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落梅给季妤倒了杯牛奶。
陆庭安坐立不安,不对啊,这不是他家吗?
陆庭安张口:“妈……”
“叫什么?”徐落梅空挥鸡毛掸子。
“……”陆庭安缩了缩脖子,“徐女士,我主动认错,您能从轻发落吗?”
“那得看看你干了什么事。”徐落梅说,“我刚给朱霖打过电话,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基本了解了。对了,他说你完了。”
陆庭安像霜打的茄子,蔫蔫的。
徐落梅打量季妤,小朋友长得挺可爱,不像朱霖再三强调的“早熟”、“心思深”,他还说这小丫头是个妖怪,能摄魂。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徐落梅温柔地问道:“小姑娘,你的家庭背景阿姨已经知道了,哥哥也是想帮你,虽然用的方法不对。”
陆庭安欲张口解释,被徐落梅一眼瞪回去。
陆庭安:“……”
他安静地转过脸,面壁沉默。
“阿姨也了解了你的情况,你先呆在这里,你亲戚那里,阿姨去交涉,一定会帮你找一个合适的领养家庭。”
徐落梅在试探她。
商场上打拼多年,各色手段她见多了。说不定,压根不是亲戚欺负孤女,是他们合起伙骗陆庭安。
她的傻儿子,蜜糖罐里长大的,不知道人心多险恶。
季妤也不傻,喝完牛奶,杯子往桌上一放,站起来就走,“谢谢阿姨,我回去了。”
徐落梅一愣。
陆庭安拦住她,道:“你要回去了?”
这还用问?季妤推他的大长腿,“是啊,你要送我回去不?”
现代社会小孩子普遍营养好,长得高,七岁均高一米三左右,季妤却只有一米一,瘦瘦小小的,显得营养不良。
陆庭安蹲下来,“我是真的想帮你,但是你吧,好像谁的帮助都不稀罕。”
季妤上辈子也听过这样的话。
交好的导演说明明接受别人的帮助,能走得更顺。当时季妤想了想,回答说,大概是因为她习惯靠自己了。
季妤动动唇,半晌道:“我这不是找你帮忙了么,你帮不上。”
“我怎么帮不上了?”陆庭安不服气,“霖哥说这事儿我不能管,我还非要管了,不就是糊吗?我没红过我怕谁!”
季妤:“……”
她忍不住笑出声。
“哎你真是。”陆庭安揉揉她发顶,“小丫头片子,装什么深沉。你放我鸽子,是想教我怎么演戏吧?”
季妤歪了歪头,“举手之劳。”
“那我帮你也是举手之劳。”陆庭安抱她起来,力气不够,差点把自己摔了。他将季妤放沙发上,对着徐女士,义薄云天似的宣布,“大不了我收养她,妈,你别劝我。”
徐落梅揉揉眉心,叛逆期不早过去了么,“我没说不帮。”
陆庭安心里一喜,又听徐落梅道:“你不能收养她,实在不行,就当给我和老陆添个闺女吧。”
“?”陆庭安吃惊地说,“妈,你哄我?”
徐落梅道:“我哄你干嘛,你不知道我和你爸总想再生个闺女?”
是她听了朱霖的话,先入为主,现下发现季妤是真惨,还独立,那点柔软的同情泛出来了。
季妤被留下来吃晚饭,陆庭安着急去律所,连戏服都忘了换,急匆匆跑出去又急匆匆跑回来。
她随口提醒了句:“戏服别弄脏了,还得还给剧组。”
陆庭安纳闷:“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季妤:“做梦。”
陆庭安:“……”他也想做梦当大明星,醒来还能记得怎么演戏!
徐落梅问了她好些话,越看季妤越喜欢。
季妤不在她面前藏拙,反正这几个人都觉得她不像小孩子,她也懒得装了——她身世凄惨,早熟不也正常。
不多时,陆庭安的父亲,陆东临回来了。
徐落梅同他复述季妤的身世、经过,季妤亲眼看他掉起了眼泪。
季妤:“……”
都说什么样的家庭出什么样的崽,陆庭安傻白甜、热心肠的性格,完全是陆爸爸翻版。
徐落梅最怕老公哭,生气地道:“你别哭了。”
陆东临揩眼泪,“咱们庭安七岁的时候,吃两块蛋糕还浪费一块,这孩子年纪这么小就要糊口,养一群白眼狼,太惨了……”
陆家男主内女主外。
陆东临书香门第出身,从小锦衣玉食,舍不得儿子吃一点苦。妻子徐落梅早年出国,担任过联合主席,后回国开设公司,妥妥的霸道总裁。
陆东临毕业就留校,在学校任职,为人专心学术,心思单纯。徐落梅这些年总想,要把陆庭安给她带,一定是个人精,哪像现在傻乎乎的。
陆东临揪她袖子,哭得打嗝,“咱留下她呗,反正庭安和她挺有缘的。”
徐落梅帮他擦眼泪,哄道:“好好好,留下她,别哭了啊。”
季妤:“……”
这一家子真奇特。
不过,她并不讨厌。
……
李桂英刚跑完戏,到小卖部,找不到季妤,听老板说她被一陌生男子带走了,立刻报警。
到警局,反而是她被扣住了,警方说她虐待儿童。
“?”李桂英糊涂,她虐待谁了?
在场的还有俩小年轻,西装革履的说要起诉她,另一白面小生指责她吸血季妤。
不是,她怎么就吸血了?
“是小鱼叫你们来的?”李桂英恍然大悟,解释道,“警察同志,你们误会了,季妤是我侄女儿。”
警察道:“没错,就是你虐待你的侄女。”
李桂英不服气,“我怎么虐待她了?我供她吃供她穿,要没我,她早就饿死在路边了。”
郑诚推了推眼镜架,“你不让她上学。”
李桂英虚了虚,壮着胆道:“有的小孩六岁上学,有的七岁,晚一点不很正常吗?我和她姑丈平时忙,照顾不了她,慢一点上学怎么了?”
理由挺多,郑诚又说:“那你让她初中毕业去电子厂,不让她继续上学又怎么说?”
李桂英一愣,心想肯定是臭丫头偷听他们说话,怎么什么话净往外说。
李桂英杠道:“我又没当着她的面讲,再说了,那也是她初中之后的事儿,我们现在家里没钱,这么打算有错吗?乡下多少女孩子初中毕业就去打工,有的还直接嫁人了呢,不见你们去管。”
这话没毛病,都说九年义务教育,人不上学他们也管不着。
陆庭安急道:“那你让她当群演,赚的钱给你们家花,半分钱也不给她是怎么回事?”
李桂英梗着脖子喊道:“她吃的,住的都我一手包的,现在不暑假吗?孩子打工,她才七岁,钱给我管怎么了?你是亲眼看到我把她钱吞了还是咋了?”
陆庭安:“……”
都别拦着我,我要掐死这老娘们!
郑诚抱他腰,“太子爷,冷静啊。”
李桂英向警察喊冤,“警察同志,你可得调查清楚啊!肯定是他们拐卖了我家娃娃,说不定还教她说谎呢。”
警察:“……”
陆庭安气疯了,还倒打一耙。
张诚让他稍安勿躁,对李桂英道:“大妈,你现在不认,不要紧。那么多人看到你带李季鱼跑戏,那可是四十度啊,是个成年人都受不了。强迫未成年人工作是违法的,你别以为我们无法取证。”
李桂英虽然不懂法,但自认待季妤很好。
她不以为然地道:“你取啊,我对她不好吗?日子过得比她差的孩子多了去了!咋了还说我虐待她?她这个年纪,在乡下都下农田干活了。我对她算好了,有肉吃,有饭吃,还想咋样?”
郑诚知道这种人,文化水平低,不懂法,且冥顽不灵,多说无益。
郑诚:“回去等传票吧。”让民法教你做人!
李桂英不肯走,“是不是你们把小鱼带走了?警察同志,我要告他们,拐卖儿童!”
陆庭安:“?”
陆庭安:“你还要不要脸了!”
李桂英一屁股坐下,抬腿撒泼,“我不管,今天不把小鱼带回去,我就不走了!警察同志,你看看他们啊,把我家娃娃拐走了,还来说我虐待小孩儿,有没有天理啦!”
警察摸了摸鼻子,“郑律师,按理说这种事,我们一般是调解,你们什么打算?”
“有什么好调解的?”陆庭安持续炸毛,“她压榨虐待小鱼,反正绝对不能让她带小鱼回去!”
“我们已经在取证了。”郑诚道,“开庭之前,李季鱼会暂时待在陆庭安家,这是她的个人意愿,不存在拐卖、强迫倾向。”
李桂英嚷嚷:“肯定是他们给俺们小鱼洗了脑!”
“您还会洗脑这词呢?”郑诚微笑,“难怪,您吓唬她说,上学跟上刀山下火海差不多,我看您这洗脑洗得真不错。”
陆庭安鼓掌,郑律师又霖哥上身啦!
李桂英嘟囔:“臭丫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真是白疼她了!”
李桂英变转风向,咒骂起有钱人是如何不要脸,别人的孩子也抢,分明是看季妤会演戏,想抢走。
郑诚拿法条吓唬她,李桂英还当场说法条都是放屁,引得警察严肃警告,这才收敛了些,骂骂咧咧地走了。
郑诚道:“接下来是取证,向法院申请剥夺李桂英对李季鱼的监护权。”
陆庭安猛地想起,季妤的监护人似乎不是李桂英一家,而是她的奶奶。
李桂英得知弟弟和弟妹双双去世,打起季妤的主意,向母亲保证,会好好照顾季妤,这才顺利将她带到横店。
闻言,郑诚高兴地道:“好极了,她不是监护人,已经构成了拐骗儿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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