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长时间过去，她再也没见过Fancy，却见了很多美丽的新面孔，仍觉得那姑娘好看得最为标准。
但可怕的是，南宫掏了掏回忆，脑海中Fancy的相貌竟然已经模糊不清，只剩下“标准好看”这样一个脸谱般的概念。南宫记忆力一向很强，如今在《局》剧组的许多日常都还能清晰记忆，可是与Fancy的相处……却莫名丧失了细节，只剩下一些断续的、印证Fancy除了脸便一无所长的片段。
她绞尽脑汁，想起自己似乎送过那姑娘什么东西，可是送的什么？记不起了。
还有，Fancy的真名叫什么来着？
要不是左边练习室的门突然打开，南宫怕是要尬在这个问题里面挣扎不出来了。
练习生们从各个练习室中陆续走出来，说说笑笑三两结伙，争抢着奔向食堂的方向，走廊里瞬间满满当当。这景象，与普通学校的午休没什么两样。年轻人们脖子上的汗水还在闪闪发亮，头发湿得打捋，不少人困得睁不开眼。
南宫望着这些他们，眼前突然闯进一双冷不丁地踏进路灯影下的双脚，心中一扯。
如果说所有职业都有赌性，那么从艺是场豪赌；眼前这些练习生，用钱和汗水来赌独木桥上的一席之地，那么国内那些正在当先烈的“偶像”呢？别说独木桥，飘在无边无际的海上连方向也识不出，能拿来做赌注的，只有青春而已。
一整天下来，南宫和延关两方团队交流得很顺利，两个艺人年龄相仿且都不是什么别扭的性格，相处同样愉快。愉快到什么程度呢？延关请南宫去吃地道韩国炸鸡，被杨潇打了三个电话才催回来。
南宫刚回到团队订的宾馆套间，就听见杨潇不咸不淡的一句：“聊什么了？”
她半晌没答，一边收拾自己的提包一边视线飘忽。杨潇和助理都太了解她了，见她这副半失了魂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是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助理从外间探进半个身子，说：“这边艺人怎么样？”
南宫说：“挺好。”
助理对杨潇送了个眼神，又说：“喜不喜欢？”
南宫说：“不错。”
助理捶墙道：“完了完了！你要把持住自己啊！唉，也是，看惯了国内的帅哥，异国风格的多新鲜。”
南宫抽了抽嘴角，还没来得及反驳，只听杨潇说：“多好，我倒是希望她能对哪个男艺人有点兴趣。不然成天跟安亦青眉来眼去，你俩粉丝团里面都成了好几对了。”
南宫喜上眉梢，“这可是你说的，明天我谈恋爱了你不许阻拦！”
杨潇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别对自己抱太大希望，就不会太失望。”
南宫非常不服，“我也是会在生日的时候准备浪漫惊喜礼物的人！”
助理的声音从外间飘过来：“你是说去年送给安亦青的纯金刻字相框吗？”
“……”南宫两眼一抹黑。
南宫：“哈哈哈哈姐我们换个话题吧，说说我今日的思考。”
杨潇从来不相信她真的有所思考，但看她正襟危坐，一脸深沉的思考状，不禁内心滚过一道热流：我家傻孩子成长了！
南宫深沉了一会儿，说：“咱们国内，没有人尝试一下打造这种职业偶像吗？”
杨潇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默了默，叹道：“还以为你思考了些什么。好吧，我收回我刚才的感动。”
“我觉得可以尝试啊，尤其是像地娱这种不愁钱的公司。”
“虽然不愁钱，但也不能乱扔钱啊。”杨潇似乎知道她想要反驳什么，接着堵道，“好，就算它是个空白领域，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一定会赚钱，但国内是什么大环境你想一想。连你们这种科班出身的艺人都天天被说成绩差不能当榜样，要是真有那个公司组织一堆十几岁的孩子训练艺能，还不被挂在网上炒成反面典型？”
南宫托着下巴皱了皱眉，又说：“可是，难道现在没有公司出头，地下偶像就少到哪里去了吗？只不过他们过得太惨，惨到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罢了。不如说，正是因为没有公司做这件事，那些孩子才过得更不见天日。”
她这话许是太过幼稚，搞得外间的助理忍不住又绕进来参与话题：“再怎么不见天日，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大好的年纪不去上学，跑去野鸡公司赚钱。”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选择。就像我本来……”南宫顿了顿，一抬眼，看见杨潇被笔记本电脑屏幕的亮光照得发白的脸，似乎冻结住了表情。
她哈哈一笑，咽掉了后面的话，转而说：“不跟你们这些没商业头脑的人掰扯。睡了睡了，再不睡，明早在机场被拍到肿脸又要挨骂。”
她说这话实在是没过大脑。此次来首尔是私人行程，到目前为止，连半个私生的影子都没见到过，段没有回国行程就被跟上的道理，更不可能被拍到肿脸。杨潇的保密天赋实在是强得开了挂，导致南宫在粉丝的印象里常常有遁地之能。
南宫知道，这归功于杨潇背后有门路，尤其是媒体门路。
尽管她不清楚杨潇具体如何操作喉舌问题，但她觉得自己幸运极了。传统的经纪人拼的是工作资源，杨潇入行不长，这方面十分欠缺，但南宫也刚好用不到——她是无人可比的顶级流量，躺在家里自有无数甲方的橄榄枝向她伸来。一个仅需要控制舆论的流量艺人，和一个媒体专精、善于创新的年轻经纪人，她们简直绝配。
万万没想到的是，百密无疏的杨潇，这次居然翻了车。
南宫刚下回国的飞机，就被一场线上骂战震惊了。起因是有人拍到了她和延关夜里出去逛街的照片，图上两人再买炸鸡，小店的灯光照出他们优越的侧脸，想辟谣都无从下口。于是，#南宫延关恋爱#登上了热搜首位。
南宫看到这条热搜的时候，两人的粉丝已经在网上撕得不可开交。实不相瞒，这是南宫第一次看到如此大规模的粉圈撕逼，当时的她，以及大部分内娱艺人，都没见过这阵仗。延关的粉丝是在国外饭圈里有过经验的，组织起战斗来相当效率极高，南宫粉丝数量虽大，却从来缺乏组织锻炼，一时间被打得军心涣散，南宫的黑料被罗列在网上一同横飞，她心乱如麻关机清净。
大概是因为关了机联系不上她，安亦青竟然从家中赶到地娱来揪她，上来就是一句：“你跟那个延关怎么回事？！”门外顿时立起不少双耳朵，路人们走路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有如慢放。
南宫将她拉进会议室，关上门，“连你也信？”
安亦青挑了下眉，发白的面色似乎正常了一点，“我会跟他们一样么？我是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家杨潇呢？”
“她最近很忙。”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事能比你谈恋爱了还重要？！”
“不是，我没——”
“你助理呢？”
“吃饭去了。”
“这个时候还要吃饭？！你爆出恋爱掉了一堆粉，粉丝还打不过人家男方的粉丝，知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看你笑话！我刚问了陈晖，他说现在热搜根本降不下来，有几方人马在同时买水军加热这条消息。背后是谁根本揪不出来，因为平时看你不顺眼的人太多了！哎，不对啊，怎么会查不出来呢？水军总共就那么几家都是相熟的，动用点人脉……”
“你够了，小公主。”
南宫将安亦青按在椅子上，然后轻身一跳，坐在安亦青面前的桌边上，双手在两腿间一撑，修长的小腿在安亦青身体两侧晃晃悠悠，将她圈在了三角形的区域里。安亦青显然对两人这样不端庄的姿势很是不满，白眼翻到天上去，南宫笑得开心极了。
“咱们都好久没见了，你难得来找我，可别是专程来教训我，找我晦气的吧？”南宫说。
安亦青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看了她半晌，问：“你真不怕？”
“有杨潇，我不怕。”南宫嘻嘻一笑，“活在风口浪尖的人，还怕起浪？不过杨潇前几天倒是跟我说了一件她很担心的事。”
“什么？”
“她怕我真谈恋爱——哎你打住，不是延关。”
安亦青表情更凝重了，“那是谁？”
南宫双手掩面，双眼从指缝里羞答答地望着她，“真的要说吗，人家有点不好意思。”
“你还真有！长本事了你！”
安亦青愤而拽着她的领口将她的身子向下拉，拉到自己面前，吊着一口怒气说：“说！是谁！”
南宫被迫弯着身子，与安亦青的脸像个一拳都不到，她嘴角一挑，借势凑到安亦青耳边温声道：“你。”
安亦青一愣，片刻之后望见她弯弯的眼角，吓得闷叫一声，推开南宫的胸口就往后躲。这一躲不要紧，动作太猛，差点连人带椅子向后翻倒在地。安亦青好不容易没让自己滚到地上，煞白着小脸紧紧靠着椅背，惊恐地望着已经在会议长桌桌面上笑到打滚的南宫。
南宫快要笑抽了，抽出闲暇来说：“这什么年代了，万一被粉丝知道你恐同，还不毁了你那知书达理思想先进的形象？哦对了，也不是没法帮你洗白，可以说恐同即深柜嘛！”
安亦青气得要翻白眼，想把她拖过来揍一顿，伸手去捉她，谁知某人泥鳅一样，可能是因为刚在刚在古装剧组拍完武打戏份，灵巧一滚避开了安亦青的魔爪。这一滚滚得漂亮，滚到桌子另一面去，落地还落得十分英姿飒爽。南宫回头对安亦青一笑，便看见小公主绕过桌子追过来了。
两人在学校里上体育课的时候倒是追跑打闹过，安亦青平时虽然妗贵，但真要打南宫的时候每每特别崩人设。至于为什么要打南宫，几乎每次都是因为被戳了恐同死穴。
南宫嗷嗷直叫，边跑边说：“你非要教训我，动静可不小，外面的人听见了怕是要误会咱们大白天关在会议室里做些什么非要喊出声音来的事情……”
话刚说完，南宫便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了。
她回过神，见安亦青已经不近不远地站定，侧身面对她，扭着头。南宫太了解她了，知道她这是快要哭了。
两人沉默半晌，安亦青说：“我认真来帮你，你就这样耍我。”
她从包里掏出一份剧本，“啪”的一声甩在桌上，径直离开了会议室，再也没看南宫一眼。
南宫看了看那剧本，是个电影本子，出自她很喜欢的编剧。
上个月安亦青和她提起这个资源在联系自己，她便随口说了句羡慕，说现在都没有高质量的严肃本子来找她，言情偶像剧演得她胃酸都要干了。
她收了脸上的轻浮笑容，揣了剧本在怀里，打开手机。网上骂战仍然激烈，圈内人都知道明哲保身，即便明知她忙得根本没精力谈恋爱，却当然没人多管闲事帮她澄清。唯独安亦青是个傻子，发了个她们两人一同牵狗的合照，文字配曰“可怜三只狗”，暗示南宫其实是单身狗。
自然，这条微博把安亦青也扯进了舆论。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刻人们会从那个刁钻的角度发散公众人物的言行，南宫不知道人们为何会连带着骂安亦青，但事实就是如此。
南宫叹了口气，点开陈晖的微信说：“下回我再出什么事，你改了她的微博密码吧。”
陈晖：“这次是个失误。”
过了一会儿，陈晖又补充道：“看目前的情况，你的‘下回’估计会来得越来越快，我也很难办。”
安亦青留下的剧本在南宫的包里躺了一天，直到次日晚上，她看见安亦青发了个收工愉快的微博，才微信联系她，告诉她，自己档期不合适，接不了这部电影。
五分钟后，安亦青回复道：“我看不是没档期，是顶级流量不想给我当配角吧。”
这话说得尖刀带刺，但是南宫一看便笑了出来。安亦青要是还在生气，应该是冷战不回复，而对她口出恶言才是回归正常。
安亦青这酸溜溜的话，用的是南宫上次被业内人士骂的梗。几个月前，有人爆料一部电影找许茗做主演，并接触南宫出演一个难度很高的配角，谁知南宫的团队拒绝被压番，南宫本人更是高冷至极，自始至终未亲自与剧组交流。
这爆料当然是造谣，但是是九分真混着一分假的高级造谣。许茗主演的电影确实存在，曾联系她出演配角的事也是真的。原本南宫已经接了这个角色，后来不知怎的，剧方又反悔。后来她才听闻，是地娱想捧一个正在翻红的艺人姐姐，加上网上不少人骂许茗抢了南宫的主角位置不自量力，便让那姐姐代替了南宫。这事到了有心人的口中，却变成了她耍大牌。
南宫说：“哪的话啊殿下，跟殿下合作是臣妾毕生的愿望。”
安亦青：“你少说屁话！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南宫：“这不是我说的，你去lofter上看看，最火的一篇咱们的同人文用的就是公主殿下X祸国妖妃的人设。”
安亦青：“南宫雪殇！！！”
南宫：“所以啊，哪怕是为了别再恶心自己，咱们明面上的互动少一些吧。前面说的都是玩笑，这句是真的。”
她知道说完这话安亦青一定会生气开始冷战，但她用她们的CP铺垫了这么多，也不过就是想把这句话引出得不那么生硬而已。她把手机扔得八丈远，刚巧，这会儿杨潇回来了。
杨潇已经盯着各大数据走势熬了好几天，此刻黑眼圈比眼睛还大，但是一脸开心。
“快看看咱们的成果！”杨潇让南宫用自己的手机登小号看微博。
南宫和延关恋爱一事目前发酵三天，双方官方都没有任何声明，粉丝便就这样打了三天三夜，是一场极大的精神消耗。南宫看着“血淋淋”的网络战场，看到了一些熟悉的ID，这些粉丝大部分都还在上学，却为了这样不上台面的小事替她疯狂，其实她心里很过意不去。
但值得惊喜的是，她的粉丝没有输！
这几天的锤炼下来，通过杨潇的暗中风向把控，粉丝们前所未有地具有凝聚力，并且直接演化出了战斗粉头。她们置顶粉圈规则，建立了反黑站，统一战斗格式。压力和实践是锻炼一群人的最好方式，就这样，南宫的庞大粉丝群，完成了饭圈化。
南宫去给快要丧尸化的杨潇揉肩，“所以，我和延关的照片也是你故意放出去的。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出现这种失误。你是不是还买了水军故意黑我？”
杨潇回过头来对她一笑，表明她又猜对了。
安亦青之前气冲冲地向她抱怨，也不知是哪几方人马买水军掺和进来，南宫及时转移话题，就是因为她猜到，这几方水军很可能是杨潇自己买的，这是杨潇的惯用把戏。
南宫虽崇拜，但每每这时，杨潇那文弱的外表和人畜无害的笑总让她暗生恐惧，“搞这么大，就是为了让我粉丝打怪升级？”
杨潇伸出两根手指对在一起，“是我们和延关团队的双赢。这样一来，他的粉群能在国内社交平台上固定下来，但更受益的其实是你。”
南宫不信，“咱们之前都已经送给延关一个角色了，我还是觉得给他的福利太多。”
杨潇拍拍她的手，“你太低估人群的力量了。”
“我是人群推上来的，我当然不会不清楚。”
“但是它的决定力，比你想象的还要大。”杨潇拍拍她的手，温声道，“过些天，就让你见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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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同伴（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