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沈对来到一条阴暗的小巷里。
黑布裹在身上,给周起燃减少了很多忧心,而且这条街在城市的边界,生活在这里的人大多是老弱病残,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
“你带我去哪儿?”周起燃问。
沈对没有回答,却忽然回身握住了他的手,在进入巷子的深处时,仔细看了看身后的动静。
周起燃也跟着他回头,只见巷子外的光线苍白,与巷口的黑暗形成明了的交界线。巷口没有任何过路人,仅有的声音也只是风吹动巷口那颗茂密的无色之树的声音。
“走。”这时,沈对才开了口,他低沉的嗓音落在周起燃耳边,他还顺手推了周起燃一把,让周起燃走在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深处,周起燃发现前面的光景也并非越来越黑,头顶是一层薄纱,灿烂的白日之光透过薄纱轻盈落下,勉强照亮整个巷道。
巷道里坐着七八个穿着黑白衣服的男女,在他们走近时纷纷偏头看了过来。
“是活着的新人!活着的!小对你太棒了!咱们总算在那群狗东西手下救下来一个同胞。”
一个女人激动的上前握住周起燃的手,她满脸的脏污,唯有落下的泪晶莹纯洁,滑过脸庞。
她和其他人的脸依然是模糊不清的,但周起燃能很清楚的感受得到,他们一群人对于一个被活着救回来的同胞,有着多大的庆幸和心酸。
沈对坐在了旁边的小木箱上,平静道,“碰巧他在我挖笋的小林子里,再晚一点我也救不了。”
还挖笋?周起燃有点好奇,偏头看了过去。
沈对被他这么一看,心里莫名有些不自在,立刻就像撇开挖笋这事儿和自己的关系:“我只是帮忙挖了一下,以前我不挖笋。”
周起燃配合地点头:“也是,挖笋多不帅气啊。”
一群人便说说笑笑,最开始抓着周起燃的手落泪的女人让周起燃留下来,跟他们一起生活。
周起燃适当地提起离开的办法,没想到这么一问,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身后,沈对的声音清晰传来,在这个长长的深巷里留下回音:“别想了,我们找不到离开的办法。”
沈对说:“就这样住在这里也挺好的,只是要小心一点。”
他语气格外平淡,好像希望已经泯灭在他们当中,所以他再也不奢求离开,只想好好活下来。
但周起燃能听得出,他语气里并没有对现实的释怀,甚至能感受到一抹前所未有的绝望。
沈对对离开这里没有产生过希望,或许以前有,但现在对于他来说,“产生”希望”这种事是多余的。
甚至对他们能否安稳在这里活下来都保持着悲观的情绪。
就好像,他知道他们这一群人,有一天会死在这里。
·
天渐渐地黑了,一群人在脸上和手上抹好灰色粉抹,小心翼翼地离开巷子,去干各自需要做的事情。
周起燃看着一个个人从自己身边离开,他们只是对他说,让他好好休息。
沈对没有动,只说:“我看家。”
然后在几个木箱子上躺平假寐。
周起燃知道他其实不困,只是情绪上的崩溃产生了一种很累的错觉,所以才躺下。
他坐过去,垂眸看着假寐的俊美青年,问:“你刚刚,为什么说那些话?”
“我还有更多那样的话没有说呢。”沈对没有睁开眼睛。
“说不定大家努努力还是能出去的。”周起燃试图纠正他悲观的思想。
沈对却忽然坐了起来,睁开眼睛仰头看着薄纱外的白色太阳,说:“我们这一群人里,其实有三种人。一种人觉得,大家努努力,混进皇宫挟持国王,让这个国家接纳我们这种异类的存在。让以后莫名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也能更好的活下来。”
“第二种人觉得,挟持国王简直是做梦,还不如老老实实找办法回到我们所生活的世界去。”
周起燃见他说完这段话便开始沉默,于是问:“那第三种人呢?”
“第三种人,觉得他们的想法都易想天开。”沈对嗤笑一声,偏头看向周起燃,“就是我。”
周起燃道:“也不用那么悲观吧?”
“那你呢?”
“什么?”
“在那片小树林里,我把你拽进坑里,你就没想过我也是坏人?居然真的一声不吭跟着我躺下了。我当时都在想,要不要把你弄晕了,免得你发出声音吸引那群疯子。”
周起燃抬眸,直直看向青年的眼底。
原因其实很简单,只是因为习惯和信任罢了。
周起燃习惯这个人一直陪伴在身边,习惯对方的呼吸频率,习惯对方的气息,以至于这个人一出现,他的所有的戒备都会潜意识放松。
周起燃也无条件地信任对方,过度的信赖导致周起燃在认出对方的一瞬间,蠢蠢欲动的精神力就会立刻被收回去。
而周起燃总是在潜意识中救发现恋人的存在,因此才会毫无防备地被拉下坑里。
想了想,他解释道:“那时候我想着,反正横竖都是死,差别不大。”
沈对笑了下,“我也是这么想的。”
无论是寻找回家的路,还是那什么狗屁的挟持皇帝,亦或者是安分守己藏在这个巷子里继续生活,对于他来说其实都是死命一条,区别不大。
周起燃想说些什么,忽然听见耳边有人叫他:“小远。”
他迅速将精神体从意境抽离,睁开眼看着驾驶座的女人。
沈相宜笑:“已经到地方了哦~”
周起燃看向窗外,果不其然已经到了垂柳巷,他拉开车门,一边下车一边小心翼翼地把沈对放平在车座上,道谢说:“谢谢阿姨。”
“没事,好孩子,你快回去吧。”沈相宜把他的袋子挑出来,从窗口递给周起燃,道别后便开车离开了垂柳巷,向着对面的小区去了。
·
之后的几天,周起燃都没再见到沈对,他开始忙工作了。
他的工作其实挺简单,就是在俱乐部做前台,招揽客人,有人进来了,就笑眯眯地问一句,要不要加入冲浪俱乐部。
这个俱乐部本身培养着几个打比赛的选手,背后则是一个冲浪培养机构,分为普通冲浪教学课和职业冲浪教学课。
前者顾名思义,就是教新手冲浪的,还带点花里胡哨的技巧,后者则是着重培养学生,如果学的很好,就会提拔为参赛选手,去参加比赛什么的,厉害的甚至能参加国际比赛。
当然,后者不需要交钱,只看技术,技术好才能入。
周起燃打听到沈对当初也是从普通课提拔到职业课,再因为天赋一流被看中,成为冲浪界冉冉升起的新星的。
“然后风光一年多,半年前小沈突发车祸,卧槽,大过年的呢,当时整个俱乐部的人都吓傻了。”旁边和周起燃一起站门口揽客上小哥无比惋惜道,“出院后参加两个比赛,结果都不理想,他就退役了。”
“……出院后还参加了两个比赛?”周起燃皱眉,“我搜过,两个比赛在三月四月。他出车祸到出院应该就在三月初左右。刚出院就参加比赛?”
小哥无奈道:“我们都劝过了,但是他不知道哪儿来一股气,非要证明一下自己还是怎么着,就是去参加了。”
“名次怎么样?”
“不理想。”
“说实话。”
“被新选手甩十八条街。”
“……不至于吧?”
小哥抽了抽嘴角,“至于。这一行很看中身体协调能力,那会儿才敢出院,伤口都没完完全全长好呢,他站在板子上,忽然脚滑摔水里,能有几分儿……”
也是。周起燃其实不太了解这一行,但他看过一些视频,有各种各样的比赛,最常规的就是花样冲浪,评委会从选手冲浪的姿势技巧和水花等等各方面计分。
有的比赛,选手摔下水还可以继续,有的比赛,选手摔下水就被淘汰,看这人的描述,沈对参加的大约是后者,直接被淘汰掉了。
“他那时候应该有很严重的后遗症。”周起燃语气平平,“他不应该去参加比赛。”
小哥叹气,“是!刚开始他后遗症是很严重,一坐上车就晕头转向,谁还敢带他去参加比赛啊,但他就非要去。比赛当天他倒是没事儿了,在车上睡过去的,但到了现场也还是很快被淘汰了。”
果然。那时候会失败,并不全是身体原因,更多原因,是情绪没有调理好吧,即使下了车,清醒过来,那抹恐惧依然在心里无法消散。
周起燃还想在说什么,眼前却来了客人,客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
这一上午,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来了一个,两人立刻停止话题,专心接待客人,岂料,这客人一开口就问“我找林柯,林柯在哪儿?”
周起燃皱眉,他对俱乐部里的所有员工都还不怎么熟悉,实在想不起来林柯是谁。
却听旁边的小哥笑嘻嘻地让周起燃带路,他继续守在门口。周起燃这才得知,林柯就是前几天尤饮幽带他来俱乐部时,遇到的那个和沈对打电话的男人。
原来女人和孩子是林柯的前妻和儿子,说是儿子想爹了,所以送来林柯这儿玩几天,两人正好见个面说些事儿。
岂料,刚走到林柯办公室,就见办公室门半开着,林柯站在窗口,正捏着大嗓门对手机说话:“你现在坐车也没什么反应了不是,回来参加一次比赛、再试试自己能不能行,这不好么?”
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小男孩已经直接推开门,喊道:“爸爸。”
林柯闻言转身,看见自己的前妻和儿子,一时忘了要跟电话说些什么,只道:“来了。”
他抬眸,目光落在周起燃身上,他平淡问候了一句:“宿远对吧?”
周起燃点头。
“一会儿还打算去找你。”林柯淡然道,“你姐让你回个电话给她。”
“好。”周起燃说。
说罢,他转身离开。
林柯慢悠悠给自己儿子前妻倒了两杯水,把抽屉里攒了两周的小零食全拿出来,一边对电话道,“你别想那么多,听我的,回来再比一场,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那边却诡异地沉默起来。
“小对……沈对?”他喊。
沈对:“嗯。”
听见人还在,林柯想继续劝,但劝来劝去也就那么几个话术,他都已经劝无可劝了。
却听手机里,青年嗓音平静,透过失真的电子音,甚至有些难以分辨是谁的声音,“刚刚那个人是宿远?”
“是啊,你认识?哦,你好像是认识吧,他表姐你应该也认识,叫尤饮幽来着。”林柯道。
他生怕沈对要问他些什么,赶紧撇开与那对姐弟之间的关系:“你想知道啥,可别问我,我跟他俩其实都不熟。是他姐给他打电话没打通,说到咱们老总哪儿去了,老总没空才叫我转达一声的。”
沈对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嗯。挂了。”
“嘟。”
电话一声挂断。
其实本人并不太了解冲浪qwq
已经竭尽所能了解了很多,但是还是看不太懂啊啊啊啊啊——
没事,本世界不涉及太多冲浪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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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吻浪5.生存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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