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街道很安静,几乎没有人,林泗云一手塞在风衣口袋里,一手推着登机箱,低着头走在青石板路上。
无聊的时候他总是喜欢给自己设置一些闯关小游戏,比如现在——他规定自己必须在五步之内走出头顶这颗香樟树的范围。
否则今天就会遇到倒霉的事情发生。
于是仁青格桑就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穿着松烟绿风衣的青年拐过街角,身形高挑、单薄,如竹如松,浅茶棕色的碎发温柔的遮住眉眼,神情恹恹,气质忧郁,像电影里的氛围感男主角,然后……
然后男主角本人此刻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正执着于用大跨步的方式往吉普车的方面走来。
真的是“大”跨步,他迈出的每一步都仿佛是腿能承载的极限 ,整个人歪歪扭扭,同手同脚,有一种脑干缺失的美。
仁青被他逗笑,嘴角不自觉弯出一抹笑意,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低下头点着,就这么依靠在吉普车车壁上静静看着不远处幼稚的人。
难道这就是市面上流行的笨蛋美人嘛?
确实可爱又迷人。
笨蛋美人站在红绿灯路口,任由车流飞速驶过,任由风吹拂起衣角,他又恢复了那副遗世独立的样子,仿佛刚刚的那些幼稚行为根本与他无关。
林泗云看到他靠在车旁边时脸上闪过一刹那的诧异,他下意识掏出手机——七点五十三分。
“你没迟到,是我提前来了。”仁青咳了一声,抬起手在面前挥舞,把香烟烟雾从他黑曜石般的眼睛中赶走,然后笑道。
林泗云点点头,表示他在听。
掐灭烟头,仁青见他反应呆呆的只当他是起的太早没精神,解开车锁后,自然的从林泗云手里接过箱子往后备箱走,边走边交代,“没睡醒就再上车眯一会,你可以睡一路。”
“嗯。”林泗云没解释,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配合的去拉车门。
车门开到一半,他又关上,如梦初醒似的拦住仁青。
“怎么了?”仁青回过头问他,一只手还放松的搭在后备箱翻盖上,维持着将要关门的姿势。
“那个黑包,我想放在前面。”
“放在前面太占地方,你腿伸不开会很难受,放在后座上可以吗?”仁青放轻语气和林泗云打商量。
骨子里的天性使然,仁青自觉不是一个温柔的人,至少在他前26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刻意温柔对待过谁。
可他发现最近自己总是很容易对这个小孩展现温柔,他会在接机的时候为他准备小雏菊,虽然那是出于公司的规定,可仁青确信,他挑花的时候是很认真的,或许在潜意识里他也在期待着和这个少年的见面。
“好。”而这个小孩好像也总是很好说话。
仁青从后备箱里把黑色的登山包重新掏出来,拎在手里颠了颠,“哟,还挺重的,你这里面装的啥呀。”
“照相的设备。”林泗云以为他是嫌重,伸手想要把东西接回来。
“小心,小心,就这点东西不用你帮忙。”说着仁青躲开他的手,一用力把后备箱关上,阳光下尘土的颗粒无所遁形,在空中漂浮,将他们笼罩。
跟昨晚一样车里很安静,他们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过话,周围现代化的建筑群落在眼前倒退,林泗云的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到达天全服务区时,太阳已经从黎明破晓而出,挂在东边的天际,这里聚集着一群人。
他们热情、勇敢,像此刻太阳。
在这里没有人会问你过往,没有人会揭你伤疤。
他们只是热烈的讨论着西藏,讨论着拉萨,讨论着未来,满怀喜悦,满怀憧憬。
林泗云也被这种气氛感染,眉眼间的伤感减褪几分。
“你要去拍照打卡吗?”天全服务区作为川藏318真正的起点,这里有许多“小心机”“小浪漫”的布置,是有名的打卡点。
仁青想着林泗云带着那么专业的设备,这种地方高低也会拍几张留念。
没想到这人居然微笑着拒绝了,他只是边走边读那些牌子上俗套且中二的句子。
比如,缺氧,但不缺信仰
每个方向都有故事
生命禁区,人间天堂
……
神情认真的像是要记住上面的每一个字。
“可以放首歌听吗?”他们又上路了。
总是这样,总是在路上,林泗云总是在路上,身边人也总是在路上。
大家互为路人,也互为主角,没人会在一个地方待一辈子,也没人会陪着另一个人一辈子。
就像此刻他和仁青,只是一段时间的同行者,一段时间以后就会变成陌路人。
“当然,但是可能没有你喜欢听的。”
“无所谓,随便一首就行。”
不愧是改装版吉普,连车载音响都是顶配版的。
哈曼卡顿19处理器早已蓄势待发,随着仁青指尖轻点中控,800W 12通道数字功效瞬间唤醒。
电吉他的失真riff率先撕裂静谧,富有冲击力的摇滚音浪裹挟着318国道的狂野气息,与窗外略过的山峦林海形成共鸣。
林泗云打开车窗,任由冷风吹乱了额发,他很喜欢现在这种感觉,山川、蓝天、白云、公路、你和我。
这些都是自由的具象化。
而他是追求自由的鸟,随着音乐的旋律在天高云阔里翱翔。
“梦想是什么地方。
总是那么令人信仰
我不顾一切走在路上
总是为了来到你身边
……
一直往南方开
一直往南方开
一直往南方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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