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辱负重十八年,许赢安终于熬到了十八岁生辰这天。
十八年前,她保留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于广凌一户姓许的大户人家,原本这该是一件好事,坏就坏在,她生错了性别,变成了一位如假包换的女子。
出生那天,她很确定自己听到了邵灵野的声音,猜想自己得以重生多半是因为他的干系。
遥想前世,她曾带着满腔恨意自戕于他送的佩剑下,如今莫名重生,还换了性别与身份,实在荒唐又可气。
邵灵野离开许府前未曾看过她一眼,两人一别就是十八年,期间他连个音讯都未曾传回过。
为了洗去这十八年的屈辱,她硬生生习惯了这副女儿身,也习惯了自己的新身份,只为年满十八岁后的今天,借着拜师的由头,亲自上鸿鸣山找邵灵野“报仇”。
“女儿啊,其实当初那个承诺可以不作数的,毕竟这都过去十八年了,灵野仙君他老人家可能都不记得你了,这个师咱们不拜也行的,爹娘如今只希望你能常伴我们身侧,不一定要去拜师学艺的。”许老爷望着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许赢安,眼里内心全是不舍,苦口婆心劝了好久。
许赢安是铁了心要走,说什么都不会动摇的,且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
许母见许父劝说不成,就开始哭哭唧唧,拉拉扯扯起来,“赢安啊,娘亲实在舍不得你走,修仙之路注定艰苦又漫长,你只是个凡人,还是个女儿身,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苦啊?就算给母亲一百个心,我也放不下啊。”
他俩这么一哭一闹,许赢安还确实有些过意不去,抛开自己的私心不说,许家人确实把她养得很好,她这十八年过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有爹疼有娘爱的,还从来没为生计发过愁,简直是如梦一般的生活。
前世她大半辈子都在受乞讨的苦,后来为了报答邵灵野的知遇之恩,就只顾修炼,还没过过几天舒坦日子,如今要突然割舍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她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死前看到的邵灵野的那副厌世模样,她就会又气又恨,全然没了安心过日子的念头。
先不去想邵灵野为何会帮她重生,烟雾山灭门却是不真的事实,过去的痛苦宛如一根看不见的针,十八年来日日埋在她的心头,一直刺痛着她。
真相一日不解,她便一日不得安生。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踏上这条路,踏上这条探知当年真相的路。既然她有幸得了重生的机会,就一定要好好把握。
“爹、娘,孩儿不孝,这个师我是一定要拜的,求仙问道一直都是孩儿的梦想,孩儿不甘心偏居于一隅,再苦再难我都要去,您二老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太辛苦,也一定常回来看你们的。”
许父、许母已经哭得梨花带雨,留她的法子软硬兼施过都无济于事,双双只能懊悔当初为何要对她说起拜师这件事。
许赢安偷偷抹了眼角的泪,她心里门儿清,无论有没有拜师这件事,她都会去找邵灵野。但她好歹做了十八年许家女,又如何体会不到这离别的痛,她前世从来没有被这般疼爱过,如今亲自领略一番,倒让她觉得自己过于没心没肺了。
“爹、娘,不用担心我,我向你们保证,等我学成归来,一定天天守在你俩身边,哪都不去,就好好孝敬你俩,我不在的日子,你们一定要多保重身体。”
许父、许母哭得更大声了,也知许赢安性子犟,拗不过她,只好挑了几十名随从一路护送她去鸿鸣山。
鸿鸣山离广凌差不多也有十日的路程,但随从实在太多了些,行程安排也顾虑得更多了些,十日的路程,硬是走了半月余才到。
鸿鸣山并不似许赢安想的那般气派,相比于巍峨险峻的烟雾山,它只能算是一座普通的山,平凡得没有任何特色可言。
上山的路迂回曲折,也可能就是因为它太过于普通,根本没人会去修缮一下。山间杂草纷乱,灌木从生,看不清前路,也不知道往何处落脚,给一行人带来了很大阻力,每走一小段就要花费了大量时间,也累人得很。
可惜了这一世的许赢安只是个凡人,身上没有一点法力,要搁从前,去山顶也就是眨眼的事,如今也只能老老实实一步一步往上爬了。
早年间,她也尝试像前世一样修炼,可这副身体太弱了,根本修不出一点灵根,之前所学术法就派不上一点用场。
“唉……老天还真是公平,赏了一张能靠它吃饭的脸,却没了好的身体,这要爬到何年何月才能到山顶啊。”许赢安看着身后零零散散的队伍,不停拭着额间汗,有些泄气。
“小姐,那仙君住得好生随意,这种地方真的会有仙人住吗?”其中一人忍不住怀疑。
许赢安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些虚的东西,从前的她,只在乎过自己修为的境界与高低,根本没在乎是在哪儿修的仙,只是运气好误打误撞被邵灵野带到了修仙界排名第一的烟雾仙山,恰巧天资不凡,修得也算顺风顺水。
但……邵灵野如今住的这鸿鸣山确实太落破了些,也不符合他从前一尘不染的习性,猜着猜着,许赢安不由得想到了从前一些往事。
“算了,他邵灵野爱是啥样就啥样,以后都与我无关系。”
她使劲摇摇头,把脑子里凌乱的想法通通抛之脑后,又觉得这个速度行进确实太慢了,强行遣散了一批人,只留了两个自己比较中意的人一同前往。
太阳渐渐没了,山间也开始起了雾,上山的路变得越发难走,三人只能就好地休整,明日再爬。
山林间虫鸣声叫得厉害,有些骇人,几人协力找来枯枝生了火,一番简单的温饱过后,许赢安轻靠在一棵树上休憩,一会儿便睡沉了。
那两随从却是一刻也不敢睡,随时戒备得紧,许家这千金金贵得很,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俩吃不兜着走。
火堆的柴添了又添,夜已经深沉了,两名随从也开始有些困倦了,在他们眼神迷离之际,一位白衣男子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两人都吓得一精神,刚想喊出声,却被男子施展术法封住了声音,只留了一个“嘘”的手势。
只见他轻声的走到许赢安面前,又蹲下来打量了她一会儿,全程听不到一点声响。
两随从互相对视一眼,又小心拿出行李中的画像比对,立马明白了这人的来头,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邵灵野在许赢安眉间轻轻点了一下,让她沉沉睡去,又将她小心抱了起来。
两随从看呆了,手忙脚乱想要拦截却又没理由插手,只能死死盯着邵灵野的一举一动。
“现在可以讲话了,你们一路护送她辛苦了,鸿鸣山不准外人进入,你们便送到这儿吧,我自会将她带回去。”
其中一人感应到法术解了,立马喘了一大口气,慌不迭地问道:“你真是灵野仙君吗?”
“嗯。我看着不像吗?”
“确实与画中男子样貌一致,只是我们受了许老爷的托付,一定要确保将她安全送到才行。”
“她已经安全送到了,这是我的行令,许老爷认得,你们拿回去交差即可。”邵灵野将自己的行令施法交给那名随从。
那随从接了行令,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虽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但还是将其小心保管好了,又礼貌作揖,“既如此,小姐就托仙君照看了。”
“嗯。今晚夜色已深,此地很安全,你们暂且在此休息一晚便可自行下山,回到许府帮我向许老爷问声好,也让他不必担心,日后我自会将许小姐照顾周全。”
说完,邵灵野便抱着许赢安瞬间消失在两人视野里,那两人只觉得刚刚像做了场梦,梦醒了,他们又成了外人,之后的事他们就再无缘观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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