竟怎么死的？”

路希调出那段记忆：月夜，铁锈湾。干瘪的“吸血鬼”垂死挣扎，吸收了万千血兽的血液，彻底沦为怪物，仍不敌维斯珀一击。

阿利乌斯发须凌乱，笑声癫狂：“哈哈哈哈……弗拉德，报应啊，这就是报应！神国遗民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畜生。正应了我那晚的誓言。”

等老人渐渐平静，路希看着他，无声道：第三件事。

“……是的，你已经完成了我委托的第二件事，按照约定，还有最后一件。”老人勾起唇角，露出一贯的嘲讽笑容，“放心，与‘杀死弗拉德’相比，第三桩委托轻而易举，不过，需要你先前往奥罗拉。到了地方，我自会告诉你。”

言罢，阿利乌斯身影飘散。

又是奥罗拉……看来，不论如何，都得前往首都了。

路希睁开眼，回到盥洗室。

镜中青年一时让他感到陌生。灰发灰眼，容色依然冷淡，却不再像冷冰冰的机器。与渐渐丧失“人感”的铁男相反，如今，他似乎添了几分人的气息，

盥洗室外。哈鲁正坐在餐桌边，委屈巴巴：“沙维尔回家看弟弟妹妹去了，还以同人文为要挟，讨走了一只铁骐模型。”

“奥罗拉一定有。如果有机会，我找维斯珀再签一只，给你寄来。”

“你真的要去奥罗拉！什么时候？”

“下次新月之前。”路希道，“安神芳酊的药效只能维持一段时间，维斯珀说，在奥罗拉，也许有治愈的希望。”

“有圣骑士长帮忙，一定没问题的！”哈鲁既为他开心，又有点儿伤感，“没想到相处的时光这么短暂。你要走，艾莉和奥利肯定会哭鼻子的……”

他吸了吸鼻子，连忙倒了两杯热茶，将眼睛的水光藏在茶烟后。喝完茶，才收拾好情绪，正色道：“路希，你已经具备准机械师的能力，既然去奥罗拉，要不要参加‘齿轮之心’的考核，成为正式的机械师？”

哈鲁解释：“‘齿轮之心’的总部设在奥罗拉，只要通过机械师考核，就可以享受到协会提供的便利服务，包含专利代理、工作介绍、搜集情报等等，还能以非常优惠的价格得到工作室、住宿、餐饮和俱乐部服务。”

路希自然动意。“参加考核需要什么条件？”

“提交两项专利，并取得一位中高级机械师的推荐信。”哈鲁摸了摸鼻子，“恰好，我就是‘齿轮之心’的高级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