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盒碟片。

外加五百万的“退休金”。

林澄觉得自己这一晚上收获颇丰，差点就财富自由了。

杳杳等到十点多，还没等到她的信息。

以为她又沦陷了，开启了夺命连环call。

林澄接起来的时候，声音闷闷的，一听就是哭过。

杳杳忍不住了，立马让男朋友送她。

一进门，看着林澄红肿的眼睛和嘴唇，立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杳杳打电话就要摇人，势要让顾千重身败名裂。

林澄拿过她的手机，摇头道：“他没做什么……”

杳杳瞪眼问她：“这还叫没做什么？你平时的硬气和厉害呢？你丫打他啊，踹他啊！我就该和你一起去，咱俩一起揪头发也能把他薅成秃子！”

林澄拉过她的手，和她一起坐下：“你别急，我没事，真的。”

“没事，你哭什么？”

杳杳一语道破。

她认识林澄快十年了，没见她哭过几次。

林澄咬唇，半晌才道：“我不是因为伤心才哭的，我就是……不明白，我和他怎么就不能好来好散，各自过各自的日子。非要折腾非要闹，和我爸妈当年一样，最后只会变成仇人。”

杳杳忙抱着她的肩膀，轻轻拍抚：“你别提你那个渣爹了，为他哭，更不值得。”

林澄平静了一会，才问杳杳：“你这么晚过来，你男朋友不会介意吧？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少来啊。”

杳杳不许她道歉：“我男人自然要听我的。而且，我出师有名，难道他就没有和兄弟哥们通宵玩游戏的时候。我和他在一起不为别的，就为个男女平等。”

林澄破涕为笑，捏捏她的脸：“谢谢你，杳杳。如果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傻澄子，还不快来抱抱！”

挚友，有时比爱人更温暖。

因为彼此平等。

平等了，才能把对方看得更清楚。

不失真，不变形。

林澄和顾千重分开的最大原因，就是彼此失衡的不平等。

那是一只看不见的手，横在他们之间，一点点磨掉了她的心气。

其实，这只手一直都在。

刚开始的时候，林澄并不知道它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她心存侥幸，然后一败涂地。

他们第一次约拍的时候，林澄和顾千重约在了地铁站。

她并不知道，顾千重是开车来的，他为了在市中心找地方停车，绕了很久，还迟到了五分钟。

林澄没在意他的迟到，一上来就夸赞他今儿的穿搭。

一身LV轻奢，配了双浅米色网布老爹鞋，行走的模特风。

林澄虽然不擅长打扮，对潮人穿戴也有所了解。

毕竟拍得多了，眼界也攒起来了。

顾千重对她的恭维，脸上毫无波澜，反而望着她胸前的相机问：“你用什么相机？”

没有寒暄，直奔主题。

林澄有一答一。

“我今儿带了两部相机，徕卡和佳能，一个出氛围感，一个人像很润。你本身的底子就很好，又是男生，咱们今儿不需要妆造……不如先随便走走，我找找自然光，来两组街拍也行，最近比较……”

她说着说着，就看见顾千重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看向了别处。

坏了！

是不是自己话太密，人家听烦了？

林澄有些尴尬：“或者，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和我沟通，拍摄的对象是你，你也可以提出自己的要求。”

他的要求马上来了。

“我饿了。”

“啊？”

林澄呆了一下。

顾千重又看回她的脸，淡淡重复：“我饿了。”

“哦……”

林澄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

十点半了。

他这是没吃早餐，还是算午餐呢？

“那我请你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林澄微微一笑，爽快道。

顾千重垂眸反问：“你喜欢什么？”

“我，我啊。”

“汉堡？”

“哇，你怎么知道？我是挺喜欢吃的。”

“每次见你都在吃。”

“这样啊，嗯？”

对话很日常，却让林澄有些招架不来。

什么时候？

明明只有一次啊。

顾千重显然没有解释的想法，率先迈步朝前走道：“吃汉堡吧。”

林澄望着他散漫摇晃的背影，忙小跑追了上去：“别，挑你喜欢吃的就行，我不饿。”

他的腿太长，步子迈得也大。

幸好，她也腿长追得不费劲。

“小笼包。”

他给了一个和他完全不搭的答案。

人这么华丽，口味却很朴素。

林澄有些意外，连连点头：“小笼包好啊。”

说完又看了看四周，有点为难。

奢侈大牌林立的商圈，想找个卖早餐的小店可不容易，除非去商场的地下美食城……

顾千重见她没跟上来，站定脚步，拿出手机划拉两下。

“小笼包没问题，是吧？”

“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

“我知道一家店，就在附近。”

“那太好了。”

半个小时后，林澄坐在富丽堂皇的粤餐厅里，看着平板菜单，一整个头皮发麻。

199……

299……

399……

她手机里就一千五，还要给他八百，剩下七百多……

顾千重显然是熟客，很快就点好了。

林澄故作平静：“我不饿，我陪你吃。”

顾千重又接着问：“你对坚果过敏吗？”

“不常吃……”

“喜欢甜的吗？”

“还行。”

顾千重全程没看她一眼，随后又加了道椰汁西米露。

林澄隐隐记得价格，登时两眼一黑。

药丸。

西米露挺好吃的，清清淡淡的，不甜不腻。

林澄吃得很慢很慢，毕竟每一口都是钱。

这口五块，这口十块。

完了，舀多了，这口二十……

顾千重吃饭也很安静，细嚼慢咽，全程无语。

要结账的时候，林澄脸上连笑容都挤不出来了，那一脸局促不安的紧张，落在顾千重的眼里，让他十分在意。

他好像吓到她了。

“我结过账了。”

顾千重率先开口，让她放松。

林澄瞪大眼睛看他：“不用不用，说好了我请的。”

“你陪我吃饭，不用请客。”

顾千重勾勾唇，像在笑。

林澄默默起身。

虚惊一场之后，心气都有点散了。

她大概算了一下那顿饭钱，又想了想自己给他的报价。

八百……

这么吉利的数字，放在顾千重的面前，也有些寒酸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林澄看着他高挑精致的背影，慢慢停下脚步道：“请你等一下。”

顾千重转身回头，站姿随意。

“就，我有个疑问，你为什么答应做我的模特？”

明明之前不理会，突然又主动。

这很反常。

顾千重回答简略：“你的照片确实不错。”

“可，我只能给你八百块钱，是不是太少了？”

谁知，对面耸耸肩：“我没打算收你钱。”

林澄更不知所措了：“不要钱……我这是商拍，商业行为一定要付费的。”

她的紧张肉眼可见。

顾千重挑眉。

他不懂，她在慌什么。

他缓缓朝她走来，近看才发现她的瞳孔颤颤，语气更缓：“只是拍照而已，大家没必要这么紧张，放松。”

他的温和来得太突然。

林澄后退半步，迎上他的目光，望着他的脸：“要不，还是算了吧。”

顾千重眉心微蹙，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疑惑；“你确定？”

林澄下意识点头：“嗯，还是算了吧。今天非常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了，是我考虑不周。”

气氛一瞬僵了下来。

林澄本能地想走，又不好意思落荒而逃。

她下意识地看看路边：“我给你叫车吧。路费我来出，算是我的一点歉意。”

“我开车来的。”

林澄咬咬唇。

“还是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坐地铁回去就行。谢谢你，谢谢……那今天就先这样，再见，再见，再见。”

林澄机械式的重复，头也不回地跑掉。

没礼貌就没礼貌吧。

她只想走。

这是她的生存本能。

当你觉得自己被人耍了，第一反应就是跑，立马跑开。

林澄坐在地铁上，本想回家，后来又觉得自己都出来了，不如去四处逛逛。于是给杳杳发信息，约她吃饭看电影。

杳杳也在打暑期工，每天穿着一身蓝白的小裙子推销无蔗糖酸奶，嘴巴甜甜，笑容甜甜。

林澄坐在台阶上等她，趁她午休的时候，两人在瑞幸小声蛐蛐。

“杳杳，你不知道，当时给我吓得呢。我多聪明啊，我多谨慎啊，哪有正常人去五星级酒店吃小笼包的，我赶紧找借口遛了。”

杳杳也看不上这种人：“装什么装？保不齐耍信用卡充大头呢。”

“我倒觉得他不是装的，就是很可疑。”

“以后别搭理他。长得好看的男生，多多少少都有点被惯坏了。”

“嗯，所以我溜了。”

“做得好。拽什么拽，不就是一身LV吗？”

杳杳替她出气道：“未必是真的，有些假货，行家才能看出来的。”

“对，他今儿还穿了一双巨抽象的鞋，应该也是个牌子，叫什么来着。”

林澄一时蒙住，想不起来。

直到几天后，再遇到顾千重的时候，她才知道他脚上穿得是六千多一双的巴黎世家。

然后，那双鞋就被她给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