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商没想到娜姐会突然问这个，他自然不可能说是因为自己发现了周玄序自残的事，因此有些被问住，不由支吾了起来，“我……”

娜姐见他不愿意说也没有逼问，只是主动转移话题道:“你们坐一块也好，没事儿可以多聊聊，周玄序的性格有些太孤僻了，虽然他学习是最好的，但也是我最担心的。”

郁商立刻认同地点了点头，他确实也很担心周玄序。

然而没想到娜姐说完后话锋一转，突然指向了他，“还有你，郁商，我也很担心你。”

“我？”

“是，虽然你跟周玄序不一样，每天笑呵呵的，但我总觉得你其实并不开心。”

“我……”郁商闻言几乎是本能一般笑了一下，想要掩饰过去，“我没什么不开心的。”

娜姐瞥了他一眼，“你就装吧，你们这群破孩子，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郁商闻言想要解释，然而娜姐已经继续说了下去，“郁商，有任何不开心的事都可以和我说，不许做傻事。”

郁商听到这儿终于明白了，应该是心理老师告诉了娜姐他去心理咨询的事。

果然学校的心理咨询室根本靠不住，保密协议签了跟没签一个样。

但娜姐既然没有挑明，他也干脆继续装糊涂。

毕竟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问的其实是周玄序的事，因此点头回道:“我明白了。”

-

娜姐没有再提这个事情，郁商也没有再去过心理咨询室。

他觉得学校的保密工作实在不怎么样，干脆自己在网上搜起了相关资料，买了各种医生推荐的书。

买回来的书他都会先看一遍，觉得写得不错的就会推荐给给周玄序。

周玄序是一个很合格的学霸兼同桌，对于他推荐的书不仅照单全收，还会做笔记。

有时候他也会好奇地郁商，“你很喜欢心理学吗？”

郁商对心理学其实没什么兴趣，他比较想学医，但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还是认了下来，“挺有意思的。”

既然话题聊到这儿了，郁商也好奇地问道:“你呢？你有感兴趣的专业吗？”

周玄序闻言手中正在写字的笔不由一顿，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许久才回道:“有。”

“什么？”郁商好奇道。

“物理。”

“物理？”

郁商的数理化不算差，但其实提起物理也有些头疼，一直都是硬着头皮在学，没想到这竟然是周玄序感兴趣的专业，简直变态。

“为什么呀？”虽然知道喜欢这种东西根本没什么逻辑，但郁商还是忍不住刨根问底。

然而没想到周玄序的神色却突然黯然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开玩笑一般道:“因为……我想造一台时光机。”

郁商确实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周玄序是在开玩笑还是真有这个想法。

但还是很捧场地夸赞道:“志向远大啊，如果将来你真造出来了，能让我用用吗？”

“可以。”

郁商并没有当真，因此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低头看起了他的心理学书籍。

郁商最近除了上课学习就是忙着搜集各种心理学相关知识。

因此他没有发现班里人也格外神秘。

这天体育课，郁商原本想在班里整理一些温馨的小故事和笑话，晚上放学的时候讲给周玄序听。

然而江池影却硬生生把他拉了出去，“夏，你最近心里全是你的冷笑话，就不能给我腾腾位置吗？”

郁商虽然知道江池影是在开玩笑，但最近一段时间确实有些冷落了他，因此还是还是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体育老师知道他们压力大，因此一般体育课都让他们自由活动。

郁商想起之前心理老师说的要多运动，本想拉着周玄序去打篮球，然而找了一圈却没找到他。

“找什么呢？”江池影问道。

“周玄序呢？”郁商说着抬起胳膊肘戳了戳他，“你看见了吗？”

“没。”江池影摇头道，“你最近怎么老提起他？”

郁商听到这儿不由一愣，他最近经常提起周玄序吗？

于是认真回想了一下，结果发现还真是。

最近他满脑子都是周玄序胳膊上的那些伤疤，想要帮他，确实经常提起。

“不过说真的，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格外关注学神啊？以前也不记得你俩有什么交集？”

郁商自然不能告诉他周玄序的事，因此只是插科打诨道:“怎么？吃醋了？”

“我吃醋干什么。”江池影摇了摇头，突然正色道，“只要你开心就行。”

“怎么突然开始抒情了？”郁商开玩笑道。

江池影搂住他肩膀，“谁抒情了，我是认真的。”

一直到下课郁商也没找到周玄序，只能算了，就这么和江池影一起回了教室。

一进教室就见周玄序坐在位置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正是郁商昨天刚借给他的。

“你怎么没下去？”郁商说着走过去坐下，正准备掏下节课要用的书，然而一摸却发现自己的抽屉里不知何时被塞满了东西。

郁商有些奇怪地低下头去，把抽屉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才发现是各种各样的零食，还有很多漂亮的卡纸，上面写着各种各样激励人的话。

【如果我会发光，就不必害怕黑暗，如果我自己是那么美好，那么一切恐惧就可以烟消云散。】【1】

【人生的黑夜也没什么不好。愈是黑暗的晚上，月亮和星星就愈是美丽。】【2】

【不可能每天都是好日子，有了不顺心的日子，好日子才会闪闪发光。】【3】

“这是？”郁商看着有些不解地看着桌上的东西，转头对着周玄序的问道。

周玄序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书，转头看向他，“心理委员最近给班委开了个短会，主题是帮助班里有心理问题的同学。”

郁商听到这儿瞬间明白了，抬手指了指自己，“这个同学是我？”

“是。”周玄序点了点头。

“为什么是我？”郁商有些不解地问道。

然后就见坐在他们前面的江池影终于忍不住转过了身，对着他道:“夏，你就别瞒着我们了，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定要和我说，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郁商听得更加茫然，“我什么时候想不开了？”

“李庭雨那天涮拖把的时候都听见了，娜姐让你别干傻事儿。”

郁商这才明白原来问题出在了这里，一时间哭笑不得。

“我没……算了。”郁商干脆不再解释，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替周玄序背这口黑锅了，背就背吧。

见他一副放弃挣扎的模样，一旁的周玄序轻笑了一下，眸色随之微动，像是有冰雪融化。

郁商见状不由一愣，随即觉得自己这锅也不算白背。

“周玄序。”郁商突然叫住了他。

“嗯？”周玄序闻言向他看了过来。

然后就见郁商从桌上的一堆卡片里挑出一张递给了他。

周玄序接过，然后就见这张卡片上并没有字，只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要开心呀。”

-

进入十一月不久，沂安就下了第一场雪。

虽然年年都会下雪，但大家见了雪依旧兴奋，大课间时纷纷跑到了操场上打雪仗。

郁商脚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但还没有完全恢复，因此并没有下去，只是侧头看向窗外不断飘落的雪花。

周玄序正在写作业，不知怎么，突然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随即便重新低下了头。

郁商一开始还有些不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真的很像在看他。

意识到这点后，郁商耳后瞬间开始发热，连忙把视线收了回去。

为了避嫌，郁商一整天都没再往外看。

直到晚上放学回家。

因为下了一天的雪，路上全是厚厚的积雪，自行车没办法骑，因此他们两个一起走着回家。

天上的雪花还在不断落下，郁商一边踩雪，一边给周玄序讲自己搜罗的冷笑话。

“小蚯蚓问妈妈，爸爸去哪儿了？”郁商笑点不高，今天看到这个冷笑话的时候他就不受控制地笑了很久，现在讲起来又有些控制不住，笑个不停，一度讲不下去。

周玄序也没急，只是一边替他看着路，一边跟着他笑。

“我还没讲完，你怎么就笑了？”郁商问道。

周玄序道:“很好笑。”

郁商一听笑得更加厉害，“下面更好笑，妈妈说，说……哈哈哈哈哈哈，妈妈说你爸爸陪人钓鱼去了，哈哈哈哈。”

郁商讲完便不行了，捂着肚子站在路边笑个不停，根本走不了路。

周玄序也跟着停下脚步，陪着他一起笑。

一直等郁商笑完，周玄序这才和他一起继续向前走去。

“这个笑话是不是特别好笑？”

“确实很好笑。”

“那你有开心一点了吗？”郁商望着他期待道。

周玄序听到这儿缓缓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道:“郁商，你是不是以为我心理有问题？”

郁商没想到他这么敏锐，竟然发现了，但自然不能承认，于是连忙否认道:“当然没有，怎么可能，你看起来这么……阳光。”

郁商这两个字说得有些违心，但成功把周玄序逗笑。

周玄序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

“是因为我胳膊上的那些疤吗？”周玄序笑完后缓缓问道。

郁商闻言就知道他这是知道了，因此只能点了点头。

郁商之前一直怕问到他的什么伤心事，因此一直不敢问，如今见他主动提起，这才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的伤……”

周玄序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看向自己的右臂，许久，才终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一点点把袖子挽了上去。

盘踞在周玄序胳膊上的暗红色疤痕就这样裸露在了郁商的面前。

他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些伤疤。

【1】王小波《我在荒岛上迎接黎明》

【2】林清玄

【3】坂本健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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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