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被欺负,娘娘腔

“被卖?下岗?”林成勇前半个月就隐约听说西山矿要被卖的消息,但从阎广义嘴里听说,还是觉得心头一紧,“好几千人的厂子,西山矿起码还能再开采二十年,要是裁员还有可能,真卖了,我倒觉得政府不大可能这么做。”

“三千人的口粮都靠矿场,我也觉得不能就那么轻易就卖了。”

这时候矿产还都是国家的产业。

阎广义道:“二娃子还是你有出息,你有文凭有技术,就算被裁员了也不愁挣工资的地方,要真的厂子被卖或者裁员,我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挣钱的营生,要每个月要不往家里交几百,我那儿子能把房盖给掀了。”

“掀房盖?你们家钱都交晓东管啊!”林成勇大吃一惊。

谁能想到人高马大的阎广义,竟让个九岁的孩子当家。

“可不!”

提起阎晓东,阎广义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也不知道这小子随谁,我小时候可没他这么财迷,整个一钱串子,成天骂我老光棍。”

方才大人说的话,林煜听得个一知半解,隐约能明白些,他爸爸和阎伯伯的工作可能要出问题。他进准捕捉到阎伯伯话里的重点,亮着两只充满诧异的大眼睛,小声问,“阎伯伯,晓东哥哥他……他骂你的吗?”

“骂,他怎么不骂!”

林家这小孩儿,也不知怎么长的,粉团一样唇红齿白,让人看了就喜欢。

阎广义大手在林煜脑袋上摸了摸,无端觉着这孩子的头发比他儿子阎晓东的还硬,他道:“他谁不骂?他三岁就敢指着村口嚼舌根的老东西骂娘,村里小孩儿哪个没被他打过,要不是怕他让人给拖苞米地里削死,我才不抱个狗回家替我看着他。”

原来鼻涕哥哥也打架。

而且还全村的小孩都打过。

他是怎么打的?

要是没有那条大狗帮忙,村里的小孩他全都能打得过吗?他要怎么学才能和鼻涕哥哥一样厉害?是把脸涂黑,还是让他爸也抱回家一条大黄狗。

林煜那张精致的小脸下包着一颗小心眼,七扭八歪,就这么一会功夫他想了一大堆。

“广义大哥,饭菜不太多,晓东一个人吃肯定够了。”周育英捧着饭盒进来,她道:“晓东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时候营养不好缺的,要是你家做饭来不及,让他上这来吃。”

“那怎么好意思呢。”

阎广义笑得有些勉强,他都没好意思说,他家压根不开火,哪来的做饭来不及。

“那我就先走了!谢谢弟妹!”

“我送送你!”

把阎广义送到门口,林成勇道:“你也别太上火,西山矿有厂长有党支部,退一万步说,就算真卖了,凭你的本事不愁赚不到钱,我记得你不是在技工大队当的兵。”

提起部队,阎广义语气变得深沉,“技工大队那二年我也没学到什么东西,除了身手比之前强,跟没当兵的时候没差别。”

林成勇不知道阎广义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从部队转业回老家,他拍了拍阎广义肩膀安慰,“车到山前必有路,事没到跟前先别发愁,倒是你跟着厂长喝酒就能把钱挣了,五百块!我这个研究生工资才七百多。”

“呿,什么五百块,挣不来了!”阎广义抬起一只胳膊摆了摆手,往自家门口走去,“家里有个活祖宗,他不叫我去,我哪敢去!”

头一天晚上阎晓东吃了个半饱。

天还没亮被子底下的小脚就揣着他爸后腰,催阎广义出去买包子吃。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阎晓东现在的饭量都快顶上成年劳动力,猪肉大葱馅的包子,他早饭就吃了六个,还喝了一碗粗米粥留缝,眼瞅着快要迟到他拎起书包就跑,临走的时候朝阎广义喊道:“爸,我去上学了。”

阎广义买完包子就躺在炕上呼呼大睡,压根不知道自个儿子出门了。

一只脚他出家门口,阎晓东喊了一嗓子,“二将军走!”

“汪!”

还在拱狗盆的二将军,叼着半只包子飞快地跟上。

从出家门开始,他就老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盯着。这个点的村路上全是上学的学生,阎晓东回头看了好几眼,都没找着那个人是谁。

周育英在市二中教高三英语,早上偶尔要到学校去盯早自习。

今天林成勇送林煜上学,他和林煜走在一堆学生中间,摸了摸儿子的发顶道:“小煜,今天爸爸中午在矿上,早上你妈妈在炉子上留了饭,中午放学认识回家的路吗?”

从幼儿园出来走过齐兴桥,一条大路直走就能到家。

林煜的视线穿过人群跟着鼻涕哥哥跑,早上的时候他观察过,鼻涕哥哥除了上学没出来第二趟,而且他并没有在水井旁洗脸。

前方阎晓东已经顺着山路往小学方向走远了,幼儿园马上要到,林煜从他爸爸手里接过小书包,扬起个小脸跟他爸说:“爸,我认识回家的路,你去上班吧。”

“这就让我走了?”

儿子昨个挨了欺负,林成勇心里跟明镜似得,“那他们要再欺负你怎么办?”

“那我也打他们!”

林煜大声喊出来的瞬间,就捂住了嘴。

“行,他们打你,你就打回去!”父亲就是孩子成长路上最好的老师,林成勇此时高大的身影,在林煜的心里印了一辈子,“儿子,记着不管有什么事,都有你爸给你兜底,有爸在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林煜!”

幼儿园门口,同桌黄悦已经在招手。

林煜愣神的功夫,林成勇就已经转身走了。

上午的课还是语文和数学,育红班的课程在林煜这里根本没压力,整个一个上午庞迪都没再主动挑衅他,上午第三节美术课,同桌黄悦靠了过来,盯着他的脸好奇说:“林煜,你的脸怎么这么脏啊?”

黄悦刚要去碰,就被林煜侧脸躲开,他直勾勾盯着庞迪后脑勺道:“不脏,别碰。”

他是第二节下课的时候特地去操场摸了土把脸弄脏的,这会的林煜没了洁癖的毛病,他甚至觉得把脸弄脏是像阎晓东学习的第一步。

鼻涕哥哥就是顶着一张黑脸,再加上隔壁的二将军,才能打过全村所有的孩子。

“我妈昨天看见你,回家就说我长得黑,她觉得你可白了,比全村的孩子都白净,年画上的小孩儿都没你好看。”黄悦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林煜,要不你下课去水房洗干净吧,老师看见你这样会说的。”

老师看见他才不会说。

上一节语文课李老师就看见了,都没说他。

反正中午爸妈都不在家,下午放学回家再洗干净都来得及。

很快第三节课下课,虽然过了一天,但周围小朋友对新同学和好看文具的热情仍然不减,没多一会功夫,林煜身边就围了一圈人。

整个一个上午,他都盯着庞迪他们几个人,暗暗想着怎么反抗,连先用左拳头还是右拳头打出去他都想好了。

可庞迪他们就是没来主动欺负他。

这一上午,林煜不止是精神高度紧张,就连尿都憋了一肚子,他肚子涨得生疼,主动跟他搭话的同学们应付着回了几句话,瞥见庞迪他们几个都趴在窗台聊天,还是决定先解决一下。

这边林煜刚出教室,庞迪和他的小团体们就立刻跟了上来。

“庞迪,你哥说他是二椅子。”其中一个小孩眼神十分恶劣地盯着林煜,道:“二椅子啥意思,是说他不是男的,是个女的?”

“还用问?二椅子不就娘娘腔,娘娘腔就是撒尿都要蹲着,你们看他长的跟个女似得,指不定还要爬着撒尿呢!”

“趴着撒尿?那不尿一裤兜都是?”

庞迪昨个回家把跟林煜在一个班,怎么欺负他的全跟他哥庞智说了。庞智在派出所蹲了半个月,阴鸷暴戾比从前更甚,但那半个月的监禁属实是把他吓着了,不敢再对林煜怎么样。

虽然不敢主动去挑衅,但年长了好几岁又被奶奶捧着长大,已经过了十二岁有了性别意识的男孩子,很是明白性别歧视带给人的侮辱。

他对庞迪说的那些话,全都被庞迪记在心里,第二天上了学校就跟小伙伴们散播了个遍。

“趴着尿尿算什么,没准他都没有小**,他都不是个带把的。”

“连把都没有?”

“那我们得看看去!”

“快走、快走,别去晚了,娘娘腔都尿完了!”

农村的旱厕不管上多少遍,林煜都习惯不了,学校的厕所比家里的更脏,他捂着鼻子,系绳的小裤子还没穿好,背后就响起一串起哄的声音。

“娘娘腔,你怎么没趴着尿尿?”

“你怎么把裤子提上了,我们还想看看你有没把呢!”

突然传来的声音和所有人齐齐盯着他害羞的地方看,把林煜吓了一跳,他连忙弄好裤子,步子向后缩了缩,又觉得不对,再往后就是更脏的地方。

昨晚爸爸的话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林煜想着今天他绝对不能再被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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