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高楼林立,高架桥上车水马龙。穿行的车流汇成道道霓虹,给黑暗的夜空染上绚烂的色彩。
一面落地窗,将外界的繁忙与室内隔开。
然而与此同时,室内也同样喧嚣。
迟瑾年看着窗上的倒影出神,直到被指名道姓的一声唤回神。
“瑾年,我敬你一杯!生日快乐!”
导演喝得面带红光,晃晃悠悠站起来向迟瑾年举杯。
“谢谢导演,不过不必了,你已经敬过了。”
迟瑾年并没有随着站起来的意思,只是稍微举起杯子朝他晃了晃。面上表情不变,吐出的话却稍显锋利。
导演有些尴尬,但并未发作。
他清楚自己只是个没什么大成绩中规中矩的小导演,如果不是迟瑾年那边相中了他的剧本,根本不可能邀请迟瑾年来自己的剧组。
这次庆生宴也是专门为迟瑾年准备的,毕竟是影帝,自己当然要给足排面。
一方面是感谢迟瑾年愿意接下这部戏,另一方面也有巴结讨好之意。
这些东西上不了台面,但大家心里都心照不宣。
迟瑾年自然也懂这些人情世故,但他并不愿意配合。
说到底,他很讨厌一群人鞍前马后围着他转,一张张趋炎附势的嘴巴一张一合,吐出的都是利欲熏心阳奉阴违的话。
尤其是他还酒精过敏,一屋子酒气闻得他头疼。
这导演举办这次饭局前都不调查清楚吗?
要不是赵琛在服务生倒酒前让他把自己的那杯换成红茶,那酒就已经倒进他的杯子里了。
“我出去透透气,你们聊。”
迟瑾年扶着桌沿站起身,丢下这一句就推门出去,也懒得管包间内的人各异的神色。
出了酒店大厅,夜晚初春微凉的风扑面而来,让迟瑾年被酒气熏的晕晕乎乎的脑子清醒了大半。
酒店旁有个花园,不算大,但风景不错。种了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喷泉的水声伴着不知名的回巢鸟儿的啼叫,与刚刚的喧嚣相去甚远。
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迟瑾年在花园小径旁的一个长椅坐下,向后把脖子枕在椅背上微仰着头看向天空。
“猫咪~咪咪~出来出来咪咪咪~”
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迟瑾年皱皱眉坐直,与刚从另一边酒店侧门出来的沈辞光四目相对。
一小时前。
虽然在海报上要站在最角落的位置,但毕竟也算是主要演员。
因此沈辞光也一同来参加这次饭局。
迟瑾年那个包间不大,坐的也都是导演和男二女一这些主演,他自然是坐到了另一个包间。
他不是很能喝酒,好在大家也都随和好相处,在他连声说喝不下了之后让他出来消消食。
沈辞光摸进了一个花园,在里面漫无目的地闲逛时,听见不远处的灌木丛下传来了似有似无的猫叫。
他凑过去扒开树叶,发现里面有一只大概一个月大的小猫,正仰着头冲他叫,金黄色的眼睛水润有神。
他身上没带什么吃的,想起附近有个便利店,决定去那买点东西。
回来的沈辞光一手拎着袋子,一边嗲声嗲气地试图叫小猫出来,还像模像样地学了两声猫叫,感慨自己连尾音都能模仿出来,说不定有当声优的潜质。
然后他就和迟瑾年对视了。
即使花园灯影昏暗,他依然发誓他从迟瑾年脸上看到了笑意。
还是那种强忍着不笑出来的笑意。
那一刻,沈辞光的脑子里闪过了诸如“为什么庆生宴的主角在这里?”“居然看到迟前辈笑了,太难得了,好耶!”和“社死了,我好想逃却逃不掉”等等等等诸多想法。
最后他终于回忆起身为演员的自我修养,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前辈,生日快乐,晚上好。”
“晚上好。”迟瑾年不知道在那一瞬间沈辞光心里经过了怎么样的波动,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沈辞光手里提着的袋子上。
“这儿有猫?”
没想到这么尴尬的瞬间就这么被跳过去了,沈辞光喜出望外,赶紧接话。
“对,应该就在那边的草丛里了。”
迟瑾年站起身,朝沈辞光指的方向走过去。
拨开草丛,一只通体金黄的长毛小猫抬起头看着他。
“看上去还很小,不知道是被遗弃了还是这个酒店的员工养的。”
沈辞光跟着走过去。
小黄猫围着迟瑾年的腿蹭来蹭去,迟瑾年把手覆在它的脑袋上,它就立刻眯起眼睛仰着头努力去贴那只手。
“你给它买了什么?”
本来默默当观众的沈辞光闻言立刻低头在袋子里翻找起来,掏出了几根火腿肠递给迟瑾年。
“麻烦你了。”迟瑾年接过来。
“不麻烦不麻烦。”
看着小猫慢条斯理地吃着,迟瑾年把剩下的火腿肠还给沈辞光。
“哎?剩下的不喂他了吗?”
“看上去它不太饿,而且火腿肠盐分太多,猫吃多不好。”
沈辞光之前并没有养过猫,不太懂这些。
既然迟瑾年这么说了,他也就跟着点了点头。
迟瑾年没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小黄猫,在他眼中,沈辞光仿佛看出了和那些电影女主角对视般的深情。
“前辈,您很喜欢猫吗?”
迟瑾年手轻轻在小黄猫上摩挲,把目光投向远处。
“以前养过一只。”
“很小很可爱,也很听话。跟这一只长得一模一样,我刚才还以为我看到它了。”
“后来呢?”迟瑾年说到这里就没再说下去,沈辞光好奇追问道。
迟瑾年盯着远处看了一会儿:“死了。”
“不然呢,你指望听到什么百转千回的故事?”
沈辞光无言以对,这番话迟瑾年说得很自然,但他觉得迟瑾年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迟瑾年的位置有些偏,使得他半边身子淹没在黑暗里。
孤独。
迟瑾年说完那些话后,沈辞光看着他的身影,没由来得想到这一个词。
很难用孤独这个词去描述别人,因为这个词太重。
没有朋友的孤单,独自前行的落寞,这些客观存在的状态都很难用得上孤独这个词。没有朋友,但总有能同他说得上话的人;独自前行,也许能碰到志同道合的伙伴。
而孤独,是主观地与他人疏远,封闭自己的世界。无论外界多么喧嚣,身边人员多么嘈杂,即使身处世界中央,依然觉得空无一物。
事实上沈辞光并没有这么文艺,这些脑子里一瞬间闪过的句子都是他曾经在一篇文章里看过的。
但此刻看上去这些矫情的字句都莫名地贴合迟瑾年。
多半是想多了。沈辞光笑着打消了自己心头莫名奇怪的想法,迟瑾年这种顺畅到不可思议的人生,即使孤独,也应该是那种“无敌是多么寂寞”的孤独。
“能请你帮忙在这看一下它吗,我去找服务生问问。”迟瑾年站起身。
“问什么?”
“问问看有没有人养它。”
迟瑾年说着就往酒店大厅走去,沈辞光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显然刚刚吃完迟瑾年投喂的火腿肠的小黄猫这个时候已经不把沈辞光当回事了,对着迟瑾年的背影一声叫得比一声嗲。
沈辞光后知后觉地想到迟瑾年刚刚投喂时用的是他的火腿肠。
用我的火腿肠,以他的名义!
没过一会儿,迟瑾年就回来了。
“怎么样?”
“他们说是猫妈妈之前把它丢在这儿了,也没人想养,就定期喂一下。”
“那怎么办?”
迟瑾年把小黄猫抱起来,摸了摸它的下巴。
“我来养吧。”
至于后来席上的各位看着迟瑾年出去那么久抱着一只猫回来的各种心情,就不在迟瑾年的考虑范围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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