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上午倒数第二节课，课间本就吵吵闹闹，却意外因为这句话安静了些。

太挑衅，太不善。

许多人都隐隐往门口看，宋晚晚也不例外。

手环屏幕还亮着，她甚至没来得及看那条消息到底是什么，但莫名其妙的人又出现了。

宋晚晚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但忍不住觉得……不，根本不知道该觉得什么了。

刘泽然正漫不经心地看向前方，视线丝毫没有偏移。

他双手插在兜里，腕间屏幕暗着，这幅嚣张挑事的姿态仿佛已经是收敛后的成果，“教室里没有你自己的位置吗？”

而这句话……是对陈兆说的。

宋晚晚扶着椅背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大脑一片空白。

都靠近门，她能直愣愣地看着刘泽然，陈兆就站在两人视线中间，忽而侧了侧，一大半都挡在自己面前，“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两人站在一起身高差不多。

刘泽然靠在门框上，笑意淡了，视线缓缓从上打量到下，落在陈兆那双普普通通的白色运动鞋上，一声嗤笑。

十几岁年纪里本不该有的阶级感淋漓尽致，明晃晃到刺骨。

陈兆是给了个台阶，但刘泽然理都没理。

宋晚晚匆匆就像逃避，可却被那双漆黑瞳孔抓住了，接下来的话，他是看着自己的眼说的，“是啊，我问你跟条哈巴狗一样站在这里干嘛呢？”

唇微开微闭，语调又慢又轻，傲慢浮现在外。

她一颗心仿佛随着这样尖锐的话语而痉挛，忽然，面前只剩下空白一片的校服。

什么都看不见了。

是陈兆又侧了侧，完全挡住自己。

“诶哥们，咱说话客气点嘛，都是同学，我看你可眼熟了，交个朋友呗，别这么凶嘛，有什么矛盾我们好好说……”

张俞涛已经站起来挡在两个人中间。

陈兆把他按回了座位里，“这样的话该我问你才对，同学，请你回到你自己的班级里去。”

谁的表情都看不见，只听得见刘泽然在说，“怎么？现在跟我这么生分？从前我们还认识吧？”

“只是个称呼而已。”

“哦，只是个称呼，那看来你也一直是这样的人，就这么喜欢挖墙脚？”

“你不要把别人当做你的所有物。”

“怎么了？你以前抢人家爸妈，现在又准备干什么？”

这样的话，简直是把他和陈兆不和摆在了明面上。

教室里静的连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清。

不少人反应比当事人还大，林晓这个好人试图打断，张俞涛急得要死。

宋晚晚觉得自己应该事不关己才对，捏在椅背上的手却越收越紧，一股薄薄的疼痛像保鲜膜般裹在胸口，难以揭开。

忽然间，刘泽然的脸又露出来了，他被往后一扯，撞到门框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嘴角扯了扯，又懒懒靠着。

后门口又冒出来一个人，皮笑肉不笑，“诶，陈兆，好久没见了啊，叙叙旧而已，大家那么紧张干什么？”

是陆林桥。

宋晚晚心里松了口气，她不想再看针锋相对，干脆转过身拿起红笔订正。

林佳瑶看够了热闹，侧在她身边小声道，“没想到走廊里那个帅哥骂起人来嘴那么毒，我听后面的人说他和陈兆以前还在过一个足球队呢，怎么感觉矛盾特别大的样子。”

他们两个居然曾经在同一个球队？

宋晚晚在脑海里想了一圈，完全没印象，恍惚间试卷上已经洇出一小块红色墨水，她连忙抬起笔，仓促笑道，“我也感觉他们两个关系看起来有点奇奇怪怪的。”

“就是啊，我看后来冒出来那个男的还打圆场说是什么就打个招呼而已，有这样的吗？打架一样的打招呼？”

她一面听着林佳瑶八卦，一面从课桌里抽了张纸出来想擦一擦。

后门口声音彻底消失了，只有杂乱着串在一起的脚步声。

窗侧有人走过，离得很近。

她没抬头，只是视线余光。

刘泽然一身校服，额前碎发凌乱，就在这样的空档里，刻意侧过头睨了她一眼。

比试卷上所有中性签字笔颜色都要更深一点的黑，很淡，很直白。

什么情绪都看不出。

回过神时掌侧已经蹭上了来不及擦掉的红。

“天呐，你手是不是蹭到了？”

宋晚晚匆匆低下头用纸擦了擦，果然擦不掉，倒霉，“没事，等会下课了我去洗一下就好了。”

她试图把精力重新放到试卷上，脑海里闪过手环最新发来的消息。

是条笑话，像是知道她被罚站，害怕她心情不好，故意发出来逗人笑一样。

发信人还是动物管家猪猪牛，如果这是统一发送，为什么刘泽然的屏幕却始终都是暗着的。

上课铃打响的最后一秒，宋晚晚抬起头又看了看走廊，已经空无一人了。

-

果然，中午吃饭时，两人不合的传言遍地都是。

谢柠咬着筷子一脸好奇，“真的假的？我听说打起来了？”

“打起来倒是没有，但真的吵起来了。”

“他们不会是因为周扬在吵架吧？”

她差点被呛到，捂着嘴咳嗽了好几下，“周扬？”

谢柠点点头，“对啊，不是说陈兆和周扬重组家庭关系一般嘛，但刘泽然和周扬据说以前关系可好了，算得上死党呢，我看周扬也是当上祸国妖妃了，两帅哥为他拼命呢。”

宋晚晚觉得自己真的快被呛死了，猛猛喝水。

原来是这样……原来刘泽然问她和陈兆的关系是为了这个。

幸好没回答，比起和陈兆关系好，她和周扬是更直接的差。

食堂里没再遇到熟悉的人，回到教室也没有。

一整个下午，宋晚晚都没怎么回头，她不是很想看见陈兆，也不想看见刘泽然。

然而，总有避无可避的时候。

下午听完听力，还差一节课又能吃饭了，她准备去卫生间，走到后门口时路却变窄了。

好几个人挤着要进来。

不是很好的时间，不是很好的距离，他说的话从头顶落下来。

“当心。”

宋晚晚顿了顿，但她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走出教室。

陈兆的名字却像魔咒，不依不饶。

走廊上，几个男生正在闲聊，从陈兆是如何的彬彬有礼，谈到可怜他今天被刘泽然针对，又有点激动怎么没有干脆打起来。

话音一转，宋晚晚居然听见了自己。

“她为什么还是语文课代表啊？她最近语文考的很好吗？”

“反正不是第一。”

“不就是因为那个什么演讲奖状嘛，说不定都是走关系来的呢，真搞不懂有什么含金量。”

“笑死，你去听过她演讲吗？反正那次我没去。”

“我也没。”

有点尴尬。

显然这几个同班的男生并不知道自己正站在他们身后，不然也不会越聊越嗨。

宋晚晚知道是为什么，其中一个男生一直想当语文课代表的，然而开学那会，乔今芳考虑着演讲和高一一整年的经历，定下了她。

“都是一个班的同学，有必要这么说人家吗？当初她演讲的时候你怎么没去啊？是不想还是不能啊？”

宋晚晚一愣，抬头，是林佳瑶正对着她的一张脸，眉目生动，裹着怒气。

“诶林佳瑶，你说话有必要这么难听吗？”

“我这几句话叫难听吗？老天爷，我说的可是大实话。你有本事你就自己上啊，躲在背后干什么？抓汉奸的时候怎么没把你给抓进去啊？”

“你！呵，我就骂她怎么了，你…… ”

“死装货你给我闭嘴！”

话在脑海里都还没消化完，余光里林佳瑶却已经气到和那人扭打在了一起。

宋晚晚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拉着，“我没事没事，他就说几句难听的话而已，你别伤到自己。”

只是几句话而已，只是几句话而已，听习惯了哪还会觉得气愤。

可这个楼层却像陷入诅咒，上午冲突还没消散，下午又打起来。

场面混乱不已，不少人都上前拉架，耳畔不停有人道歉，“你别在意，他这个人就是嘴臭，宋晚晚你别放心上，他就是……”

她已经累到无语了，正准备说些什么，视线里却忽然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直直拽住那人衣领往后拖。

空气静了。

她随着动作看去。

是刘泽然。

真的。

宋晚晚不想再看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他这样的行为是为什么。

她转身拉着林佳瑶就跑，两人一路跑进厕所，“你没事吧？”

林佳瑶不怎么在意，“这有什么的，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要帮你说话了。”

“不过我没想到那帅哥居然又掺合进来了，我中午才听到八卦说他脾气特别不好，不过挺尊重女生的，难怪他又来发火了呢，这种男的是个人都忍不了。”

她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说了句，“谢谢。”

是看着对方的眼睛说出来的，杂志上说这样直接接触的视线能显得更真诚。

“没事啦，开学那会我水杯泼了你还帮我擦呢，这有什么的。”

突然砰的一声。

两人都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

林佳瑶呆若木鸡，“今天这里是什么风水宝地吗？居然待了这么多人……”

门开了，有人走出来。

面无表情，齐肩的头发并没有扎起来，身上校服干干净净，事不关己般走了。

“这个人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好像升旗台上读检讨的那个，叫……叫什么来着？”

宋晚晚轻轻道，“江姜。”

“那她不应该是高一的吗？来这里干嘛啊？”

因为她留级了。

不过宋晚晚没有这么说，她笑道，“或许是因为高一上厕所的人太多了吧。”

再过一段时间即将是月考，新的成绩会出炉，大字报会张贴到公告栏里。

宋晚晚站在原地，她想，现在这样过的就已经挺好的了，最担心的事情是成绩，这样就已经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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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