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国杨平少将军府邸。
前方战事吃紧,父亲杨苍无暇再来顾及他的婚事,被国主请去宫中谈战事应对之法去了。杨平十四岁就披甲上了战场,年纪轻轻就军功累累,十六岁时炎国国主便破例赐了爵位,虽与其父共管境州之地,可在炎国境内却早已自行开府建衙,国主还亲自为他赐了一处位置极佳的大宅。
杨平回到自己府邸时,入目即是一片的红色,欢快的喜乐萦绕于朱红色的府门,院落里的守卫和和下人显得特别热闹。杨平的乳母候在侧屋外边看着屋内坐着的人,心中可是欢喜极了。乳母是看着杨平长大的,他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母亲,小的时候都是乳母带着,后来长大些,在军队的父亲就将他带去军队里练功习武,常常是带着一身伤回来,府里除了乳母,全是侍卫,身边连个侍女也没有,才养成如今这个冷淡的性子,也没有个体己的人在身边照料,如今娶了亲,也算是有个人陪着了。
国家战事吃紧,杨平本就没有成亲的心思,后来应下了这门亲事也不过是为了境州后方的稳定,于是索性连婚礼的喜服也没有换,只着一身黑色的盔甲径直往后院侧房里去了,既然是妾,自然进不得主屋,他早就安排人将这位公主直接迎进了侧院。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在他如此折辱之下还愿意远嫁至此。
屏退了守在屋外的乳母和陪嫁的侍女,杨平推门进了侧屋,屋子里点着几十只红烛,将屋内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床榻上没有人,只有一袭红盖头随意的散落在床边。果然是个没规没矩的丫头,杨平当下就下了这样的结论,回过头却在一旁的铜镜里瞥见一道清丽的身影。
那女子端坐在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两颊微红,两眼透着纯粹和清明还有着一丝杨平也捉摸不透的情绪,微卷的睫毛上似乎有些许湿润。原来也不似传闻所说是个长相彪悍粗狂的模样,仔细一瞧,倒是个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周身的气质清丽秀雅,光彩照人的女子。
奢华精致的凤冠戴在头上,一身火红色的嫁衣披于身上。这嫁衣是一看就是沛国在当今世上都十分出名的那家绣坊缝制的,看来沛国的这位主公到也不似传闻当中那样,为求和平而弃胞妹于不顾。嫁衣很简洁,上面只绣一个图案,就是百鸟之王:凤凰,火红的嫁衣配上金丝绣的凤凰,当真晃眼。
他一个炎国少将军竟然娶了一个敢把凤凰穿在身上的女子,这要是别人家的女子,传出去怕是要被国主治个大不敬之罪,可她偏偏是个公主,凤凰加身旁人也不敢说上不一句不是,可讽刺的是,这样高贵的出身偏偏给他做了妾。
葱白的十指轻理嫁衣,如玉般白皙的手指上涂上了火红的蔻丹露在了外边,另一只手隐在衣袖里若隐若现看不清晰。杨平刚想走近一些瞧个明白,一道刺眼的寒光从眼前闪过,刚刚还端坐在妆台前的女子已经脱去了礼服的外衫,手持匕首朝他眉心刺了过来,他灵活的侧身一避躲过,看身手这位公主还是个练家子。
一击未中,红色的身影迅速侧身回击,杨平只守不攻,灵巧的避开每一次的攻击,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了然于心的笑意,原来刚才镜子里投射出的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竟是恨意,可这位公主与自己也是第一次见面,何来如此之大的恨意,能让这样一位地位高贵的女子对自己下招招致命的狠手。
“你说你一个女子,不学刺绣女红,处处对人下杀手,且招招致命,这么暴力作甚,果然如传闻中所说是个娇蛮无礼之人。”
说话间杨平已以肉眼难以得见的速度伸手去夺女子手里的匕首,抬手用了三分力劈在了女子的左肩上,可他似乎小瞧了眼前的女子。她虽吃痛后退了几步,但却躲过了杨平夺刀的手,回身稳稳的停在了离杨平不远的屏风前。
“谁让你欺负我,我一定要讨回个公道来。”
言语间,那一道红色的倩影,又朝杨平攻了过来,不再是进退有度的招式,却似小女儿家生气般的胡搅蛮缠,杨平的眼前只剩一抹鲜红在眼前毫无章法的乱劈乱砍。杨平不停地闪避,一边思考何时得罪了她,最后气极。握住她作乱的手腕,用了一分蛮力,生生把人直接推倒在塌上。招式流转之间掌力变幻,衣袖飞舞间汇聚成风,不少的红烛被熄灭,屋子里一下就暗了下来。
青萍被黑色的盔甲一遮,眼前仿佛多了一堵墙一般见不到光,女子终究抵不过男子的蛮力,就这样僵持不下,两个人皆是怒不可遏的神情,四目之间不过一拳的距离。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我何时欺负你了。”杨平向来自认是个与人讲理的君子,长这么大从未受过如此莫名其妙的指控。
“你……你竟敢让我做妾”。身下被压制的女子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句话。杨平怎么也没想到她嫁给自己竟是为了报复他让她做妾,更让杨平措手不及的是她握着匕首的一只手竟挣脱了他的束缚,抬手就使出全力往他脖颈处袭来,常年习武的条件反射让杨平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击,可脖颈处还是生生被划出一道血痕。
杨平起身放开了床榻上的人,有些踉跄的用一只手捂住往外渗血的伤口,看着床榻上的人颤抖着艰难的起身,刚才他那一掌虽未尽全力,可若是个普通女子也足以致命,女子抬手将带血的匕首扔给他。
“还给你,我也不是什么破东西都收的。”青萍强撑着让自己站起来,可肩膀传来的阵痛让自己根本无力支撑起体力早已透支的身体。
杨平随手抓起桌上一块备好的帕子,擦了擦脖颈处的血迹,他常常受伤,这点小伤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看着隐在黑暗里在塌上挣扎着起来的女子,他竟心生了一起怜意。
“别动,我不会再伤你,你安心在那待着,你是叫青萍没错吧,父亲说我们二人的名字了有一个同音字,也算是有缘。你兄长将你嫁给我是为了维护两国和平的权宜之计,而我回使者要娶你做妾,也不过是为了避免联姻的权宜之计,可我没想到你竟应了这么亲事。如若我之前的言行得罪了青萍公主,我向你道歉 ,可事已至此,我们之间的联姻已经事关两国和平,还希望你能为大局考虑。我常年在军中,不常在家也不善打理,传言所说的我与炎国公主联姻之事遥遥无期,从今日起你就是这少将军府上的女主人,有什么需要的安排下人去做就好,我会交代下去,从今往后府上一应事物皆交由你打理。”
“床板后面有个药箱,从左数第三瓶是治跌打损伤的奇药,你自己处理一下伤口。还有我要纠正你一点,这不是什么破东西,这把匕首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唯一的遗物,这还是这把匕首第一次沾血。”
“公主早些休息吧,我就待在这里不会靠近你的,等入夜下人们都歇下了,我会去书房睡。”
月光下,窗棂上映衬着少年人孤单的身影。
天下间权谋者皆布棋局,一局揪枰,纵横捭阖,手谈起落间坐等万物终局。这茫茫天地间,滚滚红尘之下,每一株生命的临世,便是选择了入局,任谁也选不得,逃不脱,命运会指引你奔赴这一场宿命般的劫难,这便是命中注定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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