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周以约被惊到，他从床上下来，拉出椅子让鹿芒坐下，自己坐在床边。
“是。”第一句话说出来，剩下的话就好出口了，“我演技不好......你应该也能看出来。”鹿芒提起这个，声音弱弱地，没什么底气，“表演老师说我是扶不起的阿斗，辞职不管我了，现在我能想到的人只有你了。”
季松风在旁边听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暗嘀咕，“何止是不好，简直是灾难。”
鹿芒说完后，看向周以约的眼神，认认真真、虔虔诚诚。
反倒让周以约说不出那些成年人的推拉客套话。
周以约心里叹了一口气，认真向鹿芒剖白道，“鹿芒，我真的不行，在演戏上，我自己都是一知半解，尚未入门，怎么能教你呢？”
鹿芒眼睛亮了起来，不是毫无余地的拒绝就代表有机会，“不要紧的，再怎么样也比我强吧。”鹿芒自从第一句话出口后，就突破了自己，破罐子破摔，无所畏惧。
“而且，你也不用担心会误导我，反正我也不会更差了。”鹿芒见周以约仍然心有顾虑，又递给他一颗安心丸。
鹿芒把周以约留下的退路全部堵死，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太过不近人情。而且试镜前，鹿芒对他的提醒，他要承情。
周以约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那我们就试试，不过你也要有心理准备，我肯定不如你之前的表演老师。”周以约对自己心里有数，只在同龄人中算是中上。
“没关系的，你肯同意，我就已经很感谢了。”鹿芒松了一口气，试探问道，“那我们从现在开始？我剧本已经带来了。”
“现在？”季松风在周以约和鹿芒说话的时候就重新躺在了床上，闻言瞥了一眼自己手机上的时间。
鹿芒也知道不合适，但是一想到明天的戏份，他咬了咬牙，对季松风说道，“季学长，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不会是要在这住吧？”
“你能不能和我换房间？”
两人的话语同时落音，面面相觑，然后极其默契地看向周以约。
周以约莫名其妙陷入一轮修罗场，新欢旧爱争渣男。
气氛尴尬，周以约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要不我去鹿芒房间？”
鹿芒眼睛亮了起来，对他来说，这样更好。但是这件事本来就是他有求于周以约，如果还提诸多要求，太过分也太没有诚意了，“这样更好，就是会不会太麻烦你？”
“要不还是在这里吧。”季松风说。
周以约和鹿芒都惊讶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一下子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季松风的心思很简单，帮忙可以，上杆子帮忙不行，以后不明是非的人会说得很难听。
“说好了就开始吧，你明天是什么戏份，我们帮你参考一下。”季松风再次坐起来，靠在床屏上。
鹿芒的演技，短时间系统提高肯定来不及，现今也只能临时补补课，抱抱佛脚。
听到季松风的话，鹿芒看向周以约，周以约向他点点头，“季学长，我们学校目前的number one。”
所以，这件平平无奇的标间里住了两位第一名。
好在周以约和季松风都是会研究对手戏角色的演员，他们对剧中大部分角色都可以很快上手。
周以约看了剧本，心里有数，但还是向鹿芒确认道，“你明天是什么戏份？”
鹿芒记得很清楚，这可是折磨他失眠的罪魁祸首，他回答周以约，“明天是暮鎏和荆鑫初见，然后一起去救暮将军。”
“明天，你要和梁陌对戏，以你现在......”周以约停顿了一下，把即将出口，略带着贬低的话咽了下去，换了一种说法，“我们尽量做到不出错。”
周以约没有说出口的话，鹿芒大概也能猜出一二，但周以约的妥帖，让他感到被尊重的舒心，“好，听你的。”
“松风，要不一起搭个戏？”周以约把目光投向季松风，又拉了一个老师。
季松风留下鹿芒，就做好了这种准备。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没有推辞，“哪个？”
“要不就搭荆鑫。”周以约说。
“行。”季松风应下，拿起剧本，记了记那几句台词，调整了一下状态，就开始进入角色。
“暮公子，可算找到你了。”那声音不复季松风平日的声线，而是清越爽朗的少年音。
“你是谁？”
“停！”周以约声音响起。
季松风看着鹿芒，一言难尽。
鹿芒看看周以约，又看看季松风，没什么底气问道，“很差吗？”
周以约没作评价，态度温和，“你对这个情节是怎么理解的？你觉得暮鎏在此时的情绪转换应该是什么样的？”
见周以约态度没变，鹿芒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他这几天快被骂的PTSD了，导演导演骂他，老师老师骂他。
鹿芒想了想回答道，“防备。”
和他搭戏的季松风，听到鹿芒的回答，直接说道，“你既然知道，就表现出来啊！像个机器人是个什么鬼？”
“那不就是表现不出来嘛！”鹿芒说着还有点委屈，要是真能怎么想就怎么表达，那他还用被骂成狗吗？
周以约拿着剧本想了好一会，才组织好语言，“你要不试试分解，你想想，暮鎏一人独处时，他心里会想些什么？会是什么表现？暮鎏看到荆鑫那一刻，他心里会想些什么，又会是什么表现？在听到荆鑫说完来意时，又会在想些什么？会是什么样的表现？每一个阶段都是不一样的，情绪需要变动与递进。”
周以约把自己所学，结合自己的理解，碾碎了讲给鹿芒。
鹿芒听完后，跟着周以约的思路思考，“一开始伤心？看到他惊吓？后来是防备？”
周以约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而是又加了一个限定条件，“你还要注意暮鎏本身的人物性格，他的出生，他的经历，这些需要糅合在一起来表现。”
“暮鎏本身是个贵公子。”鹿芒对周以约说。
“所以一个从小接受世家教育，一直矜贵冷静的人物在刚刚所说的情景中，他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周以约一步一步引导鹿芒。
鹿芒沉默下来，有一次深刻体会到，演戏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爱豆转演员这条路他还有的走。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我试试吧。”
周以约看了季松风一眼，季松风点点头，又重新说起荆鑫的台词。
周以约注意着鹿芒。
这次的问题是表情与动作太刻意，就像是在明明白白告诉观众，“看，我要开始表演了。”
这个问题陈百杨也多次提到，周以约又重复，“其实有些表情不用做的那么明显，就按照你平时遇到相似情绪的表现来就行。”
鹿芒点头，又试了几次，出来的效果还是不行。
先受不了的是季松风，他一头扎进柔软的床褥中，声音被闷的瓮瓮的，“我都快问你要工伤费了。”季松风感觉鹿芒的表演快把他也给带跑了。
周以约也很无奈，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对鹿芒说，“要不，我和松风搭一段，你看一看，试试能不能找到什么灵感？”
如果没法独立做到，就先从模仿开始。
世家公子的矜贵是在骨子里的，即使跌落成尘，有些细节也不是朝夕之间可改。
独处时，谨慎又在寻破局。
初见时，惊疑又在思何人。
语罢时，冷静又在疑目的。
鹿芒看得很认真，他虽然演得不好，但是对演技好坏的鉴别能力还在，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很明显。
鹿芒头低下去，心里觉得自己已经没救了，“就算是模仿，我也表现不出来。”
周以约最后还剩一个办法，一个笨办法，“你开始的时候低头沉思，不要让摄像机拍到自己的脸，看到荆鑫的时候，保持冷静不动声色，等他说完，你的眼睛或眉毛或手指稍微动一下。”
鹿芒闻言松了一口气，这样就行了，他已经满足了，明天能应付过去就皆大欢喜了。
而后的几场戏，周以约也尽量用最简单的方法总结，告诉鹿芒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动作，好在暮鎏本身的人设情绪波动也不大。
等鹿芒离开的时候，周以约感觉自己心神俱疲，真的是比他自己演还要累上几分。
第二天，鹿芒的表现让陈百杨惊讶。
倒不是说有多好，但经过昨天，陈百杨对鹿芒的要求一降再降，现在只要看得过去，陈百杨就给他过。
“鹿芒，今天表现不错，看来昨天回去努力过了。”拍得轻松，陈百杨心情也好，对鹿芒采用鼓励式教育。
鹿芒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昨天他被骂的像狗一样，今天竟然......被夸了。
他下意识看向周以约和季松风所在方向，见他们回看过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看起来有点笨笨的。”季松风嘴上吐槽，眼里含着笑意。
“但是很真诚。”周以约补充。
与鹿芒搭戏的梁陌看到这一幕，嘴角向下一撇，习惯性隐藏自己并不明显的厌烦。
“以约，你觉不觉得梁陌演戏有点模式化？”季松风在没戏的时候喜欢和周以约待在一起，观察各个演员的表演方式。
“像我们应该都会有一点。”演戏模式化是他们这些科班出身的年轻演员的通病。
闻言，季松风不可置信问，“我也是吗？”
周以约感觉季松风反应有些过激，他缓缓道，“你的表演痕迹很浅，只是因为我们都在这个领域，难免敏锐些。而且表演，本身也是需要有技巧加持的。”
“我之前拍《盛夏之夜》的时候，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那个角色里，好像我和他是一体的，我经历了他的一生。”季松风回忆起他大三那年拍的还没有上映的第一部影片，“和现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我没有办法走入九妄的世界，总感觉雾里探花，隔了一层。”
周以约直觉季松风这样的表演是有风险的，把自己与角色混在一起是一颗定时炸弹。
仙侠剧还好，毕竟剧情虚构，能理清逻辑已是不易。但是一旦涉及到现实题材，演员很有可能走不出来，尤其是有些导演甚至还会为了自己的作品放任演员入戏太深。
“松风，我们以后会演很多角色，会演绎很多不一样的人生。但是那些都是角色的，我们只是一个参与者。”周以约斟酌语言。
“我知道，我就是感慨一下。”周以约太容易认真，也太敏锐，随后，季松风避开这个话题。
剧组有时会调整，进行一些实景拍摄。
没有戏份，周以约并不方便随着一起出去。
这时，周以约就会待在酒店看电影，做一些笔记与分析。有时会看一些影评，从不同角度找寻不同价值。有时还会因为电影中的某个细节，去查询了解不同的知识。
周以约的高考成绩，即使不报考表演院校，也足以让他挑选不错的学校与不错的专业。
但是，喜欢才是最大的能量来源。
天气越来越冷，到十二月底的时候，周以约接到了林臻的电话。
周以约立刻反应过来，大赛的成绩出来了。
“以约，好消息哦！”林臻真的很高兴，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出来，“我们是一等奖！第三名！”
燕京大学生微电影大赛每年的评选：金奖一名，一等奖二名，二等奖三名，三等奖四名。
现在圈内能说得出名字的导演，基本上都有这个比赛的加持，这不仅仅是一场荣誉，也是从学校到娱乐圈的一座桥。
“恭喜学长！”周以约也很开心，很直白的喜悦。
“同喜同喜！”
周以约又听林臻在电话那边笑了几秒钟。
“以约，我听说我们学校又有任务剧了，是你在拍的这一部吗？”
“对，在横店，《四神石》。”
“大概什么时候拍完？”
“还不确定，起码还要一个月，春节过后吧。”还有两场戏就到青龙石支线，“学长，是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事，因为《暗处的眼睛》，我接到活了，星辰娱乐策划了一部校园偶像剧，秦林青老师执导，我做副导演，我想给你推个角色，”星辰娱乐是国内头部的娱乐公司。
而秦林青虽然在格调上比不过电影导演，但在电视剧的领域，有点石成金的美誉，是摄影出身，擅拍美人。
周以约想了片刻，没有立刻回复林臻。
林臻见此，以为周以约在嫌弃题材，他继续劝道，“以约，虽然是偶像剧，但这部剧的投资、团队都是很不错的。”说着他叹了口气，“国内现在的影视大环境不太好，没有什么精品本子，如果一味地把目光放在......”林臻停了一下，“而且，现在的整体趋势就是你有流量了，才能挑到好本子，相信我，这部剧爆的可能性很高。”
周以约一听就知道林臻误会了，他明白林臻的劝告，对自己也有着自知之明，对偶像剧也没有贬低的看法，“学长，你介绍的肯定不会出错，那什么时候试镜？”
“还在筹划，具体时间没定，预计是明年春天开机，试镜再怎么说也要到春节过后。”林臻松了一口气，他见过不少认为偶像剧档次低，不愿意参演，最后浪费了最好的时间的同学。
“对了，以约，现在剧本不能泄露，但是这部剧是根据玛丽苏漫画改的，原著......”林臻真的不能接受那个名字，只能像个AI，不带感情地念出来，“出版的名字是《恋恋玛奇朵》，网上连载的名字是《各式男神爱上我》。”
周以约没忍住笑出来，名字确实多多少少有点羞耻。
“怎么说呢，你要说剧有多少内涵，平心而论，不多，但它可以充分满足少女的幻想，有一个巨大的市场，所以这个题材才经久不衰。”
“学长，要给我推荐哪个角色？”
“其实都还可以，每个角色的设定都不错，霸道校霸，温柔学长，竹马学神，年上总裁，年下弟弟，反正总体就一个字，苏。”说实话，虽然说出来很羞耻，但是漫画人气高不是没有道理的，笔触细腻，画风精美，每一条攻略线的故事逻辑大体上也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不止男性角色刻画的让人心动，女主善良、真诚、富有同理心。有别于传统的玛丽苏，女主的价值并不全然依靠男性的喜欢。
作为一部少女漫，从各个方面都贴合在了女孩子的心动点上，它是合格的甚至优秀的。
“但是我给你放个小道消息，可能竹马这个角色更好，虽然目前主角定的是校霸，但是编剧偏爱这个角色。”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才是观众的。
“学长，我知道了。”
“哦，以我现在的能力内定你有点困难，但是有什么消息我及时通知你。”林臻都打算好了，以后他独立执导影片了，一定要定周以约为男主。
“好，谢谢学长。”
电话挂断，周以约打开平板，对比了两个名字，在网上搜索了《各式男神爱上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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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又有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