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三下五除二的解决完早点，寻着黑的就出了村，往山里出发。
恒乐乐踩着湿滑的土地，看着近乎九十度的山坡坡，暗辛自己还是穿上阎柇飞准备的登山鞋。
不然就他那双帆布鞋，恐怕还没出村就摔得个狗朝天了。
现在天上还下着毛毛雨，恒乐乐来前已经给机器上了防水套。
而且除了相机，他还准备了go pro和八块电池，即使开4k模式也应该能撑得小半天。
“等哈等哈！”刚入山了十多分钟，三姑爹就如临大敌的戒备着前方。
“不好意思，看错了。”原来是老人不小心将风吹动的树枝认成了人影。
三姑爹松了口气，拍着胸脯，“我还以为寨子里面已经有人上山了。”
“阿爸，金老叔家灯亮了。”男孩指着村中亮起光来的房子说道。
“走走走，赶紧走。”恒乐乐拔腿就跑，比所有人都急。
走前还不忘给那所亮光的房子来个精彩的特写。
刚开始顺着山路走的时候，恒乐乐还大致能够分清方向。
但随着越来越深入，抬头望天，总感觉树不像是从地上长出来的，更像是从天上插进地里一样。
看着看着，他眼前一白，顿时天旋地转起来。
“小乐！”阎柇飞眼看他状态不对，趁人倒前一秒就抓住他的手臂往他这边带。
“你没事吧？”阎柇飞另一手往裤兜里翻找。
恒乐乐刚一张口，一块巧克力和学着主人的强硬，用力顶开他的唇瓣，在舌尖融化开来。
“没，”恒乐乐摆了摆手，就刚刚抬头看天有点恶心了。“继续走吧。”
他倒不是逞强，难受劲儿只持续了几秒，一下就过去了。
“阿荣，你帮小乐哥拿着GoPro，我教你用。”说着强硬的将恒乐乐的双肩包背上。
“继续走吧。”
接下来的路，恒乐乐成为了三人一狗的种点关注对象。
一遇到难走的路况，阎柇飞和阿荣就采取前拉后推的方式将他给弄上去。
不过，也正如恒乐乐自己说的，先前的不适只是意外，后面的路他也记得不要猛起身和猛抬头，很快到达三姑爹的秘密基地。
那是不到两米的土墙，上方种着一个大树，大树的落叶将裸露在外大的全部遮掩起来，要不是故意绕过来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恒乐乐看着三姑爹用手轻柔的将上面湿漉漉的松叶扒开，一个淡棕色的尖尖刚冒出了头。
恒乐乐赶紧走过去，将调好的相机摆在右后方空位上。
“这里可有满满的一大窝！”三姑爹语气激动，恒乐乐看出他拨土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恒乐乐手上抬着相机，但是整个人的魂儿都被地上的鸡枞给吸引过去。
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一个不注意野生菌就张腿跑了。
“阿飞，搭把手。”三姑爹说。
阎柇飞一个跨步就上前，接过老人斜插在土里的那把砍柴刀。
随后自个又转身来到里阎柇飞四米远的位置，像为不问手中器的侠客，随意捡起地上的一截枯枝。
找准角度后同样的斜插进土壤里。
随着两‘剑’相会，宝物外面包裹着的保护壳松动掉落。
一片墙里，比千年古树的树根还要攀枝错节的鸡枞菌露出真面目来。
敢问阁下，可否见过长达四米，宽一米七有余的《清明雨后採菌图》！！！
半小时后，
恒乐乐他们满载而归。
“老阎，你们动作麻利的嘛？就下山了。”下山路上遇到一位带着蓝色帽子的老人。
老人身形削瘦，双手背在身后挺着脊背，透过眼镜的眸光十分清廉。
看上去比起不太像农民，更像是位在书房里寻行数墨的文人。
三姑爹一脸苦恼的摆摆手，“找不到，根本找不到。”
嘴上这样说，但是却借着给人递烟的机会，故作不经意的露出背上的竹背篓。
里面的用芭蕉叶包的严严实实，但是明眼人一样就看出封顶的芭蕉叶都比背篓高了。
不止是他，每个人的背篓都是满满当当。
“老天爷，你再装！”老人瞧见后感叹到。
“不过老金今天也是起得早，昨天上山踩点后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估计也收获大呢。”
“切，”三姑爹翻了个白眼。
恒乐乐倒是看出来了，这位老金很是不受三姑爹的待见。
“那老金叔家儿子和我姐是一辈的，眼看我姐考上大学，就想着来家里提亲，说得话还不中听。
结果被阿爸一盆水泼出去了。”阿荣小声给他解释道。
“那金宝哥大学都考不上，还想追我姐，真是癞疙宝想吃天鹅肉，跳广场舞怕伴奏都是‘怪美的’。”
阿荣的吐槽实在有梗，逗得恒乐乐憋不住笑。
这一笑，所有人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了。
“这个小……小伙子是？”和三姑爹聊天的老人打量了好几眼才确定着问。
“是小老虎请来的摄影师，这不跟着我们上山拍点大自然嘛！”
“现在好多小年轻就爱看这些。”
“喔喔！这种赚钱吗？我们能不能学啊?”
老人深吸了口咽，白雾像是他的苦恼，丝丝缕缕、缠缠绵绵的。
“能学，只要有个手机就行。”恒乐乐立马说道。
“大爷，你要学吗？这几天我都在三姑爹家，有什么不会的我可以去教你。”
“好好，不过不是我学，是我想给小好买个手机，有人说小好外形好，可以试试。”
阿荣一听就知道说这话的是老金叔家的儿子，整个村村里的只有那人做着暴富的网红梦。
“李叔，你不要听人家的鬼话，小好成绩那么好，不读大学可惜了。”
“等开学以后分班，他说不定能和我在一个班的。”
阿荣的成绩随他姐姐一样优秀，当时是县状元直升的州重点班。
阿荣能和他在一个班，那成绩自然不差。
“好好好，我也就随便那么说说。”
老人接着继续和他们寒暄了三两句，然后杵着跟烂木头削成的拐杖，步履蹒跚的上了山。
三姑爹看了好几眼，“阿荣，待会路过李老师家的时候，把你的那箩鸡枞送过去。”
阿荣扶住滑落的竹篓背带，“好的，阿爸。”
“本来多好的家庭，就是被那鬼东西害死了。”临走前，三姑爹还沉重的叹了口气。
恒乐乐看着李老师离去的那一双脚步，一深一浅，应该是脚上有伤。
什么样的苦难逼得一个老人带着一身病痛爬上这座比起惊喜，更多是一无所获的大山。
他不得而知……
回到了家，恒乐乐换上干净的衣服，整理好机器后跑到隔壁阎柇飞的房间。
“飞哥。”他整个人趴在门槛上，跟小猫似得露出个脑袋。
“进来。”阎柇飞一眼就看出小好奇又好奇了。
“我们能不能将经历用纪录片的形式表现出来。”
“纪录片？！”阎柇飞反问。
“对，现在虽说dou音这类短视频占了上风，但是也过度依赖剪辑拍摄手法和视频主题的选取。
但是如果我们是利用纪录片的形式去呈现三姑爹他们的日常生活的话。
一来能和其他同类型的视频从赛道上就区别开来，争取独家热门；二是我们可以报名参加第五届的银狮奖的选拔。
他们新增了最佳长篇纪录片这个奖项，不限国籍，均可报名参选。”
恒乐乐将官方网站发布的信息发送到阎柇飞的手机上。
他已经想好了，就算阎柇飞只愿意背影出场，但是如果只要能入围就能以创作者的身份出面颁奖典礼。
到时候，他里外一联合将阎柇飞这一年半的经历在网络上进行宣传，一定可以让大众重新关注到他的存在。
虽然有赵源滋的那档综艺，但是没有经纪公司撑腰的阎柇飞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加上博然自从接手公司业务的手法来看，到时候肯定要让沈渊狠狠地踩着阎柇飞往上爬。
“飞哥，你……”恒乐乐越想越激动，全然没有察觉男人隐隐不赞同的情绪。
“不行。”阎柇飞斩钉截铁道。
“到时候我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恒乐乐继续夸夸其谈。
“小乐，我说不行。”他慢声慢语但也足够清晰的重复一遍。
恒乐乐：？？
他错愕的看向阎柇飞。
“小乐，他们是我的家人。”阎柇飞直视着恒乐乐不解的目光。
“他们看着我长大，不是用来洗白的工具。”
“你相信我做过哪些事吗？”阎柇飞接着追问。
“校园霸凌，打架斗殴，重伤老师，你相信我是那样的烂人吗？”
这也是他首次向外人直面那段受人误解的过去。
“我当然不相信，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你！”
阎柇飞：“所以，为了澄清这些不实的新闻，就让本该幸福生活的家人们暴露在充满刻意曲解的镜头下，这是错的。”
“需要自证清白的从来都不是我。”
恒乐乐在阎柇飞那坦荡的目光里静止了好久，才发现自己好像差点走错了路。
阎柇飞说的一点没错，他们从来就不是洗白的工具，也不是谁的垫脚石，是活生生的人。
恒乐乐紧抿着嘴唇，眼睛里氤氲出一层苦涩的雾。
“可……可你被误会了呀！”恒乐乐颤抖着嘴角自责道。
眼眶再也拦不住源源不断的水珠。
顷刻间，他的脸上染上一狼狈的湿意。
他低着头，不愿让阎柇飞看到如今难看的样子。
“对不起，是我错了！阎柇飞，对不起……”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道歉不仅仅是因为被否决的提议，更是因为他清楚明白，阎柇飞如今的困境都是他一手造成。
他亲手有虚假的信息锻造出最结实的牢笼，将明明应该翱翔于天的雄鹰困在一隅。
做出这样坏事的他，甚至都没有承认的勇气！
“没事的，没事的。”恒乐乐感受到阎柇飞用手轻抚着他头发，用手擦拭着那不停滚落的泪珠。
这样温柔的举动让他更加愧疚，但是却又贪恋着想在多体验一下。
恒乐乐暗自劝诫着没用的自己：一会儿，一会就好。
阎柇飞的手滑落托起了他的脸颊。
恒乐乐只感觉爆哭后的脑袋昏昏沉沉。
在有支撑物后，湿漉漉的睫毛撑不住的落下，张开的间隙一次比一次长。
“睡吧，今早上太累了，睡一下吧。”
阎柇飞语气很缓，声调很低，像一把大提琴在恒乐乐的耳边弹奏着安眠曲。
哄着面前这只淋了雨的小鸟，睡在了他的手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