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时候，有人敲响了门。门口是柳明以及一个没见过的男人。不过，按照昨日的情况，这个没见过的男人应该就是金秘书。

“哥，人我带来了。”柳明靠在门框边上，看上去很轻松。金泰宁却肿着眼袋，看上去忧心忡忡。

光看表面就知道，柳明这是把人胁迫来的。

柳明的手段一直很强势，虽然他长了一双温柔眼，但是手段却明显和长相不相符。他平常说话和和气气，但手段是圈子里公认的雷厉风行。

不知道是威逼还是利诱，总之是把金泰宁拐过来了。

“进来吧。”顾瑾城把人带到客厅坐下，林炜毅也正好从楼下下来。

“怎么？瑾城你的客人？”他从楼上探出半个身子，询问道。

顾瑾城懒得理会林炜毅。“坐吧，”他招呼金泰宁，“今天请你来这里，你应该能预料到我要和你说什么。”

金泰宁闭着嘴一言不发。

顾瑾城耸了耸肩，“大伯最近好吗？”

“就那样。”金泰宁说。

以前分股份的时候，顾瑾城听过金泰宁的名字。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顾德百身边跟着的秘书并不是金泰宁。

“你这个态度真是很让人恼火。”顾瑾城说，“既然来了，就说明你有与我和解的意向。既然有和解的意向，为什么要这么说话？”

他招手，让保姆兰姨倒了两杯咖啡。

现在是午餐时间，兰姨已经把菜做好了。顾瑾城站起身，环顾了一下餐桌。

“留下来吃饭吧。”他对金泰宁说。

听了这话，金泰宁放在桌下搞小动作的手突然就停住了。金泰宁抬起眼眸，神色震惊地望着顾瑾城。

“吃饭吧。”顾瑾城说。

这是顾瑾城之前和柳明商量好的事情。柳明打探过，因为金泰宁之前是顾老爷子手下的人，所以顾德百并不信任金泰宁，核心的事物都不会让金泰宁知道。

可以说，“江城娱记社”这个号就是顾德百为了打发金泰宁才设置的账号，平常用来八卦一下，恶心一下顾瑾城还是绰绰有余。

明明是高材生但是却只能做花边新闻的工作，金泰宁也一直对顾德百颇有微词，经常在别人背后说顾德百的坏话。

正因为这样，顾瑾城想把金泰宁喊到家里来吃饭。一是为了撤销之前的舆论，二是觉得敌人的敌人，就算当不了朋友也可以发展成路人。

·

餐桌上第一次坐那么多人。林炜毅坐在最上位，顾瑾城则坐在他的左手边。再往下，是柳明，金泰宁则坐在柳明的对面。

本来林阳早上出去了，兰姨以为他不回来，便没有准备他的碗筷。结果刚开始上菜，林阳就穿着足球服回到了家。

“阳阳，快点换衣服来吃饭。”林炜毅热情地朝林阳招手。

林阳刚踢完球，汗水顺着脖颈一直向下淌。他朝林炜毅点了点头，又朝桌上的人都问了好后，一头钻进浴室。

餐厅一瞬间格外安静，只有旁边开放式厨房里兰姨叮叮当当的铁器碰撞声。

“今天叫你来也不为别的事情，单纯想和你交个朋友。”打破这份宁静的是顾瑾城，他把其中一杯咖啡推给了金泰宁，“你现在还跟着大伯吗？”

金泰宁没有伸手去接咖啡。他的眼神飘忽了一阵，然后视线在突然定在顾瑾城的手上。

“我没有跟过顾先生。”金泰宁抿了一口咖啡，“我一直都在边缘岗位上。”

这是不出顾瑾城意料的回答。不过，顾瑾城还是故作惊讶的样子，“怎么会？你不是江大毕业的吗？”

“哪里毕业和被不被重用是两回事。”金泰宁的眼神里出现了一点点悲悯。

顾瑾城点了点头。为了让金泰宁感觉两人的距离被拉进，他也准备去拿咖啡。

结果，林炜毅先了他一步。

只见林炜毅一手就抢走了放在桌子中间的咖啡，然后咕噜咕噜全部喝完了。

“这个培根真的好咸。”林炜毅把杯子重重往桌面上一放，换来的却是顾瑾城要杀人的眼神。

“这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咖啡。”顾瑾城瞪着林炜毅，说道。

“别这样看着我，不就是一杯咖啡吗？”林炜毅躲开顾瑾城的目光，“兰姨！再煮一杯咖啡。”

得到的是兰姨拒绝的回答。

“没有咖啡豆了。”兰姨说。

“在橱柜上面不是有白咖啡吗？”林炜毅指着柜子顶端对兰姨说，“泡一杯来就行了。”

“啊？”兰姨疑惑地看向顾瑾城，“顾老师不是不能喝白咖啡吗？”

“是吗？”林炜毅也看向顾瑾城，“你不能喝白咖啡？”

“我们一起住了很久。”顾瑾城笑笑，懒得回答林炜毅，反正回答再多遍这个金鱼脑袋也记不住。他转过身，“兰姨，我不喝咖啡，不用煮我那份。帮我打一杯白开水就行。”

林炜毅动作停住。

“你还真不能喝白咖啡啊。”林炜毅显得有点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顾瑾城冲他露出一个官方微笑，“不知道就不用强迫自己知道了。”

“好吧。”林炜毅耸耸肩，还想和顾瑾城说什么，顾瑾城却转向金泰宁，打断了林炜毅的话茬。

“咖啡好喝吗？从南美运回来的豆子。”顾瑾城微笑看着金泰宁，“我记得你这个号以前介绍过这种豆子——当它还没有成为营销号只是做个人科普的时候。”

顾瑾城的这句话无形间给了金泰宁很大的压力。金泰宁握紧了咖啡杯的把手。

顾瑾城继续说；“为什么不继续做科普了呢？是因为营销号更加赚钱吗？发一条关于我的消息就能够得到补贴吗？”

“并没有补贴。”金泰宁低眉颔首，“都是顾德百叫我这样发的。”

“啊，只有底薪。”顾瑾城挑眉，“那大伯可真小气，孜孜不倦地黑我，连提成都没有。”

金泰宁的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一时间坐立难安，如芒刺背。

顾瑾城知道金泰宁已经开始动摇了。他适时地从口袋里掏出名片，放在金泰宁面前。

“如果干不下去了，记得联系我。”顾瑾城说，“想发点什么东西的时候可以先告诉我，我给你补贴。”

金泰宁的手开始发抖。

“你儿子在实验小学六年二班，这个班是竞赛班，学费不低。”顾瑾城乘胜追击，脸上浮现隐晦不明的笑容，“焚化垃圾站环境也不太好，老太太辛辛苦苦供你读完大学，她居然还要继续在那里工作……”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金泰宁抬起头，“你跟踪我？”

顾瑾城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让金泰宁自己心里就有了答案。他想呵斥顾瑾城，但是望着顾瑾城的笑以及桌上的名片，又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最后，还是客厅那边传来了关门声，将金泰宁救了出来。

“我吃饱了，多谢招待。”金泰宁拿起名片就往门口逃。逃到门口时，突然回过头，“我会想办法让热搜撤下来。”

顾瑾城抿了抿嘴，没给金泰宁反应。

·

“那个客人那么快就走了吗？”林阳披着浴巾从浴室走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坐到了顾瑾城对面。

“是啊，就是来谈点事情的。”林炜毅热情招呼自己的儿子，“快坐，给你准备了你喜欢的培根。”

“谢谢爸爸。”

这句基础的感谢也足够让林炜毅心花怒放。他好像很享受突然多了一个儿子的感觉，还不等林阳坐稳，就忙不迭地拿来林阳的被子，“你喝咖啡吗？歌手喝咖啡是不是不太好？要不要给你接一杯牛奶？”

“谢谢爸爸，我自己去接就行。”来了这么多天，林阳早就已经习惯了林炜毅的过度关怀，不过从小自力更生的经历让他更喜欢亲力亲为。

可林炜毅不这么想。

“不，等等让兰姨去接就行了。”林炜毅满面笑容。等到兰姨把白咖啡煮好端过来时，林炜毅让兰姨捎带了一大瓶牛奶，告诉林阳要喝多少就倒多少。

“谢谢。”林阳依旧客气。他从林炜毅手上接过牛奶，刚倒半杯，顺势往顾瑾城的位置瞄了一眼，询问道：“叔，你要牛奶吗？”

一直专心吃饭没有抬头的顾瑾城抬起眼眸，看见林阳正眨着眼睛看自己。

顾瑾城皱了皱眉，刚想回答不喝，旁边的杯子就被林炜毅抢过去。

“喝，怎么不喝？你顾叔最喜欢喝牛奶了。”林炜毅把顾瑾城的杯子推到了林阳面前，“倒吧。”

林阳喜笑颜开，为顾瑾城倒了满满一杯牛奶。

顾瑾城：“……”

其实他一点都不喜欢喝牛奶。牛奶这种高脂的东西不利于皮肤管理。

他从出道以来就没有喝过牛奶，现在也不打算喝。

“不，我不喜欢牛奶，”顾瑾城板着脸，把杯子里的牛奶倒进了垃圾桶。他扯了一张纸巾擦擦嘴，然后连还没吃完的午餐也不打算吃了，一个人到客厅打电话联系送花瓶的人，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被拆穿的林炜毅也有点尴尬。他和林阳面面相觑，不知道用什么行动来打破这凝固的气场，只好摸出电视的遥控器，随手调出了一个台。

这一调就是032。

032是娱乐频道，正在放早间娱乐新闻。播报台上坐着的是一个长着职业播音员面容的男人，他字正腔圆，仿佛把娱乐新闻播成了世界格局。

不过，和他的无聊声音相比，他播报的内容要劲爆的多。

“在昨日的娱乐庆典上，当红影帝顾瑾城竟当众承认了自己与歌坛原创新人林阳的关系，据悉，林阳是顾瑾城公开男友林炜毅的私生子，不过，从表面看上去他们两个的关系非常好，众人认为两人应该不止这层关系。现在记者们正在努力跟进这件事情，希望能够尽快让大家知道真相。”

电视本身的声音很大，把在客厅打电话的顾瑾城都吸引了过来。

“这些媒体真是有意思，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林炜毅饶有兴趣地看完新闻，然后打量了一下顾瑾城，又打量了一下林阳，忍不住笑出声，“这关系说是杀父仇人我都信。”

“无聊。”面对林炜毅若有若无的幽默感，顾瑾城只觉得无语。“所以，你是不打算出来公开你和林阳的关系了吗？就任由那些记者乱猜？”

“没事嘛，乱猜就乱猜，也不影响什么。”林炜毅放下刀叉，“主要是我也没法出来公开，我手上还有两部电视剧没有出来，广告也还没有播放。现在公开这种东西，时机并不成熟，万一让我掉资源了呢？那我未来所有的前途可都没了。”

说着，林炜毅话锋一转，“瑾城，要不你帮帮我？”

“这可能不太好帮。我的地位还没有大到能够代替你出来辟谣。而且我手上现在也没有其他热搜能够把这件事情压下去……”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林炜毅打断了顾瑾城的话语，“我是在想，要不你说林阳是你的孩子？”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毫不避讳，当着林阳的面就说出来了。

顾瑾城悄悄观察了一下林阳绯红的脸颊。

“我的儿子不和我姓顾反而和你姓林？”顾瑾城啧了一声，“是我傻还是你傻？”

“这不是没办法的事情嘛，而且，林阳完全可以说是艺名。现在取艺名的明星这么多，也不差他一个。”林炜毅说，“瑾城，自从和你在一起后，我好不容易才能再次翻红，真的不能在这一件事情上翻车——你能理解我的吧？”

顾瑾城不说话了。

确实，这些年林炜毅为了翻红所做的努力，顾瑾城都看在眼里。他为了红，一个一个片场和导演混眼熟，一度成为各大饭局以及KTV的常客。

甚至，连他最不屑上的真人秀他都忙赶着上，生怕错过每一次曝光机会。

顾瑾城本来想要一口回绝林炜毅。可林炜毅这么多年的辛酸经历又让顾瑾城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顾瑾城看向柳明。但是柳明从来不参与顾瑾城的家事，顾瑾城只能自己做决定。

最后，他还是朝自己的内心退了一步。

“我能够帮你，但不是在这件事情上。”顾瑾城双手抱胸，“前提是你能想到合适的解决方法，而不是这种烂点子。”

“但除了这个办法之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林炜毅两手一摊，“事情都已经公开了，还能怎么藏？”

他很明显是想让顾瑾城给他想出方法来。

不过顾瑾城没有上林炜毅的套。

“那这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顾瑾城歪了歪头，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餐桌边缘上。

兴许是顾瑾城的动作让林炜毅心生了不满，或者是他无所谓的态度惹怒了林炜毅。

林炜毅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

上下打量顾瑾城后，林炜毅十指交叉，“如果不是你做事冒失，这件事情怎么会被发现呢？说到底，你也有责任，不是吗？”

林炜毅的指控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顾瑾城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觉得林炜毅不可理喻。

“你的意思是，叫我不要救你儿子吗？”

当时那个情况，哪怕与林阳再不对付，都肯定是救人要紧。

如果不是形式所逼，谁愿意在那样的场合公开如此让自己没有面子的事情？

顾瑾城啧了一声。刚想说话，林阳却抢先了一步。

林阳说：“其实是我做事太冒失了。那天我起得晚，没能来得及吃早餐，站起来的时候又站得急，一下子低血糖才贫血的。”

顾瑾城与林炜毅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林阳的身上。

“对不起，爸爸，让你为难了。”林阳低下头，语气低沉，“这件事情我会自己解决的，不需要麻烦顾叔。”

“……你要怎么解决？你只是个孩子而已。”对于林阳这番话，林炜毅愣了愣，“你没有实力，也没有团队，靠着自己爬到这个位置不容易。”

说完，林炜毅还是把目光投向了顾瑾城，“瑾城，你解决吧。毕竟……”

他的话没有说完。不过仅仅凭借他那理所当然的语气，也能听出他内心里的不屑。

就好像在说，顾瑾城如今的成就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

顾瑾城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但是，千言万语最后只浓缩成了一个字。

“滚吧。”

顾瑾城瞪了林伟毅一眼，接着把目光里的怒火多分了一份给他那从天而降的儿子。

顾瑾城拿起外套，随手一披便出了门。经过电视柜，还不忘多踢一脚林炜毅的高尔夫球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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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咖啡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