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在脱离深沉的水面后变得畅快,如获新生般被没有温度的阳光所照耀。
他距离阳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半睁开的双眼间充斥耀眼光芒,他张开双臂凭借对高空的信任去拥抱救赎者。
最终稳稳地落在与太阳相隔甚远的温暖的怀中。
“你终于醒了”慕梦瑾见他醒来松一口气道,“总觉得唐舜英下的诅咒又加重了。”
易子寒被他揽在怀中,靠在他的肩上——人在初醒的那一刻几乎不会对外界任何无关紧要的刺激做出反应,所以此刻他并没有纠结什么诅咒。
倒是崔嵬站在他跟前,其将侍从丢在树荫自己顶着烈日过来。
“什么诅咒?”崔嵬脑子里如被灌注沸腾的岩浆。
“和外面的人一样,睡梦中的绝境。沉溺进去很难再出来。”
“原来是这个啊”崔嵬原以为又是什么新玩意,听慕梦瑾一言方知这不过是慕梦瑾给这种情况取的名字,于是问道,“你之前不是告诉我待在你身边便不会受‘诅咒’吗?”
慕梦瑾沉默良久道:“这点我也还在犹豫,说不定唐舜英的力量已经今非昔比,我们并不知道她离开众人的视线后会发生什么。”
易子寒听二人说完才道:“我梦见一首诗,写的裴闲清。具体内容我忘了,但我能肯定它是在写裴闲清。”
慕梦瑾说道:“如果我们能找到原诗就好了。这样就有一个准确的比较。”
“崔嵬……”
慕容遥埋着头拉崔嵬的衣角。
“想通了?”崔嵬没好气转过身去。
“抱歉……”
崔嵬居高临下望着他,在烈日暴晒下打湿的衣物早已晾干。
“不跳了?”崔嵬头疼,小声嘟囔道,“怎么这两年人都疯了一样……”
“不跳了。”慕容遥眯眯眼睛承诺道。
崔嵬知道,若一个人狠心求死,一定会有充分的自杀计划和丝毫不犹豫的决心,所以慕容遥不一定真的想死,而是创伤后带来的巨大危机与自责。于是说道:“不想跳了就起来吧,不需要道歉,活着就好。”
侍从见众人站起来便也走过来,太阳吸去在场众人的精气,让他们蔫菸困倦。
“这里临近有一个茅草亭”崔嵬指着右方道,“到那里去再说,太热了,别一会儿全都倒下。”
侍从于是帮忙拿起两个女孩头上的外套好让她们二人通通风。
三个人走在前面人的后面,侍从问道:“你们还行吗?”
姜珚沐点头和钟玲摇头。对于姜珚沐来讲,在这样暴晒的情况下习武可谓是习以为常,虽然每一次时间不长,但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勉强能撑下去;钟玲则不一样,她是文士——一个正儿八经的文士,她消耗大部分的体能和脑力是在一层层的书阁里,流的泪出的汗大多是为书香墨韵,所以体能方面定不如习武姜珚沐。
侍从于是开始担忧起钟玲来。
“我去给你找冰水?”他问道。
钟玲两个面颊被晒得通红,连忙摇头。
姜珚沐说道:“我们先去凉亭里坐着吧,跑来跑去会中暑的。”
侍从想来也是如此。
慕容遥紧促站在亭子中间,崔嵬皱眉道:“坐啊。”
慕容遥看看崔嵬又看看易子寒道:“刚才实在是对不起。”
“我没有让你说对不起,你不必抱歉”崔嵬道,“倒是你该去感谢那个捞你上来的大叔。”
易子寒安慰道:“失去挚爱之人的却难以释怀,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有时间就往前看看吧,你是保留她的美好品质以及记住她的容颜的人。”
慕容遥颔首道:“不过……刚才我真的不是想自杀。”
崔嵬:“你看吧,现在清醒了。”
“是我看到水里有一个和她很像的人……应该是幻觉吧……”慕容遥嗫嚅道,“我再也不乱跳了。”
崔嵬:“…………行了,我们不说这个。慕容遥,你要直面内心的恐惧才能战胜自己。你也想找到始作俑者吧?”
“我知道,我要是死了谁愿意孤注一掷地替她和孩子报仇”慕容遥握紧拳头道,“到时候!我一定要将那人千刀万剐!还不够,我要将他活着扔下悬崖去摔死!”
“所以?”
崔嵬问道:“下一步怎么走?”
慕梦瑾沉声道:“或许就又要劳烦慕容遥阁下直面一次恐惧了。”
“去哪儿?”
“宋爱尔的坟墓前。”
这天,大街小巷上都在传言说:版源师门要打开宋爱尔的棺材,用曾经一种可以抵达“冥想境界”的方法找出杀人凶手。
于是在第二日清晨,版源内众多充满好奇心的民众全都聚集在一座崭新的坟墓前。
他们看见易子寒一众人将一口雕刻得极其舒适的棺椁挖出来,并拜托城内寺庙内的和尚前来念经。
“诶”人群中一位老者伸出手来抓住路过的易子寒问道,“你们这个‘冥想……’什么东西……可以怎么的啊?”
易子寒笑道:“可以和死去的人的灵魂对话。”
“真的?”老者双眼闪闪发光道,“意思是人死了其实还是不会彻底不在呀?”
易子寒见其白发苍苍的模样,于是说道:“……嗯……大概是这个意思。不过嘛这项技术要尽快,人死时间越长成功率越小。”
周围的某人忙道:“要开棺材不喃?”
易子寒解释道:“开,不开做不了。但不是现在开。现在开为时过早,等我们画出阵法来一切准备妥当后才开。”
“哎哟,整那么大阵仗……”某人道,“好骇人吗……”
易子寒道:“没关系的,这些东西我们见惯了,看尸体分析死因本在我们的职责之内。而且到时候我们会疏散人群,画出一条防卫线来,放心,不会影响到各位。”
“世上真有这么简单的方法?”人群中一位青年质疑道,“如果真有这么简单的方法为什么仵作那些查案的不用?”
易子寒忙道:“因为这项操作不简单啊,平日里师门中我们虽学过,但练不了手,只是书上的东西。要用的时候就立马用了,也没有机会试错什么的。而且一般情况下,我们是知道杀人凶手然后才进入冥想境界,把杀人凶手的消息告诉他,好让他安安心心地去,从他那里交换一些可靠的消息。”
“那今儿个……”
易子寒低声道:“悄悄告诉你们啊……”
一群人低下头侧耳。
“可不能让棺材里的人听见了……”易子寒作贼般道,“我们假装有杀人凶手,进去后跟她周旋,从她那里套一些消息出来。”
“好像也行嘛……没得危险呀?”
易子寒道:“有,如果我们猜不准,灵魂的主人生气了可能我们都会死……”
“你们几个大胆哦……”某人咋舌道,“怪不得那些做官的不敢……哪个不想要命嘛……”
“慕容遥毕竟是我们的好朋友”易子寒笑道,“我们是甘愿为他赴汤蹈火的。我想,他如今也愿意为宋爱尔赴汤蹈火视死如归。”
“是啊是啊……”人群认同。
人群中另一个人问道:“那咋个刚开始没想到用这个方法喃?现在人走了那么多天了才想起来?”
“因为风险太大,这是最后的办法”易子寒摊开手掌道,“你们没听说这些年用这个方法的好多人没有成功吗?所以一开始我们是没有考虑这个方法的。”
“也难怪……”老者拍拍他的肩道,“年轻人,气性大,要小心哦……特别是那两个小女娃娃,那么年轻就不要让她们去了嘛,除了啥子事都不好,还那么小……比我孙孙都小…………”
“不会的不会的”易子寒摇头道,“这些本就该我们这些做老师的来。到时候就将她们留在这里把关就好。”
讲完,易子寒又向众人说起自己之前到塞上去入庄园的故事。
众人听他讲,先是不信觉得易子寒在编故事,后来听他说得越来越精彩,便都坐在地上不动了。
慕梦瑾拿着一把扇子走过来递给易子寒问道:“热吗?”
易子寒知道不用自己动手扇子都会动,所以也没接:“还好,这里凉快。”
扇子果然自己动了起来。
慕梦瑾和他并排坐下。
“那个……”人群中一位问道,“贵妃娘娘受伤了吗?”
易子寒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没有。多少人护着呢,刺不到她。”
慕梦瑾看见易子寒眼神中的狡猾,心知此人一定会把“左尧是闫纯环派来的人”这种戏剧性结尾放在最后。
果然,当易子寒揭露左尧身份时人群哗然。
又在闫纯环喝毒药自杀时沉寂。
“所以这都是真的?闫贵妃经历过的?”
姜珚沐不知何时和人群坐在一起问道。
“真的,我替他作证”慕梦瑾说道,“因为
那一次我也去了。”
“哦!”又一个证人的出现让大家伙可信程度增加。
易子寒一通讲下来口也干舌也燥,慕梦瑾把水壶递给他,又对人群说道:“接下来的我说吧。”
惊险的逃离,来自魂界君主的压制,神明的威震,慕梦瑾如实相告,也猜到会有人问:魂界是闫纯环冥想境界中的想象,还是本身存在的?
“这个就要看大家怎么想”慕梦瑾笑道,“信则有不信则无嘛。我们待在里面的时间不长,很多东西都没有答案。”
“神仙也不知道吗……”
“你们就别叫他神仙啦”易子寒揶揄道,“再叫他神仙他哪日飘起来把我丢在地上不管了怎么办?”
“不会的”慕梦瑾承诺道,“最起码我不会不管你。”
“……”
崔嵬把毛巾搭在肩上,风风火火走过来阴阳怪气道:“你们几个——可凉快啦!!可真是凉快死了!!比坟地里那些个还凉快!!!人大师搁那儿念你们在这里讲,人心静自然凉你们简直是身静嘴巴痛快!地里那么多活儿就抛给我?我一个人做得完?!你们可真会利用不喧宾夺主的机会啊!”
“你也歇一会儿吧”慕梦瑾把易子寒往一旁挤挤,留出一处空地道,“阵法很快就会画好,不必急于一时。况且我们在大师们念经时搞这样搞那样确实不太好。”
“盖尸体的白布呢?什么时候买?”崔嵬无奈道。
“慕容遥方才去了”慕梦瑾说道,“钟玲跟在他后面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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