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教室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头顶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搅不动黏稠的空气。苏晚晴把脸贴在冰凉的课桌面上,试图汲取一点凉意。中考倒计时在黑板上方鲜红刺目,像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利剑。
"喂,发什么呆呢?"
林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惯有的、微微拖长的调子。苏晚晴猛地直起身,像是被老师点名般慌乱。
"没、没什么。"她下意识地露出讨好的笑,从抽屉里掏出三瓶冰镇饮料,"刚去小卖部,顺便给你们带的。"
陈璐接过饮料,瓶身上的水珠滴在试卷上,洇开一小片墨迹。"又是蜜桃乌龙?喝腻了。"她撇撇嘴,却还是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
苏晚晴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剩下的那瓶饮料的标签。"那明天换别的?茉莉蜜茶怎么样?"
"随便。"林茜漫应着,视线落在苏晚晴摊开的笔记本上,"物理笔记借我抄抄,上节课困死了,根本没听。"
"好。"苏晚晴忙不迭地把笔记本推过去,动作快得差点碰倒桌上的笔袋。
这就是她和林茜、陈璐、赵雪的日常。她是她们的小跟班,是跑腿的,是随时备用的笔记复印机。她知道这样很贱,像条摇尾乞怜的狗,可她怕极了被抛弃的滋味。
课间操时,她习惯性地站在队伍最后面。前面是林茜三人挨在一起,时不时凑头说笑。她像个多余的挂件,不远不近地缀着。
"晚晴,"赵雪忽然回头,压低声音,"放学帮我值日吧?我有点事。"
苏晚晴张了张嘴。她今天本来要去书店买复习资料的。
"怎么,不愿意啊?"林茜挑眉看她,眼神里带着审视。
"没有!"她急忙否认,"可以的,我没事。"
陈璐轻笑一声,意味不明:"还是晚晴最好说话。"
操场的喇叭里,广播体操的音乐震耳欲聋。苏晚晴跟着前面的人机械地伸展手臂,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她看着林茜随风飞扬的马尾,看着陈璐和赵雪交头接耳的亲密姿态,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楚慢慢涌上来。
她想起上周,妈妈小心翼翼地问她要不要买条新裙子毕业典礼穿。她当时怎么回的?她说不用,却转头把攒下的零花钱全用来给林茜买生日礼物——一条她念叨了很久的项链。
真贱啊。她在心里骂自己。
可当林茜收到礼物,难得地抱住她说"还是你最好"时,那点可悲的喜悦又真实地淹没了她。
就像现在,尽管心里闷得难受,她还是在下操后第一时间跑去小卖部,给她们买了新出的雪糕。当看着三人自然地接过雪糕,拆开包装,继续刚才被打断的笑话时,她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化掉的冰水,竟也感到一丝可耻的满足。
看,她还是有用的。她们还需要她。
这种扭曲的认知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越勒越紧。她在这段关系里卑微到了尘土里,却还企图从尘土里开出花来。
放学铃响时,她认命地拿起扫帚。教室里的人很快走光了,夕阳透过窗户斜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慢吞吞地扫着地,忽然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仓鼠——它总是拼命地蹬着滚轮,以为自己在前进,其实永远困在原地。
就像现在的她。
扫到林茜的座位时,她看到地上掉了一支口红。她认得,是陈璐的,昨天刚炫耀过,说是她表哥从国外带回来的。
苏晚晴蹲下身,捡起那支口红。金属外壳在夕阳下反射着冷光。她握紧口红,指甲掐进掌心。
看,连一支口红,都比她这个"朋友"更值得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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