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昏睡

姜一童第一次醒来时太阳穴突突跳动,头晕脑胀得厉害,连抬一下眼皮都是难题,需得竭力掀起才勉强有光映入,视线却也是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真切。

如此一个简单的动作已是艰难,又何谈从床上坐起身来,这更是暂不可能做到的行为。

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甚至可以说是极差,下一秒姜一童又将眼闭了回去,从眼前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再到重新陷入一片黑暗,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短暂失去知觉。

等在餐厅里已超过五分钟,视线紧盯门口,却迟迟等不来那人从门口走进,消息已发过去几条,也同样石沉大海,无人回应,这种情况平日里这几年里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冯曼也有些纳闷。

她低头看着只有自己发去多条信息,而对面全无音讯的聊天界面,在飞快瞄一眼自己面前那碗只动了一口的早餐后,不再犹豫当即起了身,直奔餐厅门口。

有服务员在她走后见她迟迟不归,便将那份早餐收拾干净,离开前又下意识多看一眼那张早已空无一人的双人桌,心中产生几分好奇。

她常见大明星姜一童与方才那位疑似经纪人的女士在这张桌上吃早餐,每每都准时前来准时取餐落座,很多时候都是如此,有时又是她们二人加上另一个女孩,大部分时间则是姜一童与那另一个女孩两个人。

她不能确定那女孩是谁,但多半就是姜一童身旁的工作人员,据她观察,姜一童吃早饭时几乎从不与自己同伴开口聊天,每每都只是安静吃自己的。

除这两个人外,她还从未见过其他与姜一童同行的人。

姜一童在网上是出了名的独来独往,“最孤僻女演员”榜单里有她一席座位,尽管网上言论真假参半,但现实中,在这位服务员眼中看来也正是如此。

这家酒店开在一座影视城内,餐厅里自然也常有演员来去,她明星见得多了也早已习以为常,却始终有道身影总让她移不开眼。

这个人就是姜一童。

很多时候,她也会悄悄瞥姜一童几眼,看她低着头,缓缓喝上一口粥,或是咬一口吐司慢慢咀嚼。

姜一童多数总以素颜露面,仍美得动人,近看她脸上不是没有小瑕疵,可那些小细纹却更像是锦上添花。

姜一童是天生尤物,气质清冷疏离,无人可攀。

曾经她与同事私底下闲聊,最终她们一致认为姜一童就该是高高在上的明月,纵是落入凡间江河水中,哪怕离她再近,轻碰一下也会幡然醒悟,不过是镜花水月,终是触不可及的。

现在她很好奇,姜一童经纪人匆忙离去究竟是何原因。

-

姜一童开门是在冯曼连敲门带打电话持续至少四五分钟之后。

门不开,电话不接,冯曼差点以为姜一童已提前去了剧组,但她又清楚若姜一童真先过去了,不可能不与自己打一声招呼。

急不可耐正准备去楼下大厅时,她听到身前房门传来咔哒一声,转身的动作顿时停滞,拧眉盯紧木质房门。

下一秒门向内被拉开,那张她所迫切想要见到,却最不该以此刻这种状态让她见到的人出现在她视线里,此刻就站在她面前,脸色憔悴,摇摇欲坠,似是随时都要破碎。

房门半开,她眼见姜一童将身子抵在门沿上,平日里站姿高挑挺拔的身形现在却弯下腰来,连站立都已是勉强,需得有物体支撑着她的身体,才不至于软倒下来,砸在地上。

先是猝然睁大眼的错愕,一秒反应过来后冯曼眉心紧皱,匆忙上前递手去搀扶那道明显站立不稳的身影。

“你!你怎么回事……”下意识将要出口的埋怨被冯曼及时咽下,语气软下来,低低抱怨一句,同时扶她往屋里走。

她隐隐能感觉到,被自己搀扶着的姜一童都已病成这样了,却仍在抗拒着自己的帮助,哪怕她必定知晓以她现在这点力气,推动自己一步都是绝对的难事。

冯曼恨不能嗔责她一句,问她接受别人的帮助就真的如此困难吗,可就算不想倚靠着自己,她也总要借房门的力,借墙壁沙发床头柜的力吧,这与借人之力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需要帮忙吗?

所以她真的弄不明白姜一童究竟在犟些什么,这到底有什么好犟的,那也不是抗拒自己的触碰对吧,多半还是拉不下面子,包袱太重。

谁还没有些脆弱时刻,只是有些人不愿轻易露出自己这一面给旁人,姜一童也是。

现在这副病恹恹模样的姜一童她极少见到,却并不是从未见过,她清晰地记得之前姜一童因工作太累而生病时,就是完全不愿展露自己虚弱的一面,带病继续赶通告。

那时除素颜时的眼下青黑与苍白唇色,以及眼里盖不住的红血丝毫无疑问地暴露她状态之外,多数时候她姑且也算掩饰得挺好,冯曼也能很好地佯装不知,却又忍不住唉声叹气。

送姜一童坐回到床上休息,冯曼想扶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却猝不及防被突然加重的一股力道挥开手。

她未再动,被推开的手悬于半空保持刚才的姿势,看向姜一童的目光里却明显多出几分审视,不再帮忙,只眼看着床上的人自顾自侧躺下来,动作迟缓,却几乎没有停顿过,自己不知是否有意识地扯来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背对着她,丝毫不给她留一寸正脸。

房间内再度陷入无声沉寂,床边冯曼僵站着,床上的姜一童亦纹丝不动,像是不消几秒就已经睡着了。

“姜一童,你啊、你啊……有时候我真恨不得狠狠骂你一顿……”

可是也没有这个必要,毕竟骂过归骂过,下一次惹她生气的依旧是姜一童这些改不掉,更不愿意去改的老毛病。

太拼、爱逞能、工作机器……她知道姜一童不爱被贴标签,但这些都是她贴给姜一童的标签。

冯曼站在床边喃喃自语着,无奈叹息过后,还是替姜一童掖好被子,伸手去探她额头温度。

-

姜一童第三次醒来已是傍晚,那股头脑昏胀的感觉仍强烈,她勉强坐起,视线有些模糊,抬手扶额,指尖却触及一片未知凉意。

她轻轻试探,意识到这是贴在她额上的一张退热贴,既不是她自己昏沉之际贴上的,那就只能是冯曼与沈思中的任意一人。

她向一侧看了一眼,感觉到原本空荡干净的床头柜上似乎多出几盒什么东西。

她没有精力思考太多,于是那些凭空多出的物品她都不再去在意,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前仍未明晰多少。

手掌撑在床边勉强下了床,她动静分明不大,眼前却还是漫起一片黑雾,微弯着腰缓过几秒后这阵黑雾才得以被逐渐驱散。

床头柜上立着一只盛了三分之一水的玻璃杯,姜一童探了探水温,触感微凉,是杯冷水。

柜脚旁地板上也放着一只热水壶,她思路并不清晰,却也很快猜到,应是冯曼或沈思特意为她准备,杯里的水放凉了,口渴时倒入热水壶里的水冷烫融合即可。

姜一童提起力气替自己倒了半杯水,微微仰头喝下,温水过嗓,润着她干涩的咽喉,带着暖意一路滑落至她胃中。

她放下杯子,指尖不稳擦过杯身,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声响,杯子幅度细微地摇晃两下,险些从桌子边沿往外跌落,最终还是稳稳立住,停止响动。

她并未在意,也没有精力去在意,转身又往卫生间走,步伐缓慢,但至少也能保证不会突然失控摔落。

她在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掬一捧水往发热的脸上泼洒两次,水珠顺着她脸颊滑下,沿着瘦削的下巴滴落。

一部分水溅了些在她衣服上,她却毫无反应,关上水龙头,拿毛巾擦手,看一眼镜中面容憔悴的自己,然后转身离开,一套动作似是机械般地进行着。

额上的退热贴她并未取下,许是忘了取,许是还打算再让它继续保持作用,可能有用也可能无用,无论如何贴着散发凉意,总归聊胜于无。

又或者,她只是连抬手撕取的力气也没有了,从卫生间出来后重新无力地倒回床上,手不知伸向何处摸索着手机。

她闭着眼,完全依靠下意识,摸索到床头柜其中一侧尖端,一路探去,指节又一次险险擦过刚才那只杯子,杯子小幅度晃动两下,相比前一次,这次极快没了动静。

她有些烦了,眉头拧了拧,终于在最深处艰难摸到自己手机,取来侧着身点开。

刚睁眼时,忽然而至的光亮让她有些不太适应,她又重新闭了眼,几秒后才缓慢睁开,逐渐适应眼前明暗。

她看屏幕并不十分清晰,至少软件图标还能分辨得清,每个软件所在的屏幕位置也能靠惯性知晓。

在微信里粗略查看消息,恍惚间她似乎看到有什么人于今日早上给她发来什么消息,她没有打字的力气,退出后又下意识点开了哪个软件。

一股攻势猛烈的疲惫感猝然又涌了上来,她不得不阖眼缓过片刻,几次深喘|息后再睁眼时,眼前竟浮现一张有些模糊,却挡不住灿烂的熟悉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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