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车上，沉默如鸡，于秘书正想找点什么话题缓和气氛，谁知道电话响了。

他下意识就要找电话，但听上去不是自己这里，像是夫人那边的方向。

于秘书提了个醒：“夫人，电话。”

郁淮盯着眼前想要对他上下其手的男人，拿起了手机，摁了接通，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闭嘴。

许氧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警告自己，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就靠在他的肩膀上，眯眼养神。

电话那头是徐雅晴，“小淮啊？那个广告商突然说要今天就看，没办法，你现在有空吗？”

徐雅晴刚刚收到小江的信息，说他突然出去了，所以才会打电话问他。

郁淮：“有的。”

看了眼许氧，“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手机振动了一下，地址已经发过来了，他和徐雅晴随意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然后看了眼地址。

郁淮敲了敲挡板， “于秘书，麻烦去雨槐。”

许氧好奇他去雨槐干什么，毕竟那里是一个专门的广告拍摄地，而且还是一个品牌的专门拍摄地，虽然有些小众，但影响力还是挺大的。

“小淮，去雨槐干什么？”许氧还想要贴贴，却被郁淮拦着。

郁淮把许氧推回原位，说了句工作，之后就不再理人了。

酒吧离雨槐并不远，三分钟就到了。

所以当郁淮下车的时候，许氧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走进拍摄地，而自己要被于淼送回公司。

工作。

许氧：“……有事给我打电话，好吗？”

郁淮听到下车前许氧说的话，也没说好，抿了抿唇，就走了。

“许总，雨槐是郁老爷子的遗产之一。”于秘书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可他不知道。”许氧看着那一抹清瘦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细密的疼。

“回去吧。”收回视线。

“好的。”

车子驶离，所以许氧也没看到郁淮在进门前的最后一眼。

*

一进门，就已经看到有一个人站在门口了，见郁淮进来，便上前：“请问是郁先吗？”

郁淮点了下头：“我找Rohn总监。”

“好的，请随我来。”

于是三分钟之后，郁淮出现在一个办公室门口，这条路有些绕，所以花费的时间也不少。

引路人敲了两下门，扬声道：“Rohn总监，郁先生来了。”

门内迅速打开，只见一个极其张扬的青年出现在二人面前。

Rohn做了挑染，把自己的发尾染成了红色，而耳朵上头有几个耳钉，面目极其艳丽却不张扬，就像刚刚盛放的玫瑰。

但很明显，他是一个铁打的本地人，或许走艺术的都是这么……嗯，让人觉得美丽。

Rohn一看到郁淮的脸，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一下就把郁淮拉进办公室。

两人开始漫长地聊天。

“你长的好冷哦。”Rohn用手指戳了下他的脸，又看看他的长发。

一般来说留长发会导致一部分营养被夺走，所以发尾尾部是会有些许干燥的，可郁淮却不会。

一顺到底，让Rohn有些羡慕。

最特别的是他的眼睛，灰蒙蒙的，很像清晨的雾，但也有一种让人觉得这个人应该很脆弱。

所以他用了眼镜来修饰自己吗？

Rohn越看越满意，郁淮很符合这一次新封面的要求！

只是刘海好像不太好，到时候得修剪一下。

“好了吗？”郁淮盯着眼前的青年。

Rohn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看他很久了，笑了两声避免尴尬，“好啦好啦，要喝茶吗？”

郁淮摇头，“水就好。”

Rohn点头，去给他倒水，“合同我到时候让人送去你经纪人手上，或者你现在签，再送去给她。”

郁淮想都不用想，“现在签。”

Rohn看了眼站在沙发前的郁淮，眼中笑意更深，“爽快。”

最后他们敲定了时间，最后订在十天后拍摄。

*

从雨槐离开刚好是晚上六点。

这个天，晚上还是有些许冷的，但郁淮的体质就很……说离谱也不是不行。

他倒是觉得有些热，人许氧是冬暖夏凉，他是冬冷夏热，不过也很正常了，毕竟大部分人也是这样的。

他没有打车，这附近有一家馄饨店，他打算去那里解决一下晚餐。

于是他开始朝着那家店走去，突兀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吸引了郁淮的注意。

已经要过马路了，他只是在等绿灯而已。

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那备注一眼熟，他在接还是不接这两个选项犹豫着。

最后看着已经亮起的绿灯，他还是摁了接通。

接通后，电话那头也没有声音，只有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的声音。

“喂。”预想的声音并没有出现。

“您好，郁先生，老爷想让您回去一趟。”

郁淮看了眼备注，确认名字没有任何问题，“回去做什么。”

电话那头：“老爷想跟您一起吃个饭。”

“哦，所以？”往常郁淮都是直接挂断，也许是今天心情稍微好一点，心里有了点目标，他才多听了对方这么多废话。

电话那头似乎没想到郁淮会这么说话，“郁先……”

“你也知道我姓郁，不姓余。”打断之后，郁淮立马挂断拉黑两步走。

他就说，这么忙的人，怎么可能会给他打电话呢。

额角似乎又因为想起一些往事隐隐作痛，熟悉的铃声惹的他心情开始有些烦躁。

下意识接通之后，“我说了不……”

“小淮？”

听到熟悉的昵称， 郁淮突然站在马路中间愣了一下：“……”

似乎是破冰了，烦躁似乎被抚平，亦或者是刚刚那一通冒充他的电话，心里作祟。

“小心！”话外音和电话的声音重合了。

意识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那家馄饨店。

刚刚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

为什……

记忆消失了吗？不，是它自己藏起来了，不想让主人瞧见，因为差一点，他就要躺在大马路上了。

“老板娘，要两碗馄饨……”

窒息感迅速充盈着。

太难受了，完全呼吸不过来了……

“……对，一碗十块钱，一碗八块钱，八块钱那碗不要葱不要芝麻，有味就行，他不爱吃。”

好难受，谁来救救我……

“好好好。”老板娘姨母笑压都压不住，“要什么小料吗？”

心中阴暗的情绪又一次涌上来，眼泪迅速充斥着眼眶。

“唔……有什么推荐吗？我第一次来，他倒是来了很多次了。”假的，他来了好多次。

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救我……

“唉哟，我们这啊，新出了一个单品，芋头红豆双皮奶，还有一个熟食黑椒牛仔骨楠，要不要都来点？”

“好，就这些。谢谢老板娘。”

“哎哟，……是？”

对啊，我是……谁呢？我这是……怎么了…好难受…

“唔……似乎很难回答，但是也很容易啦。”

“他是我的爱人。”

像一根定海神针，突如其来的氧气，破天而来的光。

那一天，郁淮好像有了锚点似的，心思都被对方牵动。

同时他也是站在悬崖边的赌.徒，堵一个真心，也堵一个可能，爱他喜欢他的可能。

但这一切都是梦吧，毕竟没有那一场梦，可以这么美好。

第二天早上六点，郁淮脑子很疼，像后遗症一样，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

英俊的脸庞映入眼帘，记忆并不是很深刻，如泡沫一样，让人觉得美梦是很容易短的。

他又看了几眼，悄悄离开了他的怀抱。

这里不是他的公寓，手机也一直都是静音，所以电话信息都被拦截了。

他刷了一下，大部分是垃圾短信，所以也没什么好看的，放下手机之后，就开始认真洗漱了。

昨天那一通假电话之后，他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劲，估计又要到边缘了。

得开始吃药了。

洗完脸之后，他离开房间去了厨房。在柜子里翻了一下，找到了药，倒了杯水，取出几粒，囫囵吞下。

冰水入口，药片的苦涩划过喉咙，郁淮翻涌的情绪似乎平息了。

郁淮又倒出几粒药，但他的手在抖，越来越明显，明明眼神很清明，可是药片却从他的手里掉在了桌上。

别说了……求你们……别再说了……

似乎再也忍受不了，郁淮开始叫，但只是张大嘴巴，发不出声音，用发抖的双手捂住耳朵，蹲在地上，似乎这样就能保护自己。

没用的……他们还是被你害死的……

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恍惚间，他似乎想起了些什么。

混乱的病房，桌上全是刑具，他被绑在椅子上，面前有好多人，好多好多人。

他看见了他们说话，他听不清。

他只能感受着电流在自己体内穿行，只能感受鞭子抽打在自己身上的样子。

他们是你害死的！

还我的女儿！她才多少岁？！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你这个杀人犯！

——嗡。

身边好像都清净了。

*

再次睁开眼，一片白茫茫，还有令人厌恶的消毒水味。

郁淮躺在病床上，头一次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这是……被送来医院了？

谁送他来的？什么时候？为什么自己不记得了？

满腔疑问无人回答他，他坐起身子，突然发现左手传来一阵刺痛，郁淮掀开衣服一看。

瞳孔微缩。

门外，医生正在和许氧交谈着。

医生拿着郁淮的病例翻看着，“家属要注意，病人经受不了刺激，要好好引导，且我们怀疑患者有严重的抑郁倾向，这不好说，得时刻注意患者的情绪以免做出什么应激反应。”

许氧看了眼屋内，“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那……”

许氧还没说完，被医生打断了，“对了，患者这几年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

许氧摇头说不知道，郁淮消失了四年，这一年才重新出现，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就奇怪了，我们在给患者做检查的时候，他的身体上有很多细小的疤痕，最夸张的还是左手，左手手腕很深的一道，都割到动脉了，那道疤一直延伸到左手小臂，看起来很恐怖。

患者像是遭受了什么酷刑，我们医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病人，哦对了，他的大脑还有被电击过得痕迹，也是因为这个，他的记忆缺失了一部分。

类似于大脑保护机制，他发病的时候会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等稳定下来之后他又不记得了，他现在有在吃什么药吗？如果有的话，家属可以拿过来检……”

“哐当！”

屋内传出来的。

许氧还没听完医生的话，第一个就冲了进去，哪知郁淮整个人都摔倒下床，而左手的伤口处渗透出一抹鲜红。

“小淮！”许氧连忙跑过去将郁淮扶起，让他坐在床单，可那双灰雾的眼睛却不着实处。

站在门口的医生，正在打着电话叫护士过来。

三分钟过后，一个护士拿着绷带和碘伏消毒水跑了过来。

她小心翼翼靠近郁淮，他没有任何反应，哪怕许氧一直在尝试着跟他说话。

许氧见护士小心翼翼的样子，他温柔地笑了下：“没事的，他很乖的。”

事实证明郁淮真的很乖，出奇的乖巧，毕竟以前的有精神疾病的病人都不会让别人触碰自己。

包扎好了之后，护士说了些注意事项，就出去了。

医生还想要跟许氧聊一下药的问题，许氧正想走，却被郁淮紧紧拉住衣袖，生怕他跑掉。

没办法，许氧只能站在他的身边，一只手与郁淮紧紧相扣，而郁淮也将半个身子都靠在许氧的身体上。

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安心。

“等患者情绪稳定，再来复查吧。”说完最后一句，医生合上病例，许氧对他说了一声麻烦了。

医生也离开了，整个病房只剩下郁淮和他。

许氧单膝跪在郁淮的面前，轻声询问：“还记得我是谁吗？”

郁淮失去焦距的眼神撞进许氧的眼睛里，他的心里有些紧张，怕郁淮现在意识模糊不清，不记得他。

“……是，是太……阳。”郁淮说得很慢，很轻，但许氧就是听到了。

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