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燕原名并不叫双燕,她也记不得自己姓什么,她只记得自己叫玉李。
玉李自小就跟在锦穑的身旁伺候,身旁人都叫她玉李。锦穑成为王妃后,由于自己的名字与某位王爷相冲所以改名叫双燕。
此时此刻,她站在树荫下,闷热的脑子里只想着从前的事。从慕梦瑾救她回忆到皇宫,她祈求上帝不要再和她开命运的玩笑。
“双燕?你站在这里做甚?”罗浮与鹤孤出现在她的身边。这两位亦是慕梦瑾的得力助手,从出生时命运便如藕般连在一起。
双燕伸手将二人一起拉过来,抬下巴朝着屋内,并示意二人不许过去打扰。
鹤孤与罗浮二人相视后同时叹气摇头道:“……这种事瞒得了一天也瞒不住一年嘛…………”
鹤孤问道:“你都给易大人说了?”
双燕摇头道:“……没有,是他自己发现的。”
“…………”
鹤孤:“那现在如何了?”
双燕:“我不知道啊,要不你把门敲开进去问问?”
鹤孤:“我是死了一回但是不代表脑子退化了。”
双燕:“对呀,你都知道我们三个人没一个脑子出问题的……”
鹤孤:“……”
罗浮:“……”
双燕:“……”
三金刚站在原地干瞪眼大半天,双燕沉默片刻方问道:“哦,对了,你们来干嘛?”
罗浮走过来和双燕肩并肩站在一起说道:“最新消息。”
鹤孤接嘴:“她再次出击了。”
双燕在闷热的天气里抱着脑袋,实际上,如果只是单纯地追查梦洛花的下落并不难,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与其斗智斗勇算得上一场其乐无穷的游戏。
但她对于梦洛花的看法着实令她进退两难。
梦洛花为自己的好友复仇以及斩杀大逆不道之辈并不值得追究,虽说在冰冷的律法里,她还是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而她创造精美诗篇和梦境,将几近一整个国家的人都拉入美丽的深渊才是他们打探她底细的真正原因。
“这次死了谁?”双燕摊开双手问道。
“你记得陈忠吗?”
“当然记得”双燕至今都记得这个名字,也记得那日踏入昏暗学堂的情景,“那个自称智者的愚妄之辈。”
罗浮颔首道:“这次被执行裁决的人的死法和陈忠差不了多少,是一位媒人,名叫赵明,昨日午夜之时出门去便没再回家,今日寅时被出门劳作的同乡发现死在田地里。而就在我和鹤孤赶往案发现场时,又有人在河里打捞到她儿子女儿丈夫的尸体。”
“屠门?”
“可以这么理解”罗浮道,“迄今为止,我们并没有调查到任何有关他们亲戚的消息。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查得不够深入。”
鹤孤补充道:“是这样的,我们收集第一手资料以后便赶了过来,资料越新凶手的下落便越清晰。”
双燕继续问道:“然后呢?这位名叫赵明的媒人以及她的家人——”
“一个帮派。”罗浮将收集来的信息事无巨细地娓娓道来。
如他所言,赵玟是一位媒人,不过这位媒人并不是普通的媒人,而是一个帮派的统领者。说“帮派”或许不那么正式,因为将她奉为“婚姻之神”的人她大多不记得,换句话来说,仰仗她的人来自五湖四海,而且并不固定,也不会唯她马首是瞻,他们仅仅带着单纯的目的——婚姻。这么说来,难道天下的媒人都能自立帮派了?罗浮摇头,像一位说书先生一般绘声绘色道:当你有一单生意,需要你冒着巨大的风险承担道德的谴责,但利润是成本的三倍,而事成之后你还会收到委托人的利益奖赏……你会愿意投入自己的精力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去履行自己的职责吗?
那么,赵明便是沉浸在其中乐不思蜀的人。刚开始,她只会“欺骗”“卖人”,直到某一天一位自称天狼使者的人到来。
天狼使者向其提供合适的婚姻人选,而她只需要告知对方我国近况。
因此,那些“拜托她行骗的人”和“将人当作买卖的人”将她奉为“婚姻之神”。而她与天狼使者的合作也十分愉快。
或许,这便是一个虚无帮派的诞生。紧接着,她的女儿儿子丈夫一同加入这场靠人的血建立起的金山工程。他们不在乎被骗或被迫脱离自己生活的人是否成为补全别人人生轨迹的一滴鲜血,也不在乎身处的家国是否受到威胁,他们始终在意的利益——人追求利益的确没错,可他将别人的人生断送在自己的利益上——终将他们送上上帝为其精心挑选的断头台。
双燕闻言心下道:原来是一窝其心可诛的叛国贼啊……
鹤孤在一旁摇头叹气道:“还有她的儿子陈良……她的女儿和丈夫……嗯……也不是好人……真是耗子往一窝里钻,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他们几个人另算”罗浮摊开手道,“总之得赶快告诉……”
“你真是毛病!”挺响亮的声音灌入三人的耳朵。
双燕:“…………”
罗浮:“………………………”
鹤孤:“………………………………”
鹤孤本是正对着屋门,此刻十分明智地转过身来左手拉住罗浮肩右手拽住双燕的衣袖,将二人往外面拉,嘴里忙忙地说道:“走走走走走走走…………”
舌头如同上了发条一般打绊。
鹤孤往往料事如神,对一件事的评判和猜测鲜少出现错误,双燕曾戏称他手上捏着玉皇大帝给的戏本子。换句话来说,当他说“走走走”,便定料到这里不宜久留。
“有什么事情我们过一会儿来……”
罗浮还是问道:“梦洛花走远了呢?”
“以她的能力现在跑到地底下都有可能。”鹤孤拉着二人向前走。他说得没错,一点没错,梦洛花若想走,便不会随意使人抓住;她若不想走,就是禁军来了也请不走。
“门外有人。”
“那又如何?”
他望着他,他望着他,顶格蜕变成浩瀚的绛河,芸窗旁灯笼锦,藤蔓迎彩光,彩光照佳人。
易子寒现在允许某人躺在他的腿上。
“我死了就死了,你救我做什么?”
假话,纯属假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在说违心的话。
不过他得承认刚才的声音属实大了点。
“喏”某人的视线被绛河狠狠打回落在对方的眉宇间,他用手心贴在梦中人的脸上,然而,梦中人不吃他这一套,反抓住他的手腕。不过这无伤大雅,他回答他的问题,“因为相信奇迹。”
“滚啊”易子寒用手轻轻推推某人的脸颊,声音温暖而无奈道,“少跟我玩这套花的。嗯……现在左手说完了——右手呢?”
某人的右手还握在他的手里。
还未被时间抹平的伤痕,皮肤上留下扭曲瘢痕,痛苦与胜利的交织,充盈在耳边的欢呼与奉承。
“断过。”独属于他的疼痛早已抚平,消散在簌簌雨落中,埋葬在盼望多年的拥抱中。心中疼痛的深根在某年某月某日悄悄拔除,悄无声息到他以为是麻木。不过他未曾忘记,奔涌的鲜血,双目逐渐朦胧,呼吸短暂而急促。我不能死,他想,我还要去见他。
人的感情总会在某些时候变得执着而坚决,大到要论人类生死存亡,小到只用心中留有一个人的背影。
他继续说道:“断过……到默文师姑那里接了回去。”
此后,伤口不断的化脓感染,手部知觉恢复速度缓慢,因为伤势不断恶化,默文分外焦急下竟拜托来寺庙拜佛的人稍信——将青重径与隋蕴哲请了过来。
青重径打从船上下来后健步如飞,隋蕴哲跟在身后屏息凝神,去接二人的尼姑大气不敢出一口。
然而,焦急万分的青重径在他的跟前逗留片刻后便又出去。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的目光焦灼而悲伤。
“半个神怎样!!该疼的还是得疼!!!”青重径从房间内跳到房间内捶胸顿足,隋蕴哲上来扶住他安慰道:“师父,事已至此,没有再疼回去的余地了。师父若不忍心看,就换徒弟进去看看吧。”
青重径将泪水吞进喉咙里,化作几句简单的话:“蕴哲,你去,他好歹算得上你半个弟弟,你去问问他……”
“帮我照看一下先生。”隋蕴哲将青重径交给寺庙的尼姑,自己进去和弟弟说话。
浓郁的草药味。
隋蕴哲衣着干练而富有威严,不过此刻她并没有以往的严肃,她搬来凳子坐在床旁,还未等慕梦瑾开口叫她一声“姐姐”,她就开口道:“受伤了怎么不回来?”
“姐姐我……”
“是路途遥远吗?还是——不想让我和师父知道?”她的语气温柔敦厚,看着弟弟手腕处红肿的伤口。
“抱歉”慕梦瑾在吃药后暂时退热,所以能保证相对有条理地说话,“让姐姐和师父担心。”
隋蕴哲笑笑,她再次语气平和地发问道:“你其实是为了他吧。”
她的心中早有标准答案。
“……”
“看来我又猜对了”她像小的时候和慕梦瑾玩游戏胜利后笑道,“你想要向世人证明这些邪魔不是他的手下。”
“……”
“你看,我又胜利了哦。”
她看着从小与她长大的玩伴如今重病在榻:“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亲爱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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